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织画卷》展四

36、第 36 章

　　姜宸匆匆赶到府里，猛的想起姜安还没回来，他真是把这老人家狠心丢下，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一幅孤独老者走在漆黑小巷中，寒风瑟瑟……
　　姜宸默了，画面太美，有些不忍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姜安回来，索性不等了，大不了回头找安叔聊聊。心下这般想着，就理直气壮走到门前，正要叩门，门就吱的开了，一个人偷偷摸摸从里头出来，看见门前举着手的姜宸，双眼放光，十分惊喜，“少爷，你可回了，老奴正去找你，老爷回来。”
　　相比起此人的惊喜，姜宸更多的却是惊吓，刚刚他还愧疚把姜安丢了，这会儿，人又从里头出来了，他张着嘴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姜安还沉浸在少爷突然回来的喜悦了，“少爷，你怎么就算到老爷今天会回来？”
　　姜宸撇撇嘴，“猜的。”
　　“哦”姜安恍然，又笑着，“少爷果真是福星，将来肯定能登临庙堂。”
　　姜宸平淡的应了声，继续陷入沉思，不时还瞅了几眼滔滔不绝的姜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唠叨。那只能说明，在牛大叔家的姜安是假的，姜宸琢磨一番，挺有道理的，不过假的怎么会知道他爹今天回来？
　　姜宸只觉自己陷入一张罗网，怎么也理不清。
　　“对了少爷，大少爷后几天就回来。”
　　“我哥要回来啦！”姜宸瞬间从乱麻中挣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姜安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还加了一句，“老爷就是为这事提早从京城赶回来的。”
　　“我爹平时最见不惯大哥，怎么会因为这个回来”姜宸不相信，姜安摇头却道，“老爷对大少爷是最看重的。二少爷怎么会这么说？”
　　姜宸撇开脸，沉静道，“安叔，有些事你不懂!”
　　“臭小子，装什么深沉？”姜安佯怒，“我跟老爷这么多年，看的比你少啊？”
　　没料到姜安突然就怒了，看着姜安气的吹胡子的样子，姜宸有一种突然回到小时候的错觉，那个时候，他和他大哥，老是故意去气他爹，可他爹每次都挥袖而去，姜安就代替他爹教训，当然只是小惩大诫，最狠的就是关禁闭抄书了，他最烦这个了，都扔给大哥，自个儿去睡觉，大哥只是说了几句，第二天连带他的那份一同交了去。
　　姜安看了一模一样的笔迹，也说不上话，直接追着姜宸跑，就像现在这样。
　　不同的时，那时候的姜安不像现在这样，还没跑就喘大气，跑得可快了!
　　姜宸停下来，俯瞰灰发佝偻着背咳嗽的姜安，眼神变了变，嗓子口紧得厉害，一只手轻拍姜安的背，姜安转过头，眼中宽慰，“少爷长大了!”
　　姜宸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只是小心了几分。紧紧盯在姜安的脊背，曾经可以背着他乱跑的背，竟然弯的这般厉害。
　　他长大了，而有的人却老了。
　　“老爷知道，肯定很开心。”没有注意姜宸的表情，接着说，突然话题一转，“少爷，你的功课……”
　　姜宸手上一僵，立马就跑，只落下余音，人就不见，“告诉我爹，我在读书!”
　　“混账小子，就知道偷玩。”
　　姜安转过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上前行礼，“老爷”
　　姜岩点点头，严森问道，“阿宸，这几日都上哪儿了。”
　　“说是去临街口小巷子听说书去了。”
　　“不务正业!”姜岩语气严厉几分，“就知道混。”
　　“少爷还小。”姜安在旁劝，“喜欢玩也是常事。”
　　姜岩看了姜安一眼，叹了口气，“从小就灌他，那小子心怕是向着你了。”
　　姜安愣是吓了一跳，忙说，“老奴惶恐”
　　“罢了，”姜岩也不在意姜安的反应，眼睛盯着院子里蹦跳着的鸟雀，“阿辕过几天也回了，姜安，你说那孩子多久没回来过了。”
　　姜安见了这般情景，明白自家老爷是睹物思人了，说叫大少爷最爱玩的就是这些小鸟麻雀了。“大少爷知道老爷时常挂念，心中定是欢喜。”
　　“他不记恨，我就足矣了。”说完，姜岩就走了，他走的很慢，早已不是当年叱咤官场的兵部尚书，姜安在背后看着，浑浊的眼睛微动，本来想说的宽慰话，又全部咽入下喉，化作一声长叹不知道，父子的心结什么时候能解开。
　　是日，青城迎来了大场面，相比前任兵部尚书衣锦还乡，这次来的人更多，精兵铁骑，动作划一，举手投足间流出的是肃杀。
　　“什么人啊，这架势？”人群中有人问。
　　“好像是在外头打仗打胜了回来庆功的。”一人答道。
　　“庆功，怎么不到京城，跑这小地方干嘛？”那人又问。
　　“京城里的都完事了这回是将军回乡来了。”
　　“将军是这里人吗？”
　　回答的人轻蔑看了那人一眼，“那可是前兵部尚书姜岩的长子姜辕姜将军。土包子!”
　　那人假装没听见最后的土包子，摸着下巴，玩味问道，“话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事全城都传遍了。”
　　那人话音未落，人群里就传来一声喊叫，“大哥!”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喊话的少年身上，有人认出这是姜府的二少爷姜宸，问事的人也朝人群中望，看见正往正中央跑去的姜宸，眯缝起眼睛，如果是他，那全城都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姜辕本是端坐于马上，俯瞰围观的群众，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突然听见熟悉却有些沙哑的声音，转头，看见一人正向他冲来，待看清来人，眼睛倏地一亮，本来沉凝的面庞顿时舒展开了，一拉缰绳，勒住了马匹，笑道，“臭小子，怎么跑这来了？”
　　“大哥!”姜宸只顾高兴，大哥二字来回唤着，姜辕见着姜宸嘴上叫着亲切，可两眼紧紧盯着铁骑不放，难以遮掩好奇，知晓这小子打算，无奈一笑，单手伸到他面前，“上来吧!”
　　姜宸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兴奋伸出手，姜辕单手带过，姜宸便稳稳坐于后座。
　　姜宸坐好后，姜辕催动马匹，队伍重新走动起来，姜宸好奇摸着姜辕身上冰冷的铁甲，居高临下看着街上众人，一股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以后也做将军”
　　姜辕听着姜宸夸下海口，只是笑，“你还是好好读书，将军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大哥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姜宸不服气，重重拍在姜辕背后，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他忘记眼前的人还穿着一层坚硬的盔甲。
　　姜辕感觉着身后的动静，听到姜宸倒吸一口凉气，笑得止不住，“都这么大了，还没轻没重的。”
　　姜辕半天不见姜宸回应，疑惑转着身想看看，一双从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姜辕背后一僵，隔着铠甲依稀感觉姜宸的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姜辕无从解释这种不自在，小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姜宸没有改掉，而他。
　　而他在离开家，走向沙场，就习惯了独身一人，避免人靠近的感觉，只有这样，才不会受伤，这是将士的法则。
　　“大哥，我有些想你了。”姜宸在背后喃喃的说，嗅着姜辕身上的气息，虽然带着风尘，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没有变得邋里邋遢，真好。
　　姜辕听了姜宸的话，心中怔然，下意识告诉自己，背后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如此想着，警惕放松不少，温声说道，“大哥也想你。很想很想”他说的很轻，恍若回到在离开的前几年的夜晚，拖着疲倦快虚脱的身体，看着远方，思念如潮涌，他停不住想念姜宸，想念刚满五岁的姜锦，想念安叔，还想念那个狠心把他扔进军营里的爹。
　　“爹说要给你摆宴。”姜宸突然来了一句。
　　姜辕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轻轻“哦”了声，骑着马向许久未回的家走去。
　　姜岩盯着石阶上高大英俊的男子，边疆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风霜，却仍掩盖不住，出脱青涩的稚嫩，当年狠心扔到军营里的少年如今已到这般模样，他难免唏嘘，好多话在喉间翻涌着，怎么也说不出口，思念的话语，怎么也该由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说出来。尽管真的十分挂念。
　　姜安见这两父子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肯开口，就这么干站着，知晓定是太久未见，不知该如何开口，便自己做主，招呼道，“大少爷，可回来了，老爷可等了一早上。”
　　姜辕看了眼姜岩，姜岩依旧是面无表情，也没有否认，事实上，他从京城回来就开始等，等他的儿子回来，虽然他已经猜到是今天这尴尬的场面，却也是盼着。
　　“快进来少爷，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姜安想着法子，想化解这场僵局。
　　“安叔，”姜辕道，姜安停住要说的话，不解看向姜辕。
　　姜辕接着说，目光柔化，“不麻烦，我不挑的。”
　　姜安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不再是娇滴滴的大少爷，是百军统帅，征战沙场的将军，尴尬笑了笑，“是老奴的不是。”
　　“大哥，别站着，快进府。”姜宸在大马上，坐得有些累，嚷着要下来，姜辕笑话他这身子还想做将军。
　　姜宸站稳后，刮了他一眼，嘟着嘴生气走了。
　　姜辕后脚跟上，经过姜岩身旁，听到一句轻轻却喑哑的叫唤，“阿辕。”
　　他愣住，僵着头转过去，看见那头发花白的父亲，正将他望着，眼里是怎么强忍也忍不住的深情，原来他的父亲也是这般想他。姜辕心里的一根弦崩的断了，眼眶发红，沙着嗓子，道了一句早想说又有不同版本的话，“我回来了，阿爹”
　　这次是最温柔，最真实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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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会有一种套故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