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织画卷》展四

5、第 5 章

　　“阿初，阿初，你慢点!”钟羽生在后面有气无力的追着走在前头的沐初。
　　沐初停下来，回头，“你怎么这么没用，快一点，我们很快就出鬼林了。”
　　“不不不，阿初，”钟羽生扶着树，喘了几口气，“你，没觉得这地方，我们来过？”
　　沐初环顾四周，觉得确实有点眼熟，连系在树上的布条，都像是从钟羽生身上扯下来的。
　　“所以”，钟羽生终于追上沐初，抱着树休息，“你到底知不知道路!”
　　“我，”沐初实在是不好意思，“第一次出门。”
　　钟羽生听了险些昏过去，有句话怎么说的，路痴不可怕，可怕的是路痴觉得自己知道路。钟羽生满头黑线，他就这么跟着个路痴，瞎转悠了这么久。
　　“你，没事吧？”沐初看钟羽生随时随地都可能歇菜。
　　“休息，休息一下。”钟羽生扶着块石头拉着沐初坐下来。不能再让她走前头，那走死了也走不出去了。
　　沐初看看这片林子，纳了闷，以前明明没问题的，她经常在这里和噬鬼妖玩的呀。
　　冥界鬼医处
　　青衍来看望被强行凑成一家人的噬鬼妖，新来的这只撞在枪口上，打得不轻，后颈扎了个好深的窟窿，现在还昏迷躺着。旁边两只可能是触景生情了，哭哭啼啼的。
　　“行了，行了，再哭鬼医就要宰了你们了。”青衍捂着耳朵，鬼医可能更年期到了，脾气火爆着呢。
　　两只噬鬼妖强行忍住悲伤，可以想到曾经在鬼林里的无拘束，到这就寄人篱下，还要防着鬼医心情不好给他们乱扎几针。这日子苦啊。想着想着，又开始抽泣。罪魁祸首就是沐初啊。
　　“你说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就碰到沐初了。”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好死不死，沐初就转悠到我那去了。”
　　“我也一样，她碰到我，问去人间界的路，我指给她了的，后来她又回来，说我骗她，然后，呜呜呜呜。”
　　两只噬鬼妖唱双簧一样，唱的青衍直乐呵，沐初的确没去过人间界，那是因为她走不出，不认得路。想到这，青衍想，沐初也快出去一天了，左右是在鬼林里转悠。把那噬鬼妖打这么惨，气也该消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钟羽生差不多休息好了，拍怕衣服，叫上了咕噜，说是要在沐初面前展示咕噜神技。沐初跟在钟羽生后，“靠谱吗？”
　　“靠。”钟羽生猛地点头，比你靠谱。
　　咕噜在地上这边嗅一下，那头闻一下，看起来还像在玩。
　　“真的可以吗？”沐初还是有些不确定，那个小家伙真的可以吗。
　　钟羽生拍拍胸脯，眼睛了闪着“相信我”的光芒，沐初把钟羽生的脸扭到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咕噜，跟着咕噜小步前进。
　　“阿初，我与你说，咕噜找路可是一把手，我可是苦练他许久，凡是我经过的地方，它都能找到，还能原路返回去。”钟羽生越讲越自豪，脸上洋溢着“我儿子是天才”的喜悦。
　　“你训练它干嘛，又不是狗。”
　　“让它来找我呀，怕它找不到我，狗可不一样，狗老是跑出去，我家咕噜就不会，它会窝在我这，一直，陪我。”
　　沐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要原谅不同人的趣味。
　　“你什么时候捡到咕噜的”
　　“不记得了，反正是很小的时候，在大树下。”
　　“为什么叫咕噜”
　　“因为它会咕噜一声滚过来，我甚喜爱。”
　　“钟羽生”沐初突然叫了一句。
　　“嗯？”
　　“没有。”沐初摇摇头，“就叫叫。”看看是不是真名
　　钟羽生却不说话了，转眼注视着沐初，眼里有一种沐初看不懂的神采，看的沐初都想避开的时候，“怎，怎么，不给叫啊，”
　　“阿初，是想和我做朋友吗？”钟羽生眯笑起眼睛，“真好。”
　　他这般笑，其实也挺好看的，沐初想。可是
　　可是他是怎么领悟出来她想和他做朋友的。
　　她没这个意思啊
　　钟羽生继续说: “叫别人名字就是想和别人交朋友，不然没事叫什么？”
　　闲，被钟羽生认真的目光看的咽了，缩缩脑袋“对”
　　你仇人叫你名字也是想和你做朋友。
　　“其实我以前也有挺多朋友的，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后来，我告诉他们我可以看到鬼，他们不信，不信就不信，我就去证明给他们看，可是抓不到，鬼都避开我，也不知道什么，可能长得太英俊，它们不想自己受刺激，毕竟都死了，再来这么一下，怪可怜的……”
　　都怪她，她不该打开这话唠的嘴的。
　　这时咕噜好像闻到了什么，身体都抖动起来，窜到老远的地方，“快跟上，我儿子要带我们出去了。”钟羽生拉着沐初，跟着咕噜跑。
　　穿过几层树木，咕噜停在荒芜的乱葬岗，回头看沐初他们。黄沙尘土，枯骨乱葬，沐初第一次出了冥界，来到人间界，所见尽是这番景象，陌生，慌张，不容世的，莫名寂寞。
　　“莫心忧。”钟羽生的声音，拂过沐初有些慌乱的心，沐初感受到指尖处温度，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过渡，穿过这片，就可以到乡下人家，然后，咱们就进城，吃顿好的。吃饱喝足以后，我们就去找东西，找齐了之后，咱们就去巫山。”钟羽生又絮叨起来，为自己展现一张宏伟蓝图，沐初看着钟羽生说话不费力，笑了起来，听着这絮絮叨叨的话，心里莫名的空落落也少了许多。
　　“咕噜，跟上你爹，咱们出发进城。”
　　咕噜摆动这肥嘟嘟的身体，表现出不相符的矫健，窜到了钟羽生身上。
　　“我今天第一次出来!”沐初冲着钟羽生喊。出门的欢呼一下子遮盖了紧张。
　　“你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不出来。”钟羽生回喊道。
　　“因为，总是有噬鬼妖告诉我错误的路!”
　　“那该好好揍一顿。”
　　“我揍过了的。”
　　咕噜捂着自己耳朵，看着这两个手拉手，却对喊的叫作大人的生物。吱叫声以示不满，又重新蜷缩起来。
　　摇曳的影子在夕阳中拉的很长，很长，渐渐地消失在天地交界处。

　　“小毛驴，真勤劳，驮着柴堆往城跑。乔老汉，人真好，驴车护航省的跑。”钟羽生坐在柴火堆上，手里拿着也不知道哪摘的狗尾巴草至晃，嘴里还念念有词。
　　“小伙子，要不要喝水啊，这都念了一路了。”赶车的乔老汉听了一路，耳朵都起茧子了，这还没上岁数，就这么啰嗦了。
　　“乔阿伯，他口水唾沫多，别理他。”看沐初气定神闲，眼生钦佩，肯定是个练家子。小声问，“你受的了？”
　　沐初对上老汉求助的眼神，从怀里掏出两团棉花递了过去，老汉欢喜地接过，立马塞到耳朵里，真是随时随地，轻轻松松想屏蔽就屏蔽。
　　她就说嘛
　　没有人受得了钟羽生就是个没脸没皮，做事不修边幅的二赖子。讲话大都是来夸自己的，自恋到一种程度的大话唠。
　　昨天半夜终于是找到乔老汉家，乔老汉是个老鳏夫，但为人热情，就收留他们二人。后来听说他们想进城，就说送他们一程，正好他还要进城送柴。
　　遇到这么热情的人，自是高兴，可钟羽生硬说是自己人格魅力打动了他。对于这种无耻之徒，沐初只能转头无视。
　　“咕噜，你爹是不是很厉害啊!”
　　咕噜睁开惺忪的眼睛，然后有闭上，缩了缩身子。无视，果断无视。
　　小驴车驶在进城的崎岖小道，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叶片，撒成一个个光点，沐初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又觉得奇怪，转头看钟羽生，他此刻正望着天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真是难得的场景。
　　颠簸了许久，终于上了平坦的官道，离城不远了。沐初开始激动，她在冥界的一隅了看到过人间界的繁华，向往已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进了南阳城，就听到各种吆喝叫卖，商贩走夫来来往往。买早点的聚着人，香气飘得老远，年轻的夫人和姑娘围着卖货郎，挑选心仪的东西。茶馆也候着不少人，翘首盼着说书人的下回分解。
　　“还真是热闹”沐初感慨道。
　　乔老汉看着沐初东张西望，想来这是头回进城，就放慢驾车的速度，让沐初看久一点。
　　这时，一个青衫长褂的公子迎面走来，旁边跟着两个小厮。这是要上演恶霸欺民的戏码吗，每次冥界出的戏本里，必不可少的一出戏，这时有个英勇的少侠出面，惩恶扬善。沐初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这样的女侠。
　　只可惜，那个公子并没有来一场恶霸欺民，还彬彬有礼的来打声招呼，看起来和老汉很熟，聊了几句，后来，估计是问起沐初他们来了，那个公子还朝沐初他们这一方向看了眼。
　　沐初突然眯缝了眼睛，与此同时她的袖子被扯了扯，转头，发现本来在柴火堆上的钟羽生已经下来了，在沐初耳边轻声说:“那个人，身上有鬼气。”
　　沐初抬眼，心说这还真是能看到鬼气的。冲他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那个公子，一团淡青色的烟在他身上萦绕，一个大活人带鬼气不易啊，若不是鬼缠身，就是戴了冥器。
　　而冥器，沐初立马想到了鬼珠。
　　总之不管怎样，她都得管一管。想看清那团青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突然不见了。
　　“乔大叔，如此就先告辞，改日定要到秦府做客。”
　　“好好，定去叨扰。”乔老汉连声应答，送走了那个公子，沐初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被钟羽生抢先一步，“老伯啊，刚那公子，看着好生贵气。”
　　乔老汉捋了捋胡子，笑道:“那可是位贵人，南阳城有名的大户，叫秦朗。”
　　贵户啊，钟羽生晃晃脑袋，“定一位平易近人的人，一点架子也没有。”
　　“那可不，待谁都好。”乔老汉笑道。
　　“那可没有，我觉得他待你就与众不同”沐初忍不住插了句，方才那秦朗的举止言行，对乔老汉可是极为尊重。一个贵户，一个樵夫，本是没有过多交集的，还有莫名其妙的鬼气。这个秦朗身上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乔老汉摸着胡子，笑着说:“秦公子，是心善，念着老头岁数大了。”
　　“呃”
　　“不说也罢，都过去了。”乔老汉止住了话题，这都是秦朗的伤心事，虽然他表现得很平静，街坊邻里看在眼里，也都心照不宣，不用让几个过路人知道，留下什么不值钱的同情。
　　沐初本还想再多说两句，却被钟羽生拉住了，沐初点点头，想来他是有办法套话了。
　　“乔老伯，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就此别过了。”
　　沐初当下脚一软，幸好钟羽生扶着，她看看这太阳，老高了，这就时候不早了这就走了
　　“那你们要当心啊，多留个心眼。走啦!”说完，乔老汉一挥小驴鞭，驾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