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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今我来兮 ...

  •   2010年夏

      “……中咧中咧(行了行了),赶紧叫你哥过来吃饭!”
      “啥也,我才懒得叫他,饿咧奏竟个儿(自己)戳类(出来)吃呗,还得别人三催四请滴,有病!”
      “嘿——你皮紧咧是掰!他是你哥,别没大没小滴,快去!”

      “切,他才不是我哥腻,个二椅子……”面目清秀的胖小孩目测七八岁,却是满脸的不满,嘴里还嘟嘟囔囔地,他走到前院稍显破旧的厢房门前站定,只见他用脚踢了踢门大声喊道,“吃饭咧,快且类(起来)吃饭咧!”

      “唔——”陈洺就是被一阵阵猛烈地踢门声给吵醒的。

      满目的猩红像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哪儿,似曾相识的地方。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老旧的电脑,缓慢地开机重启。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是没有死吗?那也应该是在医院才对吧?

      那刻骨铭心的惨痛似是烙印在灵魂深处,却刹那间消失无踪。濒死的瞬间,他恍惚看到了一团清冷的蓝光猛然从胸前发出,然后将他摔得惨不忍睹的身体团团包裹,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便是被一阵熟悉的不太友好的乡音吵醒。因为高烧还没有退,陈洺的意识还有些懵懂,但是马上就被门外的动静给拉回了现实。

      “陈洺你奏瘫到炕上吧,有本事今儿个别吃饭!”门外的男孩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临走之前还赌气狠狠地踹了一脚濒临阵亡的木门。

      一时间尘土四飞,男孩有些嫌弃地赶紧跑了,边跑边嚷嚷,“妈,陈洺说他不吃咧,懒滴切(起床)!”

      “瞅瞅给他惯滴!”陈爸端着饭碗气得一撂筷子,“内个小B崽子爱吃不吃,翅膀儿硬咧,明儿个别花我滴钱咧,这回初中毕业咧赶紧给我戳其(出去)挣钱其,照顾他镇们(这么)大咧还照顾戳不好儿来咧,早知道奏不花钱买他门个(这个)败家玩意儿咧……”

      “中了啊,建国,少说两句,孩子都镇么大咧,刚考完先玩儿两天。别总当着孩子说点子(一些)没用滴,赶紧吃饭,一会儿还得干活儿其。对咧,夜儿个(昨天)小卖点儿(小卖部)滴郭老二跟我要账咧,你是不是又上人家儿赊账其着!怎自(本来)奏欠咧一瞥呼(屁、股)饥荒,还赊其!你奏不能少抽点儿!”

      陈母皱眉瞪目地瞅着陈父,一脸的嫌弃。本来农村人下地干活儿风吹日晒的,操心的多了就显老,陈母不仅要料理家物还要下地干活,终日为钱奔波,也因此愁眉苦脸的面相上就更显尖酸刻薄了。

      一听老婆又在饭桌上唠叨钱的事儿,陈父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就着了。

      “我奏抽咋咧!抽个烟还碍着你咧!你给你宝贝儿子管好喽奏中咧,别总跟个白吃饱儿似滴,光吃饭不干活!总呆这儿穷叨咕,”说着,陈父脾气本来就倔,现在一想到俩儿子,哪儿哪儿都需要钱。想到这儿,陈父也没心思吃饭了,把手里咬了一半的苞米饼子往桌子上一扔,拎起晾衣绳上黢黑的湿毛巾搭在脖子上,就去推大梁车子了,“我先做活去咧,别忘喽喂貉子!”

      现在皮毛市场不景气,最好的貉皮也就两三百一张,卖相不好的最多也就一百五,一年下来料钱都合不上,现在家里都是在赔钱照顾着。哎,赔钱也得照顾啊,说不定哪一年行市就好了。要知道在早些年行市好的时候一张好皮都能卖大几百,而现在?裤子都该赔掉了!

      小学没毕业的□□人倒是不坏,但是从小家里穷,吃不上饭,身体落下了体弱的毛病,干不了重活,一直游手好闲蹭叔辈大哥家饭菜,偶尔打个零工挣点零花钱,也攒不住,随手就花出去,到岁数了也没说上媳妇,后来快三十了也没个着落。家里亲戚实在是看不过去,就给介绍了一个女的,叫曹倩倩,也就是现在的陈母。
      早些年曹倩倩离过婚,因为前夫爱喝酒,喝了酒一言不合就爱打人,甚至打得流掉了她第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因为没调养好,从那以后,她的身体就弱了下来,再也没怀上过。她前夫也因为曹倩倩生不了孩子老动不动就打她。后来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死活要离婚,最后净身出户。当时他们村还轰动了一阵子,就因为她是他们村第一个提出来离婚的,茶余饭后谈论了好长时间。谁家夫妻俩不吵架,不咯叽(动手),就算咯叽了又没打咋滴,又至于离婚吗?
      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嫌戏多。
      后来经人介绍,陈曹俩人认识了。别看□□现在老么卡尺眼(老,长得不上相)的,年轻时也还有点小帅,因此曹倩倩一眼就相中了。就是□□心里有点嫌弃人家是二婚,但是哪个黄花大闺女谁看得上他?!能有个暖被、窝的就不错了。所以没过多久俩人就扯证结婚了。
      只是三四年过去了,一直吃药调理的曹倩倩肚子也没个动静,□□也开始不乐意起来,直到曹倩倩从外边抱回来一个刚会搭搭话(刚会学舌)的小娃娃。逢人便说是亲戚那里抱养来的,小名“招弟”,大名陈洺。村里人谁见到粉雕玉琢的小“招弟”不得夸一句长得真俊!
      陈洺还小的时候确实也享受到了两年独生子的幸福时光,可能是“招弟”这个小名起对了,也可能是曹倩倩喝的药起效了,还真给招来一个弟弟!只是刚招来的弟弟胎里就体弱,从一出生就大病小病不断,仔细娇养着才慢慢长到了如今壮实的小牛犊模样,只是脾性也娇惯得比熊还熊了。

      刚结婚那几年陈家还是有些家底的,不过先是给小儿子治病花去了一大半,然后眼馋人家养貉子挣钱,借的钱花高价买的二十只种貉,结果第二年貉皮的价钱就跌到三四百,那还是好皮,次的两百都不一定有人要。原本想着第二年会好一点,结果是一年不如一年,就从小儿子出生那一年开始,到后来大儿子的身体也开始出毛病了,日子过得越发紧巴,真是越过越穷!

      现在大儿子初中毕业了,本来就没想着让他再上高中,过两天就让他跟着下地干活去好了,零工一天也能挣个五六十。至于小儿子,看着就有福气,反正还小呢,好好上学,将来一定有出息!

      但是一想到现在家里还欠了别人一屁股饥荒,连米面油都是赊的帐,这一切的一切,都怪那个败家玩意儿!

      陈父口里一嘴一个的“败家玩意儿”指的就是陈洺。

      陈洺靠着木门静静地听着过堂里□□和曹倩倩一句句诛心的话,还有陈家宝语气鄙夷的随声附和,心渐渐凉了下来,这就是前世他一心念着的父母和弟弟啊!

      前世,陈洺从小就聪明懂事,梳头洗脸,穿衣吃饭这些事情在他很小的时候自己就会做了,一点也不用大人操心,小陈洺在学校乖巧懂事,考试回回第一名,老师和同学也都非常喜欢他。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被打破了。

      那时候,男生女生的第二性征都开始发育,陈洺也不例外。

      他总觉得肚子连续几天都胀、胀的不舒服,按着还隐隐有些疼。下、面还有些坠着发疼,就是尿、尿的地方也不得劲儿。

      他隐约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男女观念,这种羞于启齿的事他不好意思和曹倩倩讲,也就一直忍着。直到有一天他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连课都没办法上。

      被曹倩倩接回家中后,陈洺在曹倩倩的耐心询问下这才别别扭扭地小声说了:“妈,我这儿不得劲儿……”说着手指虚虚地指向了下、面。

      曹倩倩以为是孩子终于长大了,还有些打趣道:“呦,咱们家滴‘招弟’长大俩,有啥事儿都不爱跟妈说咧。我是你妈,别不好意思说,小时候没光瞥呼(屁、股)露小雀(qiao三声,小JJ)来着。”

      “我疼滴呃(特别疼),妈,我害怕——”说着,从小就没怎么哭过的陈洺无声地落起泪来,他觉得他要疼死了。

      “叫唤(哭)啥呀,”曹倩倩一边安慰陈洺耀一边数落他,“有啥事儿也不跟妈说,不奏是你小雀不得劲么,过两天奏好咧,等着你爸爸后生(晚上)回来喽让他给你说奏中咧。”

      “不是,不是小,雀……”

      “不是小雀还能是雀蛋儿喽——”曹倩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也不知道男生发育到这个时候是什么感受,但是疼到儿子脸色发白这种程度也许并不是正常的情况了。

      “不中,我得带着你生(去)卫生院检查检查其,别真有点儿啥毛病喽,子孙、根可千万别整坏喽……”

      就是那一天,陈洺糊里糊涂地被变性了,然后,他从人间跌落到了地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今我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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