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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卖酒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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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风扬起那箫声里的苍凉,越吹越远。
沈青是这个时候踏出醉风楼的,虽然红叶说的简单,但是这醉风楼里亭台回廊众多,他又不敢随意施展轻功,弯弯绕绕,走到醉风楼门口也花了好些功夫。
他前脚跨出醉风楼大门的时候,风把箫声带到了他的耳边。
这样的箫声啊,为何如此苍凉,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醉风楼,似乎是不明白这苍凉究竟为何。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腰间的剑,可是入手却是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来,那把剑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了清秋剑沈青。
他忽然想起顾红叶垂目而坐的样子,虽然他不知道这位神秘的红衣公子为什么要换走他的剑,但是这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剩九天好活了。
他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天空,碧空澄澈,一如剑客死去的那个秋天。沈青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他晃了晃脑袋,将渗透进他身体里的苍凉与哀伤祛除,大步朝外头走去。
街上的人很多,来来去去,熙熙攘攘,路边铺子里的伙计拉长了嗓门在叫卖,这热闹的场景让沈青心里的阴霾又少了些。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想着自己要去哪里。
沈青走了很久,却依旧没有想到自己该去哪里,生命的最后几天,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用余下的时光去陪伴的。
是啊,他本来就是浪迹天涯的剑客,天涯何处不是他的家呢。
他想到这里,忽然释然了,就算自己最后死在这大街上,不也是死在家里吗,他这么想着,心情似乎又变得愉悦了一些。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更愉悦的事情——他闻到了酒香。
不同于醉风楼一杯醉清风的幽香,这股酒香浓烈,若是把前者比喻成江南水乡里娉婷走过的女子,那后者便是塞北大漠身着狐裘的粗犷大汉。
两者截然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都对沈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青好酒,而且,醉了,也就不那么痛了。
他顺着酒香飘来的方向走去,连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不一会,他便找到了酒香的来源。
那是一家巷口的小铺子,说是铺子也不恰当,不过是一个用竹竿支起来一块破破烂烂的白布。白布下面摆着装满杂物的箱子,箱子堆得乱七八糟,上面落满了灰。
一个老头子坐在那堆杂物中间,他穿着粗布麻衣,身边放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那个酒坛子有半人多高,上面贴着红纸,红纸上一个大大的酒字。
老头子脚边放着几个葫芦,他伸手拿着酒勺,从酒坛子里舀出美酒,然后颤巍巍地将酒灌进葫芦里,不时品尝几口,露出陶醉的神色。
酒香就是从坛子里飘出来的。
他大步朝着酒铺子走过去,才跨出几步便停住了,他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了,原来那身衣服里还有几个铜板,这会却是一个子儿也没了。
这时候那买酒的老翁似乎也看到了沈青,他抬起头,眯着眼睛对着沈青笑笑,笑得眼角额头的皱纹一层层堆叠起来。
老翁咧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小伙子,买酒吗,我这酒是上好的女儿红咧,这一葫芦只要五个铜板,买一点吧。”
沈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头是个明眼人,看沈青这模样就知道眼前的小伙子没钱。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沈青,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沈青站在那里,狠狠吸了几口酒香,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青就跑了回来,他的额角有着薄薄的汗,他喘着气跑到酒铺子前,在老头身前站定,伸出手掌,掌心不多不少,正好放着五个铜板。
“给,老丈,一壶女儿红。”
“诶诶,好好,好。”卖酒翁见了铜板,笑的合不拢嘴,伸手就将沈青掌心的铜钱扫到自己的手里。他直起身,从酒坛子里舀了一勺酒,又从地上拿起一个空葫芦,将酒勺对着葫芦口倾斜,酒便如一条细线从葫芦顶端铜钱大小的口里灌进去。
两勺酒下去,葫芦满了,卖酒翁将酒葫芦晃了晃,然后递给沈青。
酒香迎面扑来,沈青接过葫芦迫不及待就要饮酒,他刚举起葫芦,陡变突生,一道银光从酒葫芦里射出,朝着沈青的面门射去。
这酒葫芦里居然藏有暗器机关,眼见银针就要刺中沈青,沈青却是将身子往后一折,险险避开,与此同时他的右腿朝上狠狠挑出,正好将卖酒翁刺出的手臂抵住。
那只枯瘦的手臂如今正握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只差一寸就要刺到沈青身上,可如今,这双手上的经脉已经被沈青这一足之力震麻,再也无法往前刺入分毫。
银光堪堪擦过沈青的头皮,射入身后的墙壁中。
不知何时开始,这酒铺子周围的行人居然都不见了。
沈青也不迟疑,左足用力,整个人便朝后飞退数丈,稳稳的落在地上。
老头讪笑:“老头子当垆卖酒四十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先生当垆卖酒四十年,手上的功夫细致地道,并没有什么破绽。”沈青说着,将酒葫芦往腰间一挂,下意识的摸了摸,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哦?可你方才这一招,分明是有所防备,你若没看出来,难不成是猜出来的!”卖酒翁眯着眼睛看向沈青,他自入苜蓿楼,出手一百四十六次,杀两百零一人,却只有两次失败了。
算上沈青,这是他第三次失手。他忽然有些明白玲珑公子让他在此伏击的用意,这个人若不是,将来必然是极大的威胁。
“差不多,”沈青道:“你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假装成一个市井小贩,收钱的动作极其地道熟练,可是你却忘记了,你的手上,有老茧。一个人若是拿过兵器,他手上的老茧,必然和只会酿酒的人是不一样的。”
“妙啊妙啊,你若不说我还真想不到。既然这样,那我就把老茧去掉好啦!”卖酒翁嘿嘿的笑起来,下一刻,他手中寒光一闪,居然将右手掌上厚厚的一层皮肉削下来,顿时鲜血淋漓,而他面色不变,竟好似察觉不到一丝疼痛。
“多谢年轻人指点,老头子我便给你个爽快。”卖酒翁说着,左手使匕首,朝着沈青刺去。
沈青此时身上没有一件兵刃,连个替代的东西都没有,只能凭借自己的身法躲避,却不想这老头子左手使匕居然丝毫不逊于右手,招招阴狠,手法刁钻诡异,沈青几次差点被他刺中要害。
不一会,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卖酒翁久久不能得手,心里戾气渐生,不由得大喝一声:“你这侏儒,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就听见酒坛子里传出嘿嘿两声,一个黑影从里面窜出来。
竟然是一个幼童大小的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