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淡了容颜》许北

8、流年景甚好

　　立冬的那一天，下了雨。姜嫂从几天前就开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早些回家，说是陆老爷子请许家全家吃饺子。北方人习惯在入冬的时候吃上一顿暖和和的饺子，以前阿母还在世的时候也喜欢在冬天的时候包饺子给阿久吃，说是这样就不会冻耳朵了。
　　陆老爷子，是阿久爷爷的老朋友，一起上过战场流过血的好兄弟，以前两人未上位时，一个是团长，一个是政委，一文一武，好得穿一条裤子。本来说是要当儿女亲家，结果生的都是儿子，也就作了罢。
　　许书知道阿久不认识陆家，本来说放学要同阿久一起走的，结果被自己班主任留在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阿久在办公室外等了半个小时，倒是也没见许书出来，大衣的帽子上的一圈毛都湿透了。
　　“冷吗？”撑着伞的少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星眸温和。
　　阿久戴上帽子，摇摇头。忽地想起少年的眼睛，立即开口，不冷。
　　阿书被留在办公室进行教育想必一时半会的是出不来了，他说让我先带你去陆家。他叫陆域，此陆就应该是要去的陆家咯。
　　他犯了什么错吗，被老师留在办公室。许久疑问。
　　少年笑，他的英语是年纪倒数第一。许久想要是爷爷知道的话怕是许书最近都没有好日子过了。阿久记得在年纪排行榜上看见许书的名字是在前面的啊，这次怎么会英语考了年级倒数第一。有些吃惊。但是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了。
　　两人安静地走在伞下，一左一右，一臂之距。
　　冬日的风，有些刺骨，雨一直下着，清晨还是细雨，到了傍晚，已经滂沱。雨水滴入泥土中，慢慢吸收，经年失修的小胡同有些难走，脚下都是稀泥。低头，少年的鞋子上面满是泥，许久一直躲着泥走只是忽略了身边的人眼睛是看不见的，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抓住少年的左手避开泥窝。少年的手修长，指骨分明，他高出许久一头还要多，清晰可见，男孩白皙的脸颊多了几分微红。许久开口，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刚刚下过雨的小路上面都是泥，你的鞋子已经脏了，我拉着你走可以少沾到泥。陆域嘴角弯起，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两人躲着泥走，却不想什么来什么，被骑自行车经过的下班族溅了一身泥。
　　少年少女掏出手帕，手忙脚乱，顾此失彼，被雨淋湿了大半。
　　“跑吧！”陆域笑了“反正衣服都湿了。”
　　阿久在水乡长大，更有梅子黄时雨佐伴年华，因此，并不惯打伞，只是少年一直撑着伞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男孩脚上裤腿上的泥，想着继续这样慢慢走还不如早点跑回家。既然他自己提出来了，阿久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阿久抓紧身边男孩的手一边跑一边注意着男生脚下有没有什么水坑。冬天的雨水还是有些冷的。
　　这是陆域第二次见到这个许家的小孙女，第一次是在早市的时候，他在喝豆汁，许书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刚进许家门的妹妹。他听着也没说什么。许久，他记得这个名字了。
　　这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姑娘，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其他的感官却异常的强烈，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很淡很淡。声音还是吴侬软语，听起来虽然不是一般江南女子绕指柔的娇滴滴的声音，但是也很好听。
　　许久好奇眼前的男孩明明眼睛瞧不见，但是偏偏每次见面他总是一个人，但是出于礼貌还是没问出口，但是看男孩熟识的带着她绕过花园，顺着弯弯的石子路，走到参天大树后的白色洋楼。
　　“到了，这就是我家”陆域的眼睛瞧不见，但是修长的手指却准确无误的指向白色的小洋楼。
　　“许老二，今个儿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家小姑娘！”爽朗的声音，粗大嗓门，震耳欲聋。
　　阿衡定睛，才发现门已经打开，站着爷爷和一位没见过的爷爷，看着自己和陆域的衣服上满是泥点，脸顿时红了起来。欸你们果然比我快，我还是抄近路跑过来的，回头，许书小跑着奔过来。
　　爷爷看着她，笑意满眼，右边是一位十分魁梧高大的老人，微微发福，头发斑白，眉毛粗浓，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陆域的五官是少见的淡然像是水墨画勾勒出来的一样，与老人的相貌南辕北辙，但眼中的神采，却像极了他，同样的骄傲，同样的神气。
　　“陆爷爷好”许书有礼貌地鞠了躬，笑嘻嘻地站到了陆域身旁，两个少年开始嘀咕。
　　“陆爷爷好，阿久鞠躬，端端正正的模样。陆帅撇向自己的孙子跟你阿久妹妹说说，你叫什么？”
　　言帅只以为两人是凑巧一起到自家门口的，并不知，阿久和陆域已有数面之缘，陆域，二字，刻在心中，再无忘记。
　　“陆域。”他凭着感觉转到她的面前，黑眸黑发，唇畔生花。
　　“许久。”她笑了，眉目清澈，言语无害。
　　那时，她终于有了确凿的名目喊他的名字。
　　那时，他与她经历了无心的相遇，终于相识。
　　这相知，她不曾预期，他不曾费心。
　　一个十六岁，差了三旬;一个十七岁，满了五月。
　　正当年少。
　　恰恰，狭路相逢。
　　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