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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恐吓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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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本来就是这样的?”我问南洋。
“当然了,我在楼下信箱里看到之后,就拿出来塞进包里了。没有打开过。”他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没有邮戳,没有邮票。
信不是寄的。
“你有没有看到送信的人?”我问他。
“当然没有啦…哦!等等,有!有!不过我只看到一个背影,因为我有个包裹一直没到,早上我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个快递公司的人在往外面走,我就想叫住他问问。结果那个人很奇怪,我叫那么大声,他就是继续往外走,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我后来看到信箱里有东西,也懒得追上去,就没再管他了。”
“男的女的?”我问
“男的吧,反正身材挺高大的,我只看了个背面,不像是女的。”
打扮成快递员的人,在南洋的信箱里塞了一封给我的信。首先他知道南洋家的地址,其次他知道我和南洋的关系。奇怪,既然有本事能知道南洋的地址,自然应该也有本事知道我的地址啊,为什么不把信直接塞进我的信箱里呢?
或者说,他打听不到我的地址?说不通啊,我和南洋住得那么近,只隔了一条街而已。还是说他让南洋把信给我有别的什么目的?
呵呵,多管闲事?要不是自己卷在里面,我还真不爱管这个闲事。现在多管闲事也轮不到我了。他把这么八卦的南洋拖了进来,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估计下次就该把这种东西塞给这个小鲜肉,叫他不要多管闲事了。
“走吧,请你吃饭!”我拿上外套,万事也得先解决温饱问题。
南洋还拿着那张只有一句话连标点都没有的A4纸看来看去。
“我说你别研究纸张了,走吧,吃饭去了。”说完随手从他手里抢过那张纸,按照原样塞进信封,揣进了口袋。我决定晚点把这张纸给汤勺,让他想办法帮我做指纹对比。
我锁上店门,忽然听见耳边上“喵”了一声。
我靠,小鲜肉居然把那只黑猫给抱出来了。
“哎?你这猫叫什么名字?”
“名字?没有名字,叫贱猫。”我说。
“哦,那喊它小贱吧,挺好。HELLO小贱,我是南洋。它是不是听不懂中文?”
我已经懒得搭理他了,自己径直向前走。
雨已经彻底停了,路面还是很潮湿。佛罗伦萨这个季节下了雨的夜里,有些雾,寒气很重。南洋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拎着他的裤腿,三步一小跳地往前走。他说不想弄脏他刚买的纯白色思琳战鞋。周围来往的人都看看我们。
我实在受不了了,停下来,看了一眼眼前的餐厅,直接钻了进去。
旋转木马餐厅是老城里出了名的贵。贵也总比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强,我这么安慰自己。
那个安排座位的服务生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黑猫,一脸嫌弃地说:“宠物可以寄存在前台。”
小鲜肉从我手里一把拎起了猫,塞到前台:“小贱你在这里等我们给你带吃的”。说完他生怕我后悔转身出去似的,神速把我拽了进去。
服务员很快来倒了开胃起泡酒,并拿来了菜单。小鲜肉不光沉醉于奢侈品消费,也十分沉醉于消费高价位的葡萄酒。我就知道他这顿竹杠绝对不止敲一顿饭这么简单。接下来他对服务生说来一支PR桩09年的VUOTO DI LUNA。我听到此发音的时候,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天哪”。PR桩09年的月亮之空已经要绝版了,现在市面上卖的都是10年的,他下手果然够狠。
服务生开酒的时候,餐厅的门开了。
这个餐厅本来也不大,里面桌子排得很紧。门一开,门外的风一条道可以直接吹到厨房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
居然看到进来的人是汤勺和那个塞拉。
这么巧!他们也来这里吃饭!说实话,我实在不想看到这个塞拉。
“汤勺…”我念了一句。
正在准备给我们开酒的美女服务员立刻有了反应,很兴奋地用意大利语对我说:“你认识我们小老板?”
“啊?!小老板?!”我这是真的惊讶了,他说这个汤勺,是这家全城有名的餐厅的小老板?
“是呀,小老板,我们都叫他汤勺(唐少)。他爸是我们这里的大厨。这家餐厅是祖辈上传下来的。”
“他爸?!”他不是说他爸1993年就去世了吗?…
美女服务员连酒都不开了,放下醒酒器,大步走到汤勺身边,拍了拍他,指了指我们。
汤勺朝我们这边张望,看到我之后立刻走了过来。
“你居然在这里!我找了你一晚上!你手机打不通。我刚刚才从你店那边过来。”他边说边顺便打量了一番坐在我对面的小鲜肉。瞬间就把刚刚一脸“你他妈在哪里”的表情收了起来,连声音也降了半个调。
“哦,你朋友啊。怎么称呼?”
“我叫南洋,南方的南,海洋的洋。你好。”小鲜肉居然挪开凳子,站了起来,跟汤勺握了个手,“你中文讲得真不错。”
我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有礼貌。
“谢谢。我父亲本来是中国人。”汤勺说。
本来…我真的不知道他说的这种算不算中文。
汤勺大概是看到我一脸有问题的样子,赶紧朝我使了个眼色,小声对我说,“晚些解释。”说完,他眼睛瞄到了我们桌上的那瓶昂贵的月亮之空。
“哇,恭喜你们,点了店里最后一瓶09年的月亮之空,这瓶算我的,请你们了。”说完,自己给我们开了酒,倒进了醒酒器。
假如我没有事先认识他,根本想不到这个用熟练动作醒酒的人是个警察。
“我们回头聊,你们慢慢喝。”他转身时,看了我一眼。
塞拉坐在靠近门口的那张桌子,她远远朝我招了招手。我笑了笑赶紧把头缩回来,生怕多看她两眼产生幻觉。我在心里估计,汤勺和塞拉应该是一对。
“我靠,你居然从来没有说过你认识这里的小老板!”小鲜肉一脸不爽,他肯定是在怪我让他少拿了很多折扣。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呵呵过去。
小鲜肉或许是出于报复心里,哪壶不开提哪壶,“山川有消息吗?”他问我。
我愣了一下。
山川,那听起来真是一个隔了时空的名字。
山川是我妹妹。不是亲妹妹,我十岁的时候被意大利的一家孤儿院收养,那一批被收养的孩子,还有六岁的山川。后来,出了孤儿院的我们,还是一直生活在一起。我们相依为命,一起念书,打工,一起生活。我一直没有女朋友,只有她这个妹妹。直到六年前,她失踪,之后就没有再出现。我在她失踪后的第三天就正式报警录案。但是至今也没有音讯。
我喝了一口月亮之空,那酒味醇厚却不浓烈,醒过之后变得十分平静。就像过了多年之后的我,在听到山川的名字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已经忘记当初每天都怀抱的期待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失踪,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我想假如现在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连用什么姿态去迎接她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消息。”算是回答他,也是回答自己。
或许现在这样的自身处境是在拯救我,拯救我于曾经无时无刻不缠绕我的噩梦。现在好了,噩梦的内容都翻篇了。这么想想,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甜点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喝懵了。
我本来酒量也差,14度的酒,几杯下去就懵了。
小鲜肉后来又要了一堆餐后酒,什么威士忌,什么朗姆酒,我大概尝了两种,站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脚踩不着地面了。
我最后的记忆是,塞拉走过来,扶住了差点撞翻桌子的我。小鲜肉和汤勺聊得正开心,汤勺貌似没有收我这顿饭钱。我特地抱着酒瓶子对他说谢谢,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首先环顾了一下四周。
因为之前有过经验,喝多了醒过来一睁眼都在很奇怪的地方,比如说马路边上,被警察喊醒之类的。但是这一次看起来很安全,我睁眼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家天花板上的吊灯。
确实是在自己家里。
我一看时间,早上八点。头疼欲裂。
我抱着脑袋走进厨房,喝了一整瓶的水,才觉得清醒一点。
厨房桌上居然有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我没找到你的手机,出门给我电话,今天有重要事情。
CHENTANG。
汤勺?难道昨天是他送我回来的?
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家门钥匙。打南洋电话,响了三声就被他按掉了。五分钟后,他给我发了个微信:上课中。
我发现了两件事。第一,那只被南洋取名“小贱”的神秘的黑猫不见了,但是我家靠近大门的地方摆了一塑料袋的猫罐头,还有一个吃完了的空罐子在外面。第二,我昨天顺手揣进口袋里面的那封“恐吓信”不见了。
我下楼的时候,在楼下信箱看到一个白色的信封,露了一半在外面。
我走过去,抽出来。
上面又是只有我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LI RUFENG 20.11)
打开信封,又是一张A4纸,上面依然只有一句话,和前一张一样,电脑打印的意大利语:
如果想见你妹妹,请远离卡尔梅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