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未从来》落驼

4、你在笑吗？我在哭呢

　　夜风徐徐，林筱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待上了车，陈予安把早已准备好的毛毯往林筱来身上一裹，轻声怨道：“晚上这么冷，怎么不多穿点？再说，我让你慢慢来不着急，这么早下来干吗？”
　　林筱来嘟囔了句“啰嗦”，“是你来得太慢，啊嚏——”随即心虚地反驳道，将毛毯往身上紧了紧。
　　林筱来向来怕冷，陈予安车上总会备一条薄毯，他望向她熬得通红的眼睛，也不真的同她理论，只顺手抽了张纸递给林筱来，又习惯性从车后座拿过一个纸袋放到她腿上，林筱来扒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宵夜。
　　“太晚了就在便利店买了些，多少吃一点。”陈予安略作解释，说话间重新发动了车子。
　　林筱来望着满满一袋子吃的，转头望向他：
　　“大哥你喂猪呢？这么多我吃得完吗？”
　　“多吗？”陈予安故作疑惑，回了句：
　　“怕你饿着。”
　　林筱来也不答话，用眼神回答了他。
　　“呆子。”
　　老实挨骂的人尴尬地轻咳两声，心里却溢着心安与满足。
　　许是太累的缘故，林筱来只吃了半个三角饭团，喝了几口热饮，困意便席卷而来。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陈予安说了句：
　　“睡吧，到了叫你。”便头一歪沉沉睡去。
　　林筱来醒的时候，天刚微微发黄，周围还是暗的。她偏过头看到陈予安靠着车座，似乎是睡着了，才后知后觉那人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林筱来微微舒展了下身体，看了眼时间，6点不到，想着时间尚早，便蹑手蹑脚地将毛毯盖到陈予安身上，自己则蜷缩回去，安静地等他醒来。
　　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飞过，叫了几声，四周随及又恢复了安静。林筱来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
　　她想到了程扬，想着那人也许正满心期待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婚礼，不，是一定……
　　而此刻的自己，正待参加葬礼……
　　她和他一起磕磕绊绊地度过了高中，甜蜜过、争吵过、分手过……可最终还是坚定地握紧对方的手，最终相约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在大学毕业前的某天，一次平常的约会后，程扬在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自己即将出国留学后，他便提了分手。
　　“没什么，就是不爱了。”他说。
　　之后果真一去两年，杳无音讯，仿佛从没有存在在过林筱来的世界。
　　她记得他背她走过满是尘土的路，生病时哄她吃过苦涩的药，为她在夜晚的操场上弹唱过她喜欢的歌，也为了弥补她没看到冬天的第一场雪的遗憾，而摇下一树的雪……他们，曾在某个耳鬓厮磨的夜晚，握紧对方的手，哽咽着互诉衷肠，畅想过未来，许诺过终身……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算呢？
　　高中到大学，近6年的时间，终究是一团泡影。
　　在林筱来最难过的那一年，每每午夜梦回，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懵懵醒来时，会怀疑那些装载着她最美好青春记忆的日子是否真实存在过。而那些大多与那人有关的美好，也虚幻得好似一场梦……
　　连如今他要结婚的消息，也是自己一个星期前，从和他妹妹程乐语的某一次聊天中，偶然得知的……
　　枝头的鸟又开始叫了，林筱来的鼻头也开始酸起来，她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真没用，然后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强迫着自己不去想……
　　手机铃铃声响起，林筱来下意识地看了眼正熟睡的陈予安，似是不满这突如其来的“打搅”，只见他原本舒展的眉一下就皱了起来。
　　她赶忙按下了拨通建，几乎是同时，陈予安睁开了惺忪的眼。
　　“喂，妈。”
　　“来来，你们到哪儿啦？今天赶得回来吗？”那头传来林妈妈关切的询问。
　　林筱来听着妈妈略沙哑的声音，暗自思忖着爸妈估计为了等她，一宿也没怎么睡，心疼之余不免自责。
　　“家楼下呢，怕你们还没醒，就没上去。”
　　“啊？那还不赶紧上来！早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了，快上来吧！”林妈边说着边往窗边走，想要提前确认女儿的身影。
　　林筱来下了车，上去之前，看陈予安小跑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捣鼓些什么。再回来时，手中就多了两个包装别致的盒子。
　　“这是干嘛？”林筱来问。
　　“前段时间得了几盒茶叶，叔叔不是爱喝嘛，我就带了给他尝尝。”陈予安回道，言语间尽显平常。
　　陈予安虽然现在不住这儿了，但每回回老家探亲，总不忘给林爸这位“茶友”备些佳茗。
　　林筱来正准备吐槽他，就听楼上林妈妈压着嗓子喊：“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干嘛呢，还不上来？”
　　陈予安笑着应：“就来。”
　　到了家里，免不了一阵寒暄。果然，陈予安的茶叶是送对了，整顿早饭的时间，就听林爸的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茶，好茶”的，而林妈则手嘴并用，一边张罗着让俩人多吃点，一边用白眼翻着林爸嫌他“贫嘴、话痨、废话多”，中途还不忘抽出间隙抱怨林筱来又瘦了。
　　其实林筱来没胖也没瘦，只是在当妈的眼里，在外的孩子，每次回家肯定都要“瘦几斤”的。
　　关心完女儿，林妈妈又看向陈予安，仔细端详一番后不免惊讶，以前只当是孩子，都没特别留意过，如今再看，毛小子已然高大帅气、事业有成。
　　老实说，林妈妈对陈予安是很满意的。首先，两家做过多年的邻居，彼此知根知底的。其次，陈予安是本地人，虽然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可在心理上，林妈还是会有即使女儿嫁了，也没走远的感觉。
　　陈予安和林筱来两人还在埋头苦吃呢，对面林妈都已经想到带外孙了。
　　饭后，陈予安便开车带着林筱来一家往举行葬礼的地方赶。
　　到了目的地，葬礼也即将开始，当地习俗，老人下葬，亲人一路都要哭着送。
　　林妈说，太爷爷活到93岁高龄，该享的福也都享尽了才去世，虽说是丧事，也是喜丧，林筱来他们只需后面跟着就行。
　　林筱来跟在送葬队的后面，想到程扬，想着此刻他应该正在自己的婚礼上，挽着一个仅用短短两年，就能磨灭她和程扬近六年感情的，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女人的手，露出幸福的微笑时，终是没忍住，泪如雨下。
　　程扬，你在笑吗？可我，却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