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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冰冷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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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吻
我像是期待已久一般地
接受了它
印在我炙热的唇上
告诉我
他的爱亦像是这冰冷的吻一样
冷酷,无常
但我知道
他给予我这一吻
是因为
他对我
还有一丝丝温暖
清晨,带着清香气息的薄雾弥漫天际,迎着日出的微光,在这片神圣的土地熠熠生辉。
身形肥硕的女佣随着年轻的女管家兰西(Lance)进入到公主的闺房。兰西还是那一袭黑色的长裙,沉闷又肃穆,就像她的脸,阴沉,严肃,唯一醒目的是她腰带上的金扣子。她的手上还捧着个盘子,铺着一层白色蕾丝布,上面放着两精致,简单的玻璃瓶子,各装着些黄色透明略带棕色的液体和无色油状的液体。
房间里一片昏暗,依稀里,床上的人的呼吸声变快了。
兰西把东西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而胖女佣只身去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刺痛了床上的伊丽莎白(Elizabeth)假寐的双眼。
“亲爱的,你睡得太久了,该起床了。”兰西唯独对她很温柔,很关爱,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
“兰西,我不想起床。”明明在兰西进来前就已经醒来,只是难以再一次进入甜美的梦乡。
兰西无可奈何,一把拉开被子,伊丽莎白发现她的衣服上有些红棕色的花纹,没什么特别的,可一直以为她只穿黑色的。
黑色?黑色斗篷?他?那个梦?
崭新的记忆都停留在昨晚。
昨夜,风萧萧还伴着秋意,加厚棉被压着的瘦弱身子还冷得不停地哆嗦,却不知自己早已汗流浃背,苍白略带龟裂的唇下是紧紧咬住的牙齿。她的女佣们不停给她擦汗,给她额头上盖上湿毛巾。她看着他们在自己眼中慢慢扭曲变形,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她松了一口气,轻轻合上双眼。
“啊!世界如此平静!”
所有的感觉都慢慢消失,身体轻盈得像一片羽毛,世界不再旋转。
门拖着长长“吱呀”一声,开了。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她未曾听过,是什么敲击着地板,多么像死亡的乐章啊!
她看见了,一具披着黑色斗篷的身体正向她走来,低着头,容貌被完全遮盖住了。他拿着一把大大的镰刀,刀刃在头顶闪着白光。她害怕极了,拿着镰刀的手,是白花花的骨头,还发出“咯吱”的响声。近了,离她越来越近了,他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站着。
她,除了他,谁也看不见;除了他,谁也听不见;除了他,谁也感觉不到。她想闭上眼,但她闭着眼也能看见;她想大叫,但她张不开嘴;她想逃跑,但无论如何都争不开束缚。
他像一副雕像一般伫立在那里,等待着她一命呜呼。斗篷下的骷髅,笑着,露出一整排牙齿。她通过咫尺处的全身镜看着他这般模样,即使十分地害怕,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你是谁?伊丽莎白看他竟然擅自闯入自己房间,却又不对她干什么,只是在一旁静立,十分诡异。
“带你入地底世界的神。“他对所有将要死的人都是有问必答的,以免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地狱?神?还有镰刀,黑斗篷?骷髅?难道是死神?伊丽莎白想起很久之前看的《希腊神话》。她不相信神话,更何况她知道自己是刚睡着的,所以她以为在梦中无需害怕他。
“如果我不想跟你走呢?”她胆子很大,公然和他对峙起来。
“你觉得你有可能起死回生吗?”浑厚的音色,低沉的音调,缓慢的语速,却带着讽刺的语气,荡入她的耳中。多么真实的梦啊!
不可能!身为公爵的父亲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的,还有作为国王的叔叔,膝下无儿女,不可能让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这是一个噩梦,我要快点醒来!
伊丽莎白无论怎样挣扎,都没能醒过来。
难道我真的,死了吗?
没能来得及迎接16岁的到来,就先行离去,就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被折断,是多么的可惜啊!但她又是沼泽地里的那朵花骨朵儿,终日被囚禁在暗无天日之地,又有什么可惋惜的呢?
她如雨泪下,宛如掉线的珍珠,划过脸颊,落入空中,在被单上反弹,渐渐消失。
他早预料到她会不舍,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女孩的心灵是如此的脆弱,轻轻一碰就出现裂缝。
他似乎心虚了,终究是太年轻了,她那般恐惧死亡,早知道就不该告诉她。这时候他多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一刀下去,把她的魂勾走。可是,如果这样,自己就会被怪罪。
“我告诉你,我不怕你。想我跟你走,再等60,哦不,70年吧!” 拭干眼泪,又是一条好汉。
“既然你态度那么坚决,我也只好离开了。”他挥挥衣袖,向门口迈出一步,“对了,你会一直这样,60年,70年,甚至永远,孤独寂寞。”
“等等!”她难以相信他说的一切,毕竟她没经历过死亡,如何相信孤魂野鬼之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不相信我吗?”那骷髅头慢慢靠近她的脸,头盖骨的结构清晰明了。
这绝对不是梦,她梦中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矛盾重重,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切清清楚楚。
她顿时像不会说话那样,直直地盯着两个深深的无底洞。
真是奇怪,他没有声带,却可以说出声来;他没有眼睛;却可以和她对视;他没有呼吸,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她当然会想到地狱有多可怕,但她想让他知道,她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充满硫磺、永不熄灭的火焰燃烧的世界。”他说得很从容,的确,地狱是他温暖美好的家。
而她却不是这样认为,“是为了惩罚恶人与魔鬼吗?”对于《圣经》,她是最熟悉不过了。
“是的。”他并不想告诉她太多,但也不可否认已成的事实。
“那就是说,我是恶人,而你,就是恶魔,对吧!”她生前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死神,除样子恐怖了点,也不怎么像恶魔。
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想了想,“你是基督教徒吧!我要带你去的是冥界。”
伊丽莎白无比的尴尬,竟然把《圣经》和《希腊神话》混淆了,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知道,简直不可思议。
“那我会见到冥王和冥后吗?”她隐约记得冥后是个大美人,可是都忘了他们叫什么了。
“不。你会见到刻耳柏洛斯(Cerberus,三头地狱犬)和卡戎(Charon,船夫)。”说着说着,好像什么都想告诉她似的。
“呃~”她从来对名字不敏感,她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角色,只好装出很懂的样子。
死神看出了她在拖延时间,着急的他准备快刀斩乱马,“我可以割下你的头发吗?”从前他是不会征求死人的意见。
伊丽莎白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要分离你的魂魄呀!怕是这样说,她更会拒绝。
“不行。”干脆利落,不拖一点泥水。“除非……”她的眼中掠过一丝阴谋。
“让你那丑恶的容貌在我眼前消失!”
这句话产生了歧义:是让他把样子变正常一点呢?还是让他直接离开呢?
死神理所当然按照自己所理解的去做,“好啊!”想着这女孩还真好骗
他修长的手骨盖上她的眼,他的头骨凑到她的脸上,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
那个吻是冰冷的,冰冷得让人麻木。那坚硬,冰冷得手指骨慢慢变得柔软,有温度。而那个吻在回温之际,却消失了。拨开那只大掌,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美丽的面容,与其说他是魔鬼,不如说他是天使。
“看到了吗?”令人意想不到,他换了副面孔,无论说什么都让人无比陶醉。
“嗯。”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比自己所见过的男性都要好看几万倍。
伊丽莎白确信自己是在做梦,梦中仇人竟变成了梦中情人。
黑色的斗篷衬得他的脸瘦削苍白,但是他有着欧洲人典型的高鼻梁,深眼窝和薄嘴唇,脸更是光滑得没有胡渣。
在伊丽莎白惊艳他的美貌之时,他的手悄悄地绕过她的肩,狭长的小指勾起她一路头发,一旁的镰刀早已准备就绪。
刀光划过一道光弧,镰刀却在触碰头发的前一瞬间被另一只手制止了。
他的到来,让伊丽莎白再一次获得新生,结束了这一场美梦。
死亡和睡眠是一对孪生兄弟,制止他的正是他的兄弟睡神。
“真是千钧一发啊!”睡神一脸神气地望着那张酷似自己的脸。
“这怎么可能!”死神觉得很不可思议,从来鲜有大难不死的人。
“对不起,她不能死。”睡神看着床上熟睡的伊丽莎白,悲悯油然而生。
“你早该告诉我的,要不然我也不用……”话没说完,扬起衣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