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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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当这句话终于传入了耳廓，谢郑一突然有些鼻酸。
她们之前也时常会几天都不见面，然而这一次，却真的让她有些恐慌了。这份起涌的情绪也使得她一时没有注意到石歆沐影像所显露出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兴冲冲进了『蓝色』，便见到石歆沐正立在出口处。谢郑一这下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了什么。
石歆沐依然是一身简单的T恤阔腿裤，但她却又像是笼罩在了一层黑雾里。不能被称为抑郁或悲伤，而是什么都没有，就像手去触摸浓重的阴影，触碰到的只会是空气。
“发生什么事了？”谢郑一问。
石歆沐略微歪了歪头，半眯着眼，像是在确定谢郑一是谁，然后她回答，“我了点喝酒。”
实际上，石歆沐光从外表看去一点都不像是喝过酒的人，身上没有任何酒气，脸色也与常时无异，但她的姿态与语气，又似乎真的有些许醉意。她应该是在现实中喝了酒。
现实中真正的酒谢郑一自然是没有喝过的，毕竟价格昂贵，且也不会售于未成年。而且，从新纪法律上来讲，在酒后是不能够进入光网的。如果是在光网中饮酒，由于是模拟的醉醺，若是闹出什么事，系统会强行使其退出醉酒状态。但在醉酒后使用全系影像仪本便会增加不稳定性以及有损健康，再且若是撒起酒疯扰乱光网秩序就糟糕了。所以，就如同旧纪法律之中的酒驾一般，若是酒后进入光网，被光网巡警抓住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想到这，谢郑一不禁有点紧张，“你干嘛要喝酒哦？”
“我干嘛要喝酒呢？因为，我不开心。”醉后的石歆沐声音似乎格外的飘忽不定，尾音赖皮似的撩拨着人心。“我就呆在这，不会被抓到的。”
“怎么不开心了？谁欺负你了？”或许是这时的石歆沐显得小了很多，平时淡然的硬壳像是裂开了缝隙，谢郑一下意识的用了哄小孩似的语气。
在难过的时候，不管是谁都是需要被抱抱，被安抚一下的吧。就算笨拙，就算傻气，也能给予一个支撑点。
石歆沐抬起头，久久的注视着谢郑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疲惫地开口，“小熊，我没有爸爸了。”
谢郑一怔住了。
“陪我说说话，好么？”石歆沐轻轻拉住她的手，恳求。
仿佛被扯了一下心脏，她反握住了石歆沐的手，“好。”
她们慢慢的向『蓝色』的场景内走去，一路上，石歆沐都没有再提她父亲的事，而是询问起了谢郑一的毕业作品与这几天干的事情。谢郑一应答着，脑子中仍忍不住分出一道思绪来处理刚才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其实，从最开始知道石歆沐的名字后，谢郑一便就知道她便是那类较少数的由父母监护长大的人。
在新纪，虽然人工育婴已经成为了主流，但是依然还会有一部分的人会选择结合在一起，搬入共同的舱屋，生儿育女。而他们的后代便会拥有寄托了期许祝愿的的独特名字，而不只会是冰冰冷冷的顺序代号。
不过谢郑一平时也没有去询问过此类的私事，不清楚石歆沐是否与她的父母一同生活，而她的父亲发生了什么，更是无从去猜测。
而石歆沐的态度似乎也是有些奇怪的，她表现出更多的是疲惫，而不是悲伤。
谢郑一乖乖的跟随石歆沐漫漫地走过威尼斯的街道，不敢冒失深究，碰触她的伤口。
聊着，话题便转向了石歆沐正在制作的游戏。这时石歆沐的似乎已经情绪恢复过来了，对谢郑一的作品与她的游戏相结合的可行性提起了兴致，甚至开起了玩笑。
“如果我要超出申请项目内容去改造这个游戏，我可就要倒贴钱了，说不定要穷得没钱进光网了。”
“不怕，我养你。”谢郑一也开玩笑似的回答，眼中却是一派认真。
石歆沐回望，笑了，“你要怎么养我？我可不好养，赖上就甩不掉了。”
“我干嘛要甩掉你。”谢郑一问。
她的目光闪了闪，像是在回想什么遥远的记忆，“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我很烦的。”
“不会的。”谢郑一咬了咬唇，她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急切的跳动，但她却无法寻到合适的语言把它述之于口，“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便会一直都在。”
“一直？没有什么会是一直在的。”
谢郑一沉默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的将想说的话从胸腔中拉拽出来，然后拼装成句，“我不是很会说话，也很少承诺，但我承诺了的，我便会陪伴你，直到你不要我。”
这句话显得沉重了，也几乎显得幼稚。她反复说“需要”，大概是因为她还是一直觉得自己会是被随时抛弃的那一方吧，软弱自卑到让人心疼又让人讨厌的地步。
石歆沐盯着谢郑一的眼睛久久的看，像是在确定这句话的真伪，久到让谢郑一忍不住误以为，下一秒石歆沐便会吻上来。
“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然而石歆沐却突然移开了目光，直接掀过了这个话题，“我都忘了，本来应该给你准备礼物的。”
“啊啊，没关系的。”谢郑一措不及防，她都已经忘了这事了，也差不多忘了之前自己因为石歆沐消失不见有可能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无法听到而沮丧不已。
“那我把威尼斯送你吧。”石歆沐这样说，环顾这个自己一手创建出来的世界，“要不要。”
明明说着极为嚣张的话，语气又漫不经心得过分，可是，谢郑一却忍不住认真了。
“要。”
在未来漫长的时光里，谢郑一都会一直记得在她成年的那份礼物。她与石歆沐散漫地花费着一个下午的时光，游逛遍了威尼斯，细览圣马可教堂的雕像壁画，登上教堂旁的高塔纵目远眺，可见威尼斯全城一片红褐色屋顶，不见尽头。
她们在圣马可广场上喂鸽子，等潮水上涌，平铺遍广场，形成巨大的镜子，澄澈地倒映出万物，所有建筑像镶嵌在水晶间，显得更加玲珑剔透，光彩照人。鞋被潮水浸湿了，她们干脆脱去鞋袜，来回奔跑打闹，溅起阵阵水花。觅食的鸽子忽的扑棱振翅，飞满整个广场上空。
当高大钟塔上的自鸣钟整点敲响时，她们已经坐上了船身狭长的贡多拉，悠悠地行驶在横纵的河道上。
石歆沐改动了一点点代码，使得贡多拉不需要船夫便能自行前进，因而使得她可以悠闲的摆了各式酒与材料，调出了杯淡蓝色的鸡尾酒。
“你成年了，可以喝酒了哦。”石歆沐递过酒杯，又接着给自己调下一杯酒。
谢郑一小心翼翼的抿了小口，许是度数不高，甜甜的尝不太出酒味，反而更像是饮料，她便就放了胆子慢慢喝。
石歆沐依然在给她讲解着威尼斯的历史与各个景点，然而声音中的醉意已渐浓。
“这便是叹息之桥。”
抬头便能够看到这座闻名遐迩的桥了。桥呈房屋状，上部穹隆覆盖，封闭得很严实，连接着总督宫和监狱。
船身狭长的贡多拉在水面悠悠摇晃，落日的余晖洒在河面，一片粼粼金光。
“传说，情侣在之桥下亲吻，爱情将会永恒。”石歆沐坐在船头，指尖的酒杯也一同轻轻摇晃。背着光，迷离暧昧的眼神与神情，都晕成了模糊的光圈。
调酒酒味不重，但后劲是足的，谢郑一模糊的意识到自己大概也是有点醉了，头脑里晃荡着一种令人不安而又愉悦的恍惚感，她听不太清石歆沐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那声音好听得过分，因喝酒而导致的那一丝沙哑像生出了爪子，蹭磨着她的心尖。
石歆沐将杯底的澄蓝色酒液一饮而尽，几乎看不清她有什么动作，酒杯便从她手中消失不见。
谢郑一恍惚地盯着石歆沐红润的唇，盯着石歆沐的粉色的舌尖一扫而过。那红唇依然是亮晶晶的，带着果冻似的质感。她突然感到渴得过分，喉间干涩，急需什么来湿润。
“呐，想不想检验一下？”一个声音在说，浸满了诱惑的酒液。
这似乎是个很遥远的声音了，谢郑一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石歆沐所说。因为，在她混沌的大脑还没完全弄清这句话的含义时，石歆沐的身子便突然靠近了，近得可以清楚的碰触到她温暖的皮肤，感受到她带着酒香的呼吸。
谢郑一呆呆地抬起头，似乎离石歆沐的面孔更近了。她的脑中一片浆糊，呆呆地问到，“检验什么？”
这回她没有等到回答，柔软的嘴唇压了过来，封住了她继续不开窍的呆话。
明明是虚拟的光网，一切细微的触感却都真实清晰得要命。谢郑一怀疑自己的毛细血管也许已经炸开了，一阵阵热流从她脸上滚过。
那触感真的很像果冻，她模模糊糊地想。
石歆沐的舌尖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轻轻的舔舐她的上颚，挑逗她瑟缩的舌头。她感到痒，又觉得有什么不够。身子过了电流一般发麻，难受又舒服，紧张到不敢动弹，甚至忘了如何呼吸。
窒息感使她不安地抱住了石歆沐的脖颈。
“笨。”石歆沐含糊地轻笑，反手也抱住了她，不紧不慢地顺着她的脊骨一节节向下摸。
“我哪里笨了！”羞涩与不服使谢小熊瞬间炸毛，脸还涨得通红，就开始挣扎着反攻。
可是她忘了她们此时正是在船上，而她正靠在船沿，这番动作顿时使船剧烈摇晃起来。一不小心，谢郑一便翻下了船。
“唔哗啦哗啦――”
谢郑一瞬间便被冷水浸没了头顶，刚出声便被水灌了满嘴，恐慌使她手脚都发软，无力地扑腾着水花。
“别怕。”绝望中，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
谢郑一冷静了一些，理智回笼。她睁开眼，看见了笑意盈盈的石歆沐。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谢郑一扁嘴，却也无法反驳。
她是在光网中，虽然水的存在相当真实，但并不会使她真的窒息，但她刚才在那种情况下忘了。
“快点上去啦。”谢郑一其实还是略有些心慌，脚底踩不到实地还是让她有些发软。一手紧紧抓着石歆沐，一手开始划水。
“不要。”隔着一层水波，石歆沐的面孔似乎变得有所不同，笑容好看得作弊，然而却莫名的使她感到一丝危险。
石歆沐轻轻牵住她划水的手臂，脸颊撒娇似的蹭着她的脸侧脖颈，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想起，“放松点，没事的。”
谢郑一被那似有似无的磨蹭又重新引得头脑犯昏，乖乖的放弃扑腾。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毕竟她也在光网混迹多年，虽然容易害羞，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然而她觉得自己并不害怕抗拒，甚至可以说是期待的，哪怕是处于现在这种环境和状态之下。
她喜欢石歆沐的声音，她喜欢石歆沐的触摸，她喜欢石歆沐的亲吻。
谢郑一喜欢石歆沐。
“你想要么？”石歆沐在她的唇边说，气流微微振动。蛇诱惑夏娃时一定与这是一样的语气。
停止划水后，她们开始在缓缓的下沉，水面变得越来越远，如同晃动的玻璃穹顶。鱼群从她们的头顶与身边游过，鱼鳞闪闪发光，像是晴空中流过的群星。
她们一直极缓慢的下沉着，像是永远也沉不到底。
谢郑一张嘴，却只能吐出无声的气泡。石歆沐能够说得出话，大概是修改了一点编码。毕竟这里是属于石歆沐的世界，石歆沐可以无所不能。
谢郑一，自然也不例外。
“想。”
虽然没有声音，石歆沐却依然能从口型清楚的看出她在这样说。
“如你所愿。”石歆沐喃喃。
她的手顺着谢郑一的衣摆一路向上，宽松的T恤轻而易举的在水中飘浮掀起，像是忽而盛开的白花。
接着，那白色的花便飘走了，被卷入了流动的鱼群中，最终消失不见。
冰凉的水下，她们拥有对方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