《怪诞》想影真心

13、缓和

　　凌雨在令人心烦的急促门铃声中打开门。
　　即使问来者是谁也没得到回答的她在想一定要把这个人破口大骂一顿才行，可一看到打开的门后站着的人是千火我，就像不曾出现过上述想法一样，放松的表情马上显现在了脸上。
　　“你……”
　　她马上察觉到不对劲，但这并不是说她的观察力有多惊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现在哪怕任何人在这，都会察觉到千火我不对劲的吧。
　　首先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空空荡荡。
　　但他的怀里，却抱着一个昏迷的女生。
　　因为她不但穿着少有人会穿的鲜红色长裙，还留着对女性来说也有些过长头发，所以凌雨才能马上看出来她的性别。
　　再然后是千火我惊慌失措的脸上异常的污渍。她跟本想不到千火我能在除了画室以外的地方染上红色的颜料，但他根本就不去那种地方。
　　那什么东西会是红色的呢？如血一般。
　　“这……”
　　“事情的经过等会再说，能不能快点去烧点热水，拿条毛巾？”
　　“嗯？嗯嗯！啊！”
　　凌雨对千火我的话猛烈点头，跑到厨房接了壶水放在火上，又拿了条毛巾，用水沾湿，用力拧干，水壶在不一会就发出鸣叫，表明水烧开，她就倒了一盆水，马上将它端进千火我房间。
　　铁锈般的腥味，在打开门的瞬间迎着凌雨扑面而来，因双手都用在水盆上，故而她只能皱起眉头，短暂地忍耐呼吸。
　　千火我背对着凌雨弯腰站在床边，躺在床上的那个女生似乎很痛苦，不时发出娇柔的□□声。
　　千火我听到声音看向凌雨，凌雨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还没擦干脸上污渍的千火我脸上，是让她出去的驱赶眼神。
　　果然如此……
　　“先出去下好吗？”
　　“我也来帮忙吧……”
　　“出去！”
　　他第一次对她这么大声说话。
　　凌雨注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
　　声音颤抖。
　　可颤抖的不只是声音。
　　将水盆放下，凌雨离开千火我房间。
　　背靠在门上，门后边传来的是粗重的喘息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他昨天晚上回来时就不太对劲了，比平时更激动，看起来却比平时更弱小，她本来还有些惊讶的。她把他带进客厅，介绍给新认识的朋友认识，可两人却好像早就认识，千火我见到他就一直不说话，到最后甚至发狂般跑出门外，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凌雨都没反应过来。
　　那个叫普雷.维兰的男人说他们的见面方式太过刺激，也许是这样才会让千火我见到他后径直跑掉。凌雨问他那是怎么回事，他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凌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到了沙发上，是失神？是失意？还是失落？
　　或者三者皆非？
　　她只知道现在就只有等，等千火我将事情做完，等他平静下来，等他从房间里走出。
　　这岂非很快就能等到的事？尽管两人不是亲姐弟，相处时日却也非短，等待这种事，不是经历数百？
　　但现在凌雨却觉得将以前等待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没现在这一次多。
　　时钟不解风情地转着，声如雷震。
　　在凌雨数着它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的时候，精疲力尽的千火我，推开房门，轻轻地走了出来，在凌雨旁边坐下。
　　凌雨没有开口。
　　千火我亦然。
　　他们像是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自己却又不说。
　　在那个房门禁闭的空间里，那个女生怎样了呢？她有没有事？看千火我抱着他时的样子，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凌雨不记得千火我又认识这样的女生，可看他为她着急的样子，两人又不像刚认识的关系。
　　“我……”
　　先开口的是千火我，但他好像也不知道怎么说似的，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
　　他烦躁地抓乱自己的头发，从憋着气的水底探出头似的，挺起胸，大口地深吸一口气。
　　“我……”
　　“怎么回来这么晚？”
　　“……”
　　“……”
　　沉默。
　　若沉默是金，那两人就不必为生活费困扰了，于是为自己方才多想的自己在心底苦笑，凌雨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用不在意的口气问他。
　　“她怎么样了？”
　　“……我想应该没事。”
　　“应该？”
　　“她本来就没受多重的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
　　“不用送去医院吗？”
　　“……”
　　千火我忽然痛苦地掩住脸庞，身子像压着什么重担一样弯着。
　　凌雨慌张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过了很久，千火我才抬起头来说。
　　“她那样……我能送去医院吗？医院能做些什么吗？如果能做什么的话，应该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吧。”
　　“什么？”
　　“我现在该做的事，是把她交给警察。还是自己来处理？自己处理的话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要把她交给警察的话，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你说什么？”
　　“我到底该怎么做？”
　　“先给我一件一件说清楚啊！”
　　莫名其妙地听了千火我说了一堆的话，凌雨不禁生起气来，一个手刀凌厉地向千火我脑袋招呼了过去。
　　“好痛！”
　　千火我可怜地揉着脑袋。
　　“痛是你活该！”就像忘记了刚才两人的沉默，凌雨近乎歇斯底里地说。“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感觉就我一直被排除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仔仔细细地说清楚！别给我打马虎眼！要是给我漏掉一个字，就给你扒光了撂到冰箱里一个星期！而且三餐只有冻得发硬的冰块！”
　　“你想杀了我吗？！”
　　好像确实会出人命……
　　但凌雨不管。
　　“别顶嘴！立刻、立即、立马给我说！”
　　宛如魔神般的气息，让千火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这这这要我怎么说呢？”
　　“从头开始说！”
　　“那是从昨天开始……”
　　“竟然是昨天！”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最多不超过两天的时间，而且，仅仅是不超过两天的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而自己不过也就出了趟门而已。
　　“从你告诉我有杀不死的人那时起，事情好像就那么发生了。”
　　“你遇到那个人了？！”
　　千火我怔住，随即眼神暗淡下去，他摇了摇头。
　　“关于他的事，等会儿我们再说，现在先说主要的事情。”
　　凌雨注意到千火我的神色变化，没说什么，继续听着。
　　千火我将他这两天遇到的那些事情，除了席天洁的秘密，和普雷.维兰的身份外，全都告诉了凌雨。
　　听完千火我的话，就像看到只活跃于电视荧幕中的怪兽突然跑到现实里来一样，她露出吃惊的表情。
　　毕竟……杀人，对偏僻的这个，只流行传言的这个镇子说，实在是一个难得一次发生的事情。
　　而且杀人凶手也是个特别的人，甚至她都没听过有这种职业，教会……一般来说不都是来帮助人的吗？
　　“没事吗？”
　　“啊……没事……”
　　凌雨勉强点了点头。
　　但真的没事吗？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并且，她现在担心的，并非自己，而是和这些事扯上关系的千火我。
　　“那她……”
　　“她”指的当然是席天洁，但现在凌雨还不知道自己认识她。
　　“现在没事。”
　　“我看还是把她送去医院比较好。”
　　“不能！”
　　“不能？”
　　千火我眼光闪烁。
　　“总之……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吧……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
　　沉默再一次降临。
　　再次打破沉默的是凌雨。
　　“你去洗个澡吧。”
　　“啊？”
　　“好臭。”
　　千火我眼角抽搐。
　　“既然你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在你洗澡期间，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等不及要杀我了吗？！”
　　“……”
　　凌雨死了一般的眼睛注视着千火我。
　　煞气升腾。
　　“等等等等我这就去！这就去！”
　　千火我一溜烟儿的逃往浴室。
　　凌雨坐在那里发着呆，没有了千火我在这里，她好像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做饭。”
　　现在也只能按自己的话来做了。凌雨站起身，来到厨房，一打开冰箱，积累了许久的冰冷寒气，就从里面像瀑布一样往外宣泄，扑到她的脸上，攀爬在身上的冷气，让她忍不住发抖。
　　抖出来的一个念头。
　　隔着冰箱的门，视线移向千火我房间的方向，然后被厚厚的墙壁所隔，然后就像能看穿这堵墙一般，房间里面的场景，出现在凌雨的脑海里。
　　她可不是真的有透视能力，而是千火我的房间在诞生之初，就是让她打理的。而且男生到底是男生，对自己房间的卫生状况态度宽大到令人发指，所以凌雨也就担任起了和家庭主妇差不多的重任。
　　洗衣，打扫，做饭。
　　就差带孩子了。
　　不，千火我就像个孩子，所以她已经是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家庭主妇了。
　　但拜托，我才不过十九岁而已啊？！凌雨在心底呐喊。
　　取出一些材料，整理之后，放在锅里，就等做熟。
　　这时千火我还没出来。
　　凌雨站在客厅里。
　　水珠打在地板上的啪啪声，从千火我所在的浴室里，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往那里看了一眼，凌雨就把视线移开，看向千火我的房间。
　　房门没锁，一扭，就打开了。灯关着，光线昏暗，闭上眼睛数上十秒睁开，也差不多可以看清东西。细细的鼾声，从房间深处传来，像深夜中，熟睡的猫咪。
　　空气中腻人的铁锈味，凌雨还记忆犹新，毕竟那是不久前才闻到的刺鼻气味，可现在就像刚刮过一阵飓风，什么味道都没有，什么味道都不剩，鼻翼抽动，嗅到一阵刚刚才飘散出来的，柔和的女人香。
　　“……”
　　凌雨呆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打开千火我的衣柜，在里面拿出他要换洗的衣服，在离开前，她回头向女生那里观望，只见穿着红衣服的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动也不动。
　　或许她真的死了也说不定。
　　凌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是这一想法普一出现，就像蛛网一样覆盖住她的整个思维。
　　并像带有生命一样，将她紧紧束缚住。
　　来到浴室，在隔间里将千火我脱下来的衣服拿起，把要换的放下，她没出声告知千火我，听着从几米外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凌雨将他的上衣展开。
　　认真的注视着他衣服上的洞口。
　　那就像黑黝黝深邃的黑洞，将她的视线毫不留情地，择人而噬地吞掉。
　　黑洞旁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像它精致的点缀，眩晕凌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