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看秋风》楚舒月

3、第 3 章

　　王永善慢慢苏醒过来，他费力地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却不听使唤，他眯着眼，视线一片模糊，他动了动身体，浑身火辣辣地疼痛，这时一双小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耳边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叔叔，你醒了吗？”

　　王永善的喉咙响了一下，发出一声浑浊的声音，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一勺甘甜的井水立刻送到了他唇边，他微微张开嘴，水顺着他的唇和下巴流了下来，只有一小部分流入他嘴中，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甘冽的井水让他打了个激灵，头脑顿时清醒起来，接着又是一勺，再一勺，他贪婪地喝着勺子中的水，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他身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眼睛大而明亮，好似一潭秋水，笼罩着一层紫丁香一般淡淡的哀愁。

　　王永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间简陋的木屋，就像猎户通常在山上搭的那种临时住所，除了他睡的一块木板，就是几个木头板凳和一个大树桩做的桌子，清晨的阳光正从窗户照射进来。

　　看到他醒了，女孩似乎很高兴，眼里透出明媚的笑意，说道：“我是韩蕊，爷爷上山给你采草药去了，吩咐我守着你，说是你醒了就喂你水喝。我刚才一直在求老天爷让你快点醒来，看来老天爷听到了我的话，怎么样，你还难受吗？”

　　王永善嘴角一动，微微笑了一下，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韩蕊知趣地退到一旁，可是不一会儿她又开口说道：“那你能跟我说说话吗？爷爷说他认识你，可我却从未见过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又为什么会受伤？”

　　王永善摇了摇头，韩蕊有些失望，站起身离开他，退到屋子的一角，也就是离他躺的木板最远的地方蹲下，用手轻轻拨弄那个从包裹里露出一角的麒麟剑的剑鞘。清越的摩擦声惊动了王永善，他猛然睁开眼，用力说道：“别碰它！”

　　韩蕊快速缩回手，有些委屈地望着他，问道：“为什么？”可是还没等她话说完，麒麟剑突然摇晃起来，一道白色的光从麒麟剑中游离出来，形成一道圆周形的气柱将韩蕊团团包围起来。

　　王永善惊呆了，这个女孩居然能唤醒尘封在麒麟剑中的灵珠的灵力！

　　门“吱呀”一声开了，韩溪背着药篓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也让他感到震惊。

　　韩蕊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她扬起手，白色的光随着她手指的舞动而变化起来。王永善看到韩溪，激动地叫道：“大师兄！”一边说一边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

　　韩溪点点头关好门，朝王永善走去，嘴里说道：“别动，你伤得不轻，还好是落在马上，不然那么高的山崖，你非摔死不可！”韩蕊见爷爷回来了，兴奋地指着麒麟剑说道：“爷爷你看，我能让剑动起来！”

　　王永善望着眼前的情景，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就是天意？师兄，师父临终前嘱托我找一个能唤醒灵珠灵力的人，莫非就是她？”王永善用手指向韩蕊。韩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眼前这把剑很神奇，居然能听得懂自己的心意，陪自己玩，便只顾随意玩耍。

　　韩溪脸色一变，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懂得独孤门这么深奥的心法，这只是个巧合罢了，或者是你的麒麟剑里面的灵力自己跑出来了。”

　　王永善摇摇头，挥动双手，念动心法，召唤麒麟剑，麒麟剑丝毫没有听从他的指示前行半步，却依旧随着韩蕊的召唤在空中旋转。

　　只见白色的光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一个巨大的白色水晶球一样在狭小的屋内缓缓升起。

　　“不好，灵力要逃逸出来了！”王永善大惊失色地叫道，“快，大师兄快念心法口诀把它收回去！”

　　韩溪和王永善一同启动心法，灵珠的灵力却依然慢慢扩大，韩溪猛然睁开眼，喊道：“小花，别闹了，快收灵力！”

　　韩蕊听到爷爷的话，发现刚才好玩的一团白气不知何时被自己弄得越来越大，都快把屋子塞满了，一时也不知所措，摇头道：“爷爷，我不会收。”

　　王永善大声喊道：“跟我念心法口诀：夫天下万物，道生于一，一生二，是为阴阳，道冲而盈，化育万物…”

　　说也奇怪，韩蕊嘴里念着王永善传授的心法口诀，那团眼看就要冲出屋外的灵珠竟然缓缓缩小，围绕着韩蕊的头顶不停旋转，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完完全全一丝不漏地注入韩蕊体内。先前摇晃个不停地麒麟剑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韩溪惊讶地合不拢嘴，王永善也激动地说道：“大师兄，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天意，师父临终前要我到清灵山找你，让我们一起找寻能让灵珠转世之人，现在我找到了，就是你的孙女韩蕊！”

　　“可是，这样做合适吗，她还这么小，怎么能做灵珠的主人？她不懂心法，会不会被灵珠反噬？”韩溪无不担心地说道。

　　“大师兄，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考虑这些问题，白鹿教的人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把她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她把心法练好，等到将来有一日用这灵珠的灵力重振师门，也不枉师父临终前的一片苦心。”王永善坚定地说道。

　　韩溪还有些犹豫，王永善起身拉着韩溪的手缓缓跪下，说道：“大师兄，师父临终前为了不让灵珠落入郑青山之手，耗费了毕生功力才把灵珠的灵力锁进麒麟剑，当着郑青山销毁灵珠，拼着最后一口气护着我逃出来，就是想给独孤门留个希望！如今，天见可怜，让我们找到了能让灵珠转世的人，这是天不灭我独孤门！大师兄，你还在责怪师父当年误会你偷了他的秘籍，把你逐出独孤门之事吗？”

　　这话象一记闪电让韩溪浑身一抖，韩溪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摇头自责道：“我没有怪师父，要不是我看护密室不周也不会让人混进去偷了师父的秘籍。”

　　“秘籍是郑青山偷的，你是清白的！直到几年前师父才得知事情的真相，他告诉了我、肖明和叶静几个弟子，说很后悔把你逐出师门，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师父听说你离开独孤门隐居在清灵山，时常念叨，希望有一天能对你有所补偿。这些年他一直闭关修炼灵珠，就在出关那日，师父还亲口对我说，要我第二日来清灵山接你回去。没想到一夜之间独孤门会发生这种变故，师父临终前托我来找你，师父说了，你是如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独孤门的，你是他最后的希望。”

　　韩溪抬起头，两眼凝视着师弟，他自幼在独孤门长大，在离开师门的这十二年，他没有一天不想回独孤门。师父记着他，一直记着他！多少次梦中回首，自己还在师父身旁受教，梦醒时老泪纵横，以为今生再不可能回独孤门，没想到师父在最后关头还想着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为了师父，他宁愿粉身碎骨。

　　想到这儿，韩溪眼角一润，扶起王永善，说道：“既然天意如此，我愿意遵从师命，保护灵珠转世！”

　　王永善露出欣喜地表情，大师兄不计前嫌，答应了师父的遗命，独孤门有望了。王永善虚弱地咳嗽了几声，韩溪把他扶到床边。他面色凝重，招呼韩蕊过来跪下，给王永善行拜师礼。

　　王永善摆手示意不用，韩溪制止道：“你传了她心法，你就是她师父，从今往后，她都会听从于你。”

　　韩蕊不太明白拜师的含义，可爷爷让她这么做，她便来到王永善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王永善有些抱歉，说道：“我出来时太仓促，什么都没带，这把麒麟剑是我师父的法器，就权当你拜师的见面礼吧！”王永善说完这几句话，早已虚脱得大汗淋淋，再无力气说话。

　　韩溪有些焦虑，说道：“留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白鹿教迟早会找到这儿来，不如我们一起往逃吧！”

　　王永善摇头说道：“大师兄，还是你带着韩蕊走吧，我伤得不轻，差不多成了废人，和你们在一起只会拖累你们，你们还要完成师父的遗愿。”

　　韩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师弟说的也对，白鹿教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或许，还有一计能瞒天过海，完成师父遗愿。”

　　王永善从韩溪悲壮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连忙制止道：“大师兄，不可！”

　　韩溪用眼神制止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桌边，寻了一块炭头，扯下一块布，在上面急急写了几个字，走出屋外，咕咕唤了几声，只见一只浑身灰色，羽毛饱满的鸽子飞了过来，韩溪将布条缠裹在鸽子脚上，对它低语了几声，鸽子朝南飞去。

　　韩溪看了看韩蕊，看她微微颤抖，如离群的孤雁般望着自己，便对她招了招手，韩蕊快步走到爷爷身旁。

　　“韩蕊，这两天有一位叫左青的叔叔来接你，你只管带上麒麟剑跟他走，什么都别问。”韩溪叮嘱道。韩蕊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大师兄，我不要你留下，你还是带着韩蕊一起走吧！”王永善哀求道。

　　“永善，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是大师兄，独孤门有难，我岂能独活？再说，师父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你身上还有伤，我要留下来照顾你。”韩溪平静地说道。

　　“爷爷，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呢？”韩蕊拉着韩溪的衣角天真地问。

　　“蕊儿，你记住，爷爷不在的时候要听左叔叔的话。”韩溪说完这句话眼睛突然一湿，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韩溪扭过头不忍看她。

　　“哦。”韩蕊不再说什么，乖巧地低下头，小手却紧紧拽着韩溪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