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下的迦南》小野果子

4、章三

　　“妳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屏幕里一对情侣正热哄哄地闹着分手，正当男主角准备反驳的时候，就转到洗发精广告去。

　　迦南卧在沙发，大声地打了个呵欠，他伸长身子，用脚指按住摇控器的转台按扭，电视屏幕立即眨来眨去，犹如走马看花。

　　他已经看了几小时电视，觉得自己像极电视剧里精神恍惚的老人痴呆老婆婆，整天看电视，还自言自语，最后终于受不了，干脆吐出假牙扔向屏幕，然后摇了摇头说：女儿！我的假牙呢！？

　　而且他眼睛蒙蒙，用手擦了还是眼花花的，最后只好闭上眼睛休息休息，希望赶得及用最佳状态去看九点的电视剧。这天可是两小时大结局啊！

　　话说回来，有点肚子饿呢…，打电话叫外卖吃好。迦南拿起手机，在屏幕指指点点，几经辛苦从联络人名单里找到薄饼屋的外卖电话号码，他兴致勃勃的拨了过去。

　　“喂你好，是薄饼屋吗？”迦南问，又打了个呵欠。

　　“……”

　　“有人吗？”

　　电话另一端发出嚓嚓的声音，一会儿后才回复正常。

　　“对，这里是薄饼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另一端的男子声音怪怪的，像是在忙碌什么。

　　“我想叫一个外卖。”迦南说。他的脚指终于转对了台，找了一个在播卡通片的。

　　“好的请讲。”

　　迦南点了个薄饼，再要了一份饭，提供完地址以后就挂线。期间他询问了一下餐单款式，男子吱吱哦哦地蒙混过去，迦南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随即点些平常叫的餐。

　　“好的，两小时内送到。”

　　两小时？真是奇怪，平时不是一个小时吗？怎么又多了一小时？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

　　“送薄饼来的！”门外的人喊道。

　　“来！”迦南懒洋洋地从沙发滚到地上再爬起来，双脚好似不管用的，挣扎一下再来到门前。

　　迦南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子，穿着灰色外套，带着鸭嘴帽，双手拿着四四方方的薄饼盒子。

　　奇怪了，薄饼屋的外卖员是穿这身装扮吗？不都是鲜艳得很么，像是生怕没人看得见似的。反看这一身灰色打扮，倒是没嘛印象那家子的员工服是这样。

　　“送外卖的，给你。”男子说完，将薄饼递过去。

　　怎么声音好像有点熟络……

　　迦南伸出手接着薄饼，正当手碰到盒子之际，忽然闻色一变，男子从薄饼盒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手上握着一把锐利的短刀，迦南本能地往后一退，挡在两人中间的薄饼盒子掉到地上，发出闷的一声。

　　男子沉稳而快捷地探过身子，一步便踏进屋子里，反手就关上门，迦南被步步逼退，一直退到沙发旁的桌子边缘。期间除了关门声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迦南这时才认出眼前的男子来，正是昨天在快餐店上撞见的男人！当时他靠了过来……借问厕所何处有……

　　男子看到迦南惊讶的表情，知道对方认出他来，心里没有一丝紧张，倒是有种强烈的冲动在推动他，逼使他用刀刺向对方的胸口，再划出一个伤口来。杀手的意志正将他的耐力磨光。

　　“你是来杀我吗？”迦南平静地说，语气里没有明显的恐惧，但心却跳得厉害。

　　男子看着迦南，手里的短刀游走在指间。他听出那平静下微抖的声线，这令他脊椎顿时传来一阵电流，兴奋几乎不能制止。

　　迦南看出眼前男子的异样。这模样曾经在伊索拉看到过。

　　那是空洞灵魂的渴求，是欲望，想用别人的血与灵魂填补空虚的黑暗。他曾经看见过，现在又再一次，恐惧的触手在向他伸延。

　　在时间几乎停顿的一瞬间，男子扑了过去，手上的短刀与地面呈水平线，直刺刺地冲向迦南。

　　迦南勉强地闪过这一刀，腰却撞上桌子，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倒在桌上，没有喘息的时间，一把短刀便垂直往他的胸前刺过去！

　　迦南瞬速侧身滚下地上，短刀则狠狠地刺在桌子上，并深深地掐在里面。徨骸用力拔但不成功，只好放开刀柄。

　　迦南从地上站起来，眼看徨骸正忙着，于是随手执起旁边一个玻璃硬物就冲了过去。

　　放开刀柄后，徨骸眼角看到一个身影正朝他冲过来，他来不及避开，只好用手臂一挡，随即感到手臂一疼，后续听到玻璃破裂一声。

　　碎成一地的玻璃溅在地上，两人一刻呆滞，时间像停了半顿，接着徨骸扑了上前抓住迦南，迦南反应过来，也反手抓住对方，之后两人互相纠缠，其中一人不慎跌倒，另一人也倒了下来，于是纠缠扭打就由站着顿时变成躺着。

　　这场架打得毫不敬业，一个是业界里的未来杀手精英，另一个是生活在战场十六年的少年，打得却像两个孩子在泥泞上扭打一般。

　　终于，在力气比拼下，迦南被压在下方，而徨骸则坐在他的上面，他们双手手掌合拢，互相比力，最后两人都在地上用力地喘息着。

　　他们脸对着脸，互相对望，气息都呼到对方脸上。两人都没有动，时间像静止似的。

　　“你是上次在快餐店里的那个人。”迦南看着徨骸的脸，双手用力挣扎但不成功。

　　徨骸没有说话。

　　“你杀不死我，那就放开我。”迦南平静地说。

　　徨骸看着迦南通红的脸，沿着性感的锁骨一直往下看，迦南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你在害怕。”徨骸说，脸上带着玩味。

　　“没有。”迦南侧了个脸，避开徨骸的视线。

　　“我能嗅得到恐惧。”徨骸低头埋到迦南的颈子边用力地嗅了嗅，一阵香甜的猎物味道扑了过来。

　　迦南想甩开徨骸但做不到。他感到颈子上有阵热气，然后是暖暖的触感，传来一阵苏麻。

　　“要杀就杀。”迦南说，他的心在噗噗地跳，他知道徨骸也听出来。

　　徨骸没有理会他，继续用舌头舔他颈上的汗珠，迦南抖了抖，呼吸更混乱。

　　正当徨骸想更进一步的时候，门突然传来敲声。

　　“请问迦南先生在吗？我是评估员，约了今天来做家访的！请问有没有人？”

　　迦南动都不敢动，只见徨骸低头继续舔，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

　　“你这该死的。”迦南在徨骸耳边低声说。

　　“请问有没有人在家？”

　　徨骸仰起头来，眼睛望着迦南，一脸沉思，似乎在想着什么。

　　正当迦南打算说些什么，徨骸突然咬了他颈子一口，血腥味立即涌出，迦南低声地喊了一声。

　　“啊......”迦南疼得叫了，脸立即另了过来，狠狠地瞪着徨骸看，但对方不以为意。

　　随后，徨骸缓缓站了起来，其间迦南轻微地反抗了一下，但没碍。

　　徨骸看了看身下的猎物，嘴唇抖了抖，然后大方地走向大门。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身后的中年女人感到一点惊讶，徨骸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加以阻拦。

　　“呃...你是...”中年女人望着徨骸离开的背影说。这对眼睛的颜色，莫非是......。她摇了摇头没有多想，反正不关她的事。

　　中年女人踏进屋里，只发现里面乱七八糟，东西被扫在地上，玻璃也碎成一地，再往前看，竟发现一个肤色略黑的男孩躺在地上，手捂住颈子，呼吸混乱地喘息着。

　　“噢天啊！你怎样？”中年女士看见这状况，也不顾什么了，立即跑过去扶起迦南，她看看伤势，似乎不太严重，才安心一点。

　　“你的颈子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带你去医院吗？”中年女士关心地问。

　　“不用。”迦南冷冷地问，他仍然处于呆滞状况，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觉得太奇怪了。

　　他回忆起男子裤子旁挂着一把带减声器的手枪，为什么对方不拔枪把他杀死？为什么他还未死呢？

　　“迦南先生，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如还是上医院了。”中年女士担心地说，眼睛一直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六岁多一点的男孩。

　　“没事。”迦南看一看捂在颈子上的手，手掌有一个明显的血印。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女士问。

　　迦南想了想，最后只能回答“不知道。”

　　事实上他这样答也没错，事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结束。

　　他只知道刚才那个男子是杀手，也知道对方没有杀死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你这状况似乎不太方面做家访，或许这样吧，我再另约时间，到时候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女士问。

　　迦南全程没有看过女士正眼一眼，他微微点头，表示答应。

　　“好的，那......那我不阻碍你休息了。”女士站了起来说。

　　女士临走之前突然停了下来。“今天看见的情况，我不会记录在报告里，所以不用担心影响你的表现。”她温柔地说。

　　迦南努力地想了想。“谢谢。”

　　“不用客气。”说摆，女士关了门离开，剩下迦南一个在沉思。

　　另一方面，徨骸已经离开了公寓，来到早前租借的一个单位，他透过窗子望向迦南那处。表情奇奇怪怪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徨脸摸了摸挂在腰上的手枪。他刚才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目标，在大门前、玻璃碎在地上的时候、扭打的时候，还有将目标压在地上的时候......

　　他舔了舔嘴唇，回想起颈子上那阵甜物的味道，随即又撩起他的戮欲。

　　徨骸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杀死对方。

　　他第一次感觉到被满足的感觉。

　　在过去，他曾经刺杀过很多人，有政家、商家、经济学家也有逃犯，但每一次子弹射进对方的头颅时，内心的欲求不满，只能被填充一点空虚，却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满足。但当他压在迦南身上的时候，他感觉到身体里某种东西被释放了，同时被某种东西占据了。

　　这种感受真是奇妙，唯有这种感觉，可以令麻目了的感觉变得更明亮。

　　徨骸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看着远方的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