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苏麻喇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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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姑
七日婚嫁很快就结束了，一早胤祹便要进宫，丽雅服侍他穿衣，整了整衣领，扣上扣，又仔仔细细地抚平那些褶皱，这才后退一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笑道：“好一个俊俏的阿哥！”
佟莲与其他婢子在一边闷笑。
胤祹似笑非笑扬了扬眉，回道：“还不快拜倒在我的俊朗之下？”
丽雅娇嗔：“美的你了！……胤祹，今儿个我想去给额娘和姑妈请安，你看呢？”
胤祹扶着她的肩，温和的笑：“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去吧！等后晌得空了我去姑妈那里接你。姑妈年纪大了，多陪陪她老人家。”
“嗯，我知道的。”
从定嫔那儿出来，丽雅轻轻呼了口气，这才整了整衣裳，朝佛堂去，远远的瞅见一队人朝她这里过来，瞧着架势，应当是某个阿哥才是。她连忙回头，佟莲会意地上前道：“回福晋，那是四贝勒爷。”
四贝勒爷？四阿哥？丽雅一惊，连忙小退到一边，待四阿哥近了，福身道：“富察氏丽雅，给四贝勒请安，四贝勒吉祥。”
胤禛顿住了脚步，稍事停了停，虚扶了一把，道：“这不是十二弟妹，快请起。这是给定嫔娘娘请安的吧？”
丽雅听着胤禛低沉的声音，有些慌乱，勉强忍着回道：“刚去过了，这会儿要去佛堂给姑妈请安。”
胤禛没有在意丽雅的慌乱，反而赞许道：“都说十二弟最为孝顺，如今十二弟妹也是让四哥汗颜哪！”
丽雅忙道：“四贝勒言重了，您为皇阿玛器重，委以重任，自然是事务繁重。”
胤禛摇摇头，“皇阿玛日理万机，我们做儿臣的，自然应当分担，十二弟也有他的职责，这是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
“四贝勒说的是。”
胤禛有些好笑，“你好像很怕我，不用四贝勒四贝勒的叫，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这样岂不是生分了？同十二一样，唤我声四哥便是。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寻一日有空，与十二来我府上坐吧。”
“是，四哥。”
胤禛摆摆手，远去了。
丽雅强按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佟莲忙上前扶着她，问道：“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丽雅缓缓睁开眼，才发觉腿都有点打软，轻拍着胸口，连声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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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佛堂，苏麻喇姑正在诵经，丽雅退在一边，静静地等，站到双腿发麻，微微胀痛的了，苏麻喇姑才在小喜儿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
丽雅顾不得腿疼，赶上前去扶着，苏麻要与她行礼，被丽雅生生的拦下，一边扶她回炕上，一边道：“姑妈，姑妈您是长辈，您又对十二爷有养育之恩，臣妾怎敢受姑妈大礼，折煞臣妾了。”待苏麻喇姑上炕躺好，这才谦卑一礼，福身道：“臣妾富察氏丽雅，给姑妈请安。”
“福晋，奴婢惶恐……”
“姑妈，在您面前，臣妾不过是十二阿哥的妻，是您的孙媳妇儿，这么多礼的，弄得都不亲近了。”
苏麻看着丽雅娇嗔模样，乖巧地坐在她身边，笑呵呵道：“福晋有这份心，奴婢就很高兴了，十二阿哥待福晋可好？”
小喜儿正与佟莲端了茶点来，闻言忍不住插嘴道：“主子，上回十二阿哥与福晋来请安，可疼福晋了，咱大伙都看着呢！”小喜儿挤眉弄眼地逗得佟莲忍不住笑起来。
丽雅小脸微赧，随即又大方地对着苏麻喇姑道：“回姑妈，爷待臣妾极好，臣妾感激着呢。”
苏麻拉着她，不住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今儿就你一人儿来的么？十二阿哥又开始忙了罢。”
丽雅点点头，“爷今日是大婚后头回入宫，定是有些积下来的事儿要办的，听说皇阿玛出塞了，爷也想尽量为皇阿玛分忧。”
“可不是，”苏麻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抹哀伤的笑容：“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出塞巡视，老奴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只怕越往后，服侍皇上的日子越少了。”
丽雅一怔，脑中立刻急速的思量起来，今儿是康熙四十几年来着？忍不住埋怨自己记性怎么这般差，忽然又闻苏麻叹道：“自皇上荣登大宝，这已是多少个年头了……”
小喜儿接话道：“回主子，四十四个年头了。”
苏麻像是没有听见，仍然自顾自地叹：“这些年，老奴虽然一心想着主子，却是逐年的力不从心，总是算是不负皇上与太皇太后的托付，十二阿哥能顺利完婚……”
丽雅却已经彻彻底底的呆住了，今年居然就是康熙四十四年，那岂不是，岂不是……
“福晋啊！”
“……啊？……是，姑妈，您说！”丽雅慌忙从震惊中回神，见苏麻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难过，禁不住鼻子发酸，强忍着听苏麻拍着她的手道：“如今，你是十二阿哥的嫡福晋，凡事都应当先为十二阿哥着想，扶持他，帮助他，疼惜他，爱护他，他日为十二阿哥生下子嗣，也更应当尽心教导，莫要给十二阿哥添烦恼。”
“是，臣妾记下了。”丽雅垂下头，心里的哀伤不断的翻涌，看见面前白发苍苍老太龙钟的苏麻喇姑，一时无语，只怕一出声，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听苏麻又道：“不过也不是要委屈你，有什么事儿，跟奴婢说，奴婢虽然年纪大，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是，姑妈……佟莲，把我准备的糕点给姑妈拿来……”
“是，福晋。”
丽雅趁着佟莲布点心挡住她，悄悄的转过脸，拭去眼中的泪水，勉强笑着给苏麻喇姑讲笑话，苏麻更是难得高兴地说了很多十二阿哥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大伙儿都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晌午不久，胤祹大步流星地朝佛堂走去，心里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惦着丽雅，急切地想见到她，最后竟是健步如飞。
八阿哥从另一边走出来，瞧着十二急切的背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文经年不变。十四阿哥从后面跟上来，见八阿哥停了步子，好奇道：“八哥，你在看什么？”
胤禩瞧了一会儿，道：“今儿十二弟第一天回宫执事，你可知十二福晋进宫了没？”
十四一怔，想了会儿，回道：“这不知道，理应是该进宫的罢，应当是给姑妈去请安的。”
胤禩笑了笑，低低道了句：“但愿如此。”收回眼，又重新迈开步子。
“十二阿哥吉祥。”
丽雅连忙回头，便见着胤祹走进来，笑眯眯地瞅他一眼，又正色给苏麻喇姑请安。
苏麻看着他的小动作，笑道：“成家的人了，这就舍不下。”
下人跟着低笑。
丽雅给胤祹福了福身，这才上前，招呼佟莲送凉茶来，一边给他掸尘，一边问道：“怎么这会儿就来了？事儿不多么？”
胤祹接过茶，喝了口又递回去，温柔地看着她道：“也没什么，有三哥他们在，我只是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做的。”
苏麻接口笑他：“这就风风火火的跑来，快看看福晋有没有少块肉。”
众人大笑。
胤祹也低笑，拉了拉红了脸的雅儿，觉着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沉进了肚子里，这才对小喜儿和佟莲道：“你们去再弄些茶点来。”
两人会意，把堂内的宫女太监都叫了出去。
胤祹点点头，见丽雅瞪大一双好奇的眼瞧着他，不禁失笑，转脸正色，严肃地对苏麻道：“姑妈，太子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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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普勒索属下，这事儿也不知是真是假，人就被九哥给揪住了，四哥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八哥那里却死咬着不放人。”
凌普？丽雅皱起眉，这名字很熟，绞尽脑汁忽然灵光一闪，他不是太子奶妈的丈夫，内务府总管么？扭头看着苏麻，苏麻的脸上尽是阴郁忧思之色，良久她缓缓叹了口气，问道：“四阿哥是在堵，还是在疏？”
“回姑妈，胤祹还未探明，便急着上姑妈这儿来了。”
丽雅恍然，这是废太子那年几个阿哥联名上奏皇上的事儿，怎么这么早就有了，但是历史上可是说康熙四十七年才被抖落出来的，难道真的被四阿哥给压下来了？
一想到四阿哥，刚在路上遇到胤禛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里，惊得她浑身一颤。靠着她的胤祹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
“十二阿哥，这事儿你怎么看？”苏麻微喘挣扎着要坐起来，丽雅连忙上前扶起她，靠在苏麻身边，也望着胤祹。
胤祹稍稍思索了会儿，道：“回姑妈，这事儿太麻烦，胤祹这就去探明究竟怎么个情况。牵着太子，总是难办的，四哥那儿能帮则帮，八哥那里能缓则缓。”
“十二阿哥是想帮太子把这事儿压下去么？”
胤祹摇摇头，“是暂时压下去，不然这事儿给八哥他们抖搂到皇阿玛那里，不是更难办？”
“十二阿哥，你且弄清楚，这事儿是凌普犯下的，太子可是人随着皇上还在塞外。”
胤祹幡然醒悟，连忙起身恭敬地施礼，“姑妈深思远虑，胤祹明白了。”
苏麻喇姑松了一口气，颜色稍缓道：“十二阿哥，你且去打听，消息要尽实，福晋先在我这儿，我与她说说体己话儿，十二阿哥后晌来接便是。”
胤祹又是谦恭一礼，才抬头看着丽雅：“雅儿，你且与陪着姑妈，我晚些过来接你。”
丽雅有些担心，急忙道：“那你可得小心点！我等你！”
胤祹翘起嘴角，微微笑了，走上前来，低头在她额上烙下一吻，转身去了。
“……咳咳……”
丽雅回过神来，见苏麻喇姑笑眯眯的看着她，小脸噌的就红透了。
“十二阿哥待你这般好，我也就放心了。”苏麻喇姑拉着她，满脸的慈爱，没一会儿，又认真地说：“福晋，刚才十二阿哥与奴婢的话，福晋可听全了？”
丽雅也正色道：“回姑妈，丽雅随听得不太明白，但却是听见了，不会到处说的。”
苏麻严肃地看着她，让她有些不安，只听苏麻一字一字道：“福晋，你不但要听见，也必须得听懂。”
丽雅一怔，苏麻又道：“皇家不比寻常百姓，说话行事，步步为营，着今日之事，奴婢斗胆，说与福晋明白。宫内不像其表面平静，皇上立太子多年，却同时又给诸子封王。老奴深知不该妄自揣测圣意，但阿哥间罅隙日益增深，老奴深恐十二阿哥会陷入其中而遭不幸，二十年来，一直悉心照料，事无巨细，皆详说与之。十二阿哥自幼聪慧，也很明事理。他性子淡泊，为人宽厚，也受皇上宠爱，只怕党派之争会拉他入其中。今日是太子身边出事，若帮了四阿哥，则八阿哥那边会道十二阿哥欲掩太子之过，实乃欺瞒皇上；若细追究此事，又会为太子拥立之众说其捏造事实，诋毁太子，拉党结派，其心可鉴。”
“啊——”丽雅大惊，忙道：“这要从何说起啊？”
苏麻点点头，“十二阿哥确是仁厚宽容，所以老奴只能为十二阿哥稍加分析，以免铸成大错。”
“姑妈……”
“福晋，”苏麻的声音忽然轻缓起来，目光柔和地投在丽雅身上，“老奴年纪大了，还有多少日子，自个儿心里也清楚。”
丽雅忙看向她，见她笑得沧桑却也坦然，早先心里压下去的悲伤又汹涌起来，“姑妈你别这样说……”可是自己心里又清楚，现在已是六月份，苏麻喇姑又怎可能过完这个秋。思及此，不禁悲从中来，声音也哽咽起来。
苏麻笑道：“怎的就难过了？福晋，老奴能为十二阿哥做的，就只有把你交给他。你的父亲是大学士马齐，马大人位居上书房行走，深受皇上器重，这是因为他的忠诚，他的尽心。你可要像你父亲侍君那样，忠诚尽心地去服侍十二阿哥，该扶持的全力扶持，该劝诫的则要严厉劝诫。你是十二阿哥的枕边人，最为亲密最为贴心，所以更要忠奸分明，绝不偏私，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谨遵姑妈教诲。”丽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看了那么多有关清朝的书籍，本本都只说十二阿哥胤祹宽容仁厚，不拉党结派，不争夺皇位，且位高权重。这一切都是苏麻喇姑在背后呕心沥血地教出来的。让她最没有想到的是，胤祹的嫡福晋，竟然也是她亲自挑选的，只是为了保护胤祹在残酷的储位之争中不会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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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阿哥府邸西苑凉亭，丽雅坐在亭子里，怔怔地望着一池莲叶，佟莲站在一边，轻唤：“福晋，天晚了，还是回屋吧，当心着凉。”
“不打紧的，你先退下吧。”
“可是福晋……”
“怎么坐在这儿？”胤祹带着笑意的温暖的声音响起，见佟莲福身，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佟莲退下，凉亭只剩胤祹与丽雅两人。
胤祹走上前来，坐在她身边，见她失神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怎么了？”
丽雅摇摇头，不说话，只是轻轻地靠在胤祹怀里，贴在他的胸前闭了眼。
胤祹眉梢微扬，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她，轻拍她的背，下巴抵在丽雅如云的秀发上，轻嗅着。
“胤祹。”
“嗯？”
“姑妈待你真好。”
“嗯。”
“你可一定要……不，咱们一定要好好孝敬她。”
胤祹唇边浮起温柔的笑，揽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这些天有空么？”
“想是有的。”
“那多去佛堂吧。”
“好……”
丽雅垂在胤祹胸前，泪滴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苏麻喇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