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使爱上海妖》无心之愚

6、救赎

　　我以我残缺不全的灵魂，在人世间彷徨着，毫无目的地行走。
　　经过很多地方。我遇到一朵玫瑰，为了心爱的夜莺献出了自己鲜嫩的生命；我遇到一只狐狸，藏在老松树的树洞下凝神分辨着每一个经过的脚步；我遇到一位长着腿的人鱼公主，在华丽的宫殿外独自悲伤起舞。
　　看过很多风景。我感受撒哈拉沙漠的广阔荒凉，我触摸普罗旺斯的紫色海浪，我仰望雅典神庙外的满天璀璨星光。
　　可是，那么美的景，我却只能看见悲伤。
　　记忆里你的笑颜，仿佛抹去浮尘的镜像，越来越鲜明。我知道我不能依靠回忆生存，可是，倘若回忆已经成了全部，我该如何？
　　我在很长很长的梦后，依然无法醒来。灵魂单薄无处可去，它只得依附在这片清冽的绝望间。
　　失去你的绝望。
　　我学会了拉小提琴，长长的午后，我会习惯于拉上一首悲伤的曲子消遣时光。只是——本该有一双眼睛，在我的面前凝望着我，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原来这就是曲终人散的寂寥，我还等什么？
　　不愿意跟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来往，是他们从你身上夺走了你生存的意义，也是他们从我身边夺走了我生存的意义！
　　我将灵魂出卖给黑暗中的恶魔，交换得到你累世的回忆与一枚充满魔力的指环。
　　“若她无法自己记起你，你的灵魂将会为吾等所有，你将永生只能容身于肮脏与罪恶，再也无法保持人格的独立完整。”给我指环的身影冷冷地告诉我。
　　而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血液滴入他手中的誓约之杯。
　　如果没有你，灵魂亦虚无。
　　我追着你独有的美妙气息，展转红尘之中。可是每当我找到你，第一传入脑海的却都是你那一刻悲痛的眼神。
　　我不敢靠近你。更不敢与你接触。
　　是的，无论如何，我无法推脱身上的罪。是我的桀骜不逊，将你从那片蔚蓝带开；是我的任性固执，将你的期待堵劫成死局。
　　无力申诉，我解脱不了。
　　你的微笑与眼泪，我都不能涉及，不能打扰，不能交错。
　　只能在一边静静地凝视你的身影。看着你长大成人，结婚，工作，和死亡。
　　我虽不再是神，却依然拥有长生不老的身体。那样看着你过去了六百年，竟有了一种错觉：仿佛我只是眨一眨眼，你就又过了一世。
　　我们站在不同的世界，如黑白一样分明。
　　因为，不复当初。
　　然而你的每一世都不是安好和美的。
　　时光流转百年，除了不变的绝世容颜，你的身上总会被加诸各种各样的痛苦，到了这一世，你竟然再次被剥夺了唱歌的权利！
　　我真的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对自己说：“只是让她重获歌声，那时候，就立即退出。”
　　即使如此，我却也不愿意喊你人世的名字。在我的心里，你只有一个名字。
　　我的弄潮。
　　我以为一切都控制得很有分寸。
　　我又错了。
　　当你喊出那个字，我才发现：欲望已经深植心底。我根本就不满足于这样的现状：我想要触摸你，我想要拥抱你，我想要亲吻你！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挣扎，颤抖，哭泣。
　　飞蛾依旧狂恋着火。世人笑它愚蠢，可他们不是它，又怎知那不值得。
　　我不再是当年的纯洁天使，你却比当年更加不染纤尘。
　　告诉我，该如何做，才能亲吻你月高风清的脸？
　　你和我，究竟是谁在等待谁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