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蝴蝶破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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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凳边上放置了一个久经风霜的草绿色暖水瓶，木塞也都已经磨损得圆润潮湿。
陈洺拎起暖水瓶晃了晃，水还有多半壶，但是倒出来后只有点点余温，不过现在是夏天，洗脸洗手正好。
倒进盆里少半壶水，陈洺将双手浸没在水中，那双手细白纤长，和他本人一样精致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左手的手背上靠近小拇指根部的地方，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紫红色冻疤，凹凸不平，显眼丑陋。
他直愣愣地看着水中的这块陌生中带着熟悉的疤痕，思绪渐渐飘远……
【“你这疤也太丑了，我带你做了去。”
“都这么些年了……”
“我说做了就是做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人骄傲自恋，桀骜不驯，整天一副“老子最大、看你不顺眼、滚”的酷拽样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中二癌晚期。而且还特别护食，发起疯来活像一只逮人就咬的狼狗。当然，那人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作为封家的老么嫡子，集万千宠爱长大，自小就被宠成了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陈洺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无聊之中的一个消遣，根本就没有发言的权利。他高兴了甜言蜜语哄着，不高兴了直接一脚踹了估计也不会心疼吧。
也是，不过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手上带着这么一块丑疤带出去不嫌丢人吗？原本打算直接抹掉的冻疤，却在那人心血来潮之下纹了一个图案上去，倒也是一个情趣。
陈洺静静地搓洗着双手，当右手触碰到那块冻疤的时候，微痒的触感深深地拨动了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绪。因为是冻疤，多年沉积冻烂后新长好的嫩肉，这一小块的皮肤很薄，也特别敏感。
那个男人亲自操刀，一笔一划纹刻上去的花型图案，还在图案的落款处，纹下了花体的姓名首拼：F.Z.H.
封梓桦。
【瑰丽如生的血红色曼珠沙华渐渐绽放在白得刺目手背上，正如亲手刺下它的主人一般，狂妄地占据了大半江山，肆意张扬又不失靡丽优雅，让人见之难忘。后来才知道，那朵摄人心弦的花是封家的绵延至今的族徽。
那块原本丑陋的疤痕被彻底掩盖，犹如将他不堪的过去也一同深深埋藏了。
那一刻，陈洺的心里是高兴地，他以为终于得到了那个男人的认可，可到后来才发现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哗哗哗——”
洗漱完后他将盆边上的毛巾浸没水中，湿透后再拧干，倒没有那种干硬的刺痛了。
“老大呀，且累咧没耶？饭坐都锅咧，你要是饿喽奏竟个儿规喽（自己动手）着吃点儿，我也下地其咧，”曹倩倩收拾好饭桌后喂了貉子，她是知道陈洺被欺负了，身体不舒服的，但是打人的那小子家里是混道上的，他们一般的小老百姓根本惹不起，□□又是个怂的，就会窝里横，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么多年了，老大除了那次去过一回医院做检查外，就再也没看过医生，每次都自己挺过来了她也就没在意，看病还得花钱，能省就省吧。
【“……得看孩子竟个儿（自己）的想法，当男生还是当女生……要做奏得赶小儿还没发育且类滴时候做，现在奏有点儿晚咧，说实话，咱们这儿这种手术还做不了，得去市里儿或者京城哪儿滴，得去大城市做……”医生拿着片子跟曹倩倩解释着。
“市里儿啊……得花……不少钱吧？”曹倩倩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市里，更别说京城了，听着就打怵。但是，更担心的还是钱的问题，家里哪还有闲钱啊。
“这可不好说，光做矫正手术滴话少说也得几万（概数，好几万）咧，后期还得吃药、调理啥滴，加且类少说着也得七八万吧……”
“那……要是先等等再做手术，中不中哎？”
“我滴建议奏是尽快做手术，”医生指着X光片给曹倩倩说，“孩子滴染色体是XY，生理性别是个男娃。但是他滴女性、生、殖系统是完整滴，奏是有些发育不良。而男性、生、殖系统缺失皋丸，长大喽也是没有生育能力滴。建议孩子当个女娃，长大喽也奏适应咧。孩子往后也大咧，要不还得瞎寻思，早做决定早好。”
可关键是，他们从小当男娃照顾大的啊！再说家里也没钱给孩子做手术了。看着曹倩倩为难的神色，医生多少有些理解，在他们这种偏远的小城镇，能一下子拿出来大几万的家庭并不多，所以他又斟酌着说道，“要是过会儿（过段时间）做也不是不中，疼是正常现象，说明正发育腻。待会给孩子开点止疼药，不过最好也别总吃，过段时间奏该不疼咧。”
“中中中，都听医生滴！”曹倩倩连声附和。
“还是得尽快做决定啊！”医生一边嘱咐一边开药道。
“嗯嗯嗯，我回去奏跟当家滴商量商量！”
商量的结果就是：不做。
“没钱！不做！垫着做竟个儿挣钱其！”□□一听要花那么多钱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一点余地都没有，“又不是啥要命滴病，怪奏怪生你滴——”
“建国！中了啊（行了啊），少说两句，又没说现在做，等过会儿家里宽处（宽裕）喽再做奏中咧。”
“……到时候再说。”□□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到头来谁也没有问过陈洺本人的想法。】
“你要是不舒坦喽奏吃点消炎药，家儿还有点儿阿莫西林，别受着（硬扛着）啊！我得赶紧走咧，要不奏晚咧。”
走了几步像是又想起什么，曹倩倩站在厢房门口大着嗓门喊道：“散假咧没啥事儿咧奏帮着家里干点儿活，记滴给貉子盘儿撤喽，晌伙（中午）我跟你爸爸奏不回来咧，你看着给你们哥儿俩奏（做）点儿饭吃，别饿着……”
“我不吃他奏滴，不好吃滴呃。妈你给我两块钱①，我买点儿吃货儿（零食）其！”大屋里传来小儿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惹来曹倩倩一阵骂街。
“滚犊子，哪儿来滴钱，大风刮儿类滴呀！爱吃不吃，还省粮食！快紧着写作业，给哪（谁）上学腻，”说着又叫着陈洺，“老大，完喽（过一会儿）看（一声）着你兄弟②给作业写完喽，不会滴给他讲讲，你学习好，教教你兄弟。中咧，我先走咧，老大听住咧没耶？”
“恩，听到，听住了……”近二十年没有说过家乡话了口音一时间没变过来，普通话中夹杂着不太标准的口音听起来显得不伦不类，甚是怪异。
曹倩倩着急赶工也没在意，听到应答了也就放心了，抬脚往外走。陈洺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啥事交给他放心。
“妈，你奏给我点儿零花呗，我吃饭还不中！我奏买根冰棍儿③。”陈家宝从窗户里看到曹倩倩要走了赶紧跑到后门等着，撒娇道，“好妈咧——”
现在已经六月底了，天也开始热起来，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大太阳特别晒。
孩子吃冰棍儿的钱还是有的。
曹倩倩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皱巴巴的零票，然后从中间挑了一张五毛的毛票递给陈家宝：“奏买内个五毛钱两根儿滴，给你哥一根儿，别一个人都吃喽听住俩？”
陈家宝的眼睛还盯着曹倩倩那一把钱呢，看到他只给了五毛钱有些不服气道：“五毛钱两根儿滴忒小，晌伙嫩们（那么）热，一根儿奏够吃喽？（反问，不够吃）”
“奏你事儿多！”曹倩倩原本想把陈家宝手里的五毛钱给拿回来，但转念一想又递给他一块的整票，“剩些（剩下）滴你看着爱买啥奏买点儿啥，我先走咧，记滴写作业啊！不会滴赶紧问你哥，奏该期末考试咧，二年级滴题给我考不及格？瞅着我回类喽你还没写完喽着，打不死你！”
“中了啊，赶紧走吧，知都俩，我这回（马上）奏写。”
曹倩倩戴上防晒的头巾后推着后院里的自行车出门了。
“砰——”后门被曹倩倩大力碰死关上，陈家宝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一块五毛钱，手心都快要出汗了，约摸着他、妈骑车走远了这才麻利地打开后门，一溜烟儿跑向了离家不远的小卖部。
陈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忍着，这才没有在曹倩倩站在门前的时候破门而出大声质问她，当初为什么那么翻脸无情，就算他不是亲生的，好歹也从小叫了她二十六年的妈妈啊！
陈家宝，陈家的宝贝。
呵，怪不得是陈家的种，骨子里继承的就是□□的唯利是图，欺软怕硬，捧高踩低的劣性，上一世，他为了整个家半辈子都搭进去了，最后还落了个不孝不义的恶名。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大老板包、养小白脸儿，不要脸……”
“照顾咧他这么大，发达咧奏忘咧爹娘是谁咧……”
“他才不是我哥，个二椅子……”
世人都知道陈家出了个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同性恋，不，连同性恋都算不上，一个不男不女的变、态。不小心翼翼地藏好了，还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不知羞耻啊……】
兵不血刃，句句诛心！
为什么会有这么伪善的一些人呢？
【“……就他？呵，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
既然从来没有爱过，那他也不要再爱了吧。
蝴蝶的翅膀轻轻振动，从陈洺重生的那一刻起，命运齿轮的轨迹便已悄然发生了偏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蝴蝶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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