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江湖：吾非医》求而

11、巫蛊（上）

　　荣城霍乱爆发的第二十九日，全城死亡人数已达到二百一十七人，染疾人数估计为一千四百八十三人，人数仍在持续增长中。

　　面对如此局面，在医馆待了整整半月的凤漪与其他大夫们这些日子皆是没有有过好脸色。虽然用了一颗龙牙交换的药材缓解了之前药材紧缺的局面，但是前几日凤漪自乐安湖所带回的十条小鱼在各种药剂的试验下她竟然发现这些鱼除了染上霍乱居然还中了巫蛊，也就表示荣城染上霍乱的百姓之所以服了治疗霍乱的汤药却仍未恢复正常的原因便是他们体内也有了蛊毒，而且关于这种巫蛊他们完全就束手无策。至于水儿从乐安湖带回的一个带了些许药味的小木盒凤漪在看后才知道这只是装蛊虫的，对于他们现在任何没有帮助。因此每日一大群大夫除了给病人检查外其余时间便是在探讨如何查出这蛊毒的种类与成分，从而找出办法解蛊。

　　而容杞，则是从刘管家手中拿到凤漪所交出的龙牙后就离开荣城了，手下的部分人尚且留在荣城的各个医馆帮忙，这倒是又让他赚了些好名声。

　　“凤大夫，少主留了几句话让刘某转告凤大夫。”刘仪刘管家见凤漪一人在院子里对着从鱼体内提取出的蛊虫发呆，于是走近低声说道。

　　凤漪神色又是一变，随即请刘管家坐下，道：“不知容少主要刘管家转告的话是？”

　　刘管家坐直了身，道：“是关于下蛊之人的消息，不过少主说了还望凤大夫能以清水龙交换。”

　　“真不愧是容少主，这般事情竟也能用来当成交易？”凤漪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冷淡说道。

　　刘管家只是微笑着回答：“容家世代经商，万事以利为本本就是常理，少主说了，虽然这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不过少主实在是迫切需要清水龙，只能希望凤大夫割爱了。当然，清水龙的毒液凤大夫可以取尽。”

　　“正如刘管家所说，经商者万事以利为本，医者在某些方面也能算上经商者吧？小女子不才，偏偏也是个不重苍生而是以利为本的人。”凤漪轻笑了一声，道。

　　“凤大夫何必自嘲，这几日大夫为荣城染病百姓所做的刘某即便是未能所见也略有耳闻，一个能为仅是过路城镇的诸多百姓跋山涉水采药，日夜不休翻阅典籍查找药方的医者又岂会不重苍生？”刘管家很是诚恳地说道，微布皱纹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份敬佩神色。

　　凤漪心底很想嗤笑一番，不过面上还是沉静地回道：“刘管家不必说这些奉承话，凤漪是何种人自己再清楚不过，清水龙之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刘管家听到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待刘管家走后，凤漪望着蛊虫思索着，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自顾自地嘴里念叨着：“他说是有人下蛊，容家的人到荣城的时间估计并不长，能打探到的消息不多，蛊虫出现在乐安湖的鱼中那么是有人知晓乐安湖是荣城的地下水的源头，那这下蛊之人对荣城必定十分了解，然后，然后……”说到这里，她自己又摇了摇头，按这种思路显然是无法继续下去，忽然又想到什么继续嘟囔，“不对，到底是漏了什么？对了，去过的乐安湖的是城主，祭祀的牲口身上带有蛊虫便行，夙沙那日到乐安湖就是在调查这事？还是不对，难道是早有所怀疑，对于去过安乐湖的人很是了解，所以才能直接将查探点定在乐安湖，那……城主？一城之主做这种事太不对劲了，完全是有害无益。对了，之前说是城主与巫大师领人去祭祀，这巫大师是谁？”凤漪想到这里已经肯定自己的猜想了，剩下的就是去调查这个所谓的巫大师，而最快的入口当然是顾大夫，于是，她小心地把装有蛊虫的陶罐盖好后便去前庭找顾大夫了。

　　前庭中，好几排木头搭成的床上躺满了人，现在天气日渐寒冷，一屋子人待在一起倒也还好。顾大夫和他的几个徒弟都在检查每位病人的身体，容杞留下的人则与代斩风、梓晨还有一些医馆里的，附近居住的健康青年们帮着病人端药，打扫屋子，总之做了不少零碎却又十分重要的事情。

　　“顾大夫，晚辈有个问题想问问您。”凤漪进了前庭后径直走向满头灰发与黑发相间很是显眼的顾大夫身前，道。

　　顾大夫示意身边的徒弟接手自己的这个病人，然后与凤漪一同离开了前庭。在后院打水洗了手擦干后，他才问道：“凤大夫要问些什么？”

　　微沾着水的双手在冷风中很快就白了几分，凤漪搓了搓双手往屋里走，边说：“这荣城的巫大师是什么身份？”

　　顾大夫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凤漪，但还是答道：“巫大师是个巫师，半年前来到荣城，至于他到底姓甚名谁、来自何处老夫就不知晓了，凤大夫为何突然问及他？”

　　凤漪也不隐瞒：“我怀疑下蛊的人是他。”

　　“这怎么可能？那巫大师虽然不似普通人，每日口中所说的无非顺应天道，且不谈他是否会蛊术，但下蛊这种事对他来说有何益处？”顾大夫倒着热茶的动作略顿了顿，先是诧异，而后冷静地分析道。

　　“我不知该如何说起，自己尚且思绪有些混乱，不过总觉得他很是可疑。不然这样吧，顾大夫您再去城主府探探，顺便看看是否有怪异的地方，还有城主府中的人也多加留意是否有异常。”

　　顾大夫喝了口茶水，又捋了捋胡子，对于凤漪的猜想其实他是不大相信的，只是凤漪毕竟医术了得，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凤漪还是很是欣赏的，觉得她不太会说胡话，于是踌躇了片刻道：“那不如凤大夫与老夫一同前去，老夫年纪也不小了，许多细微的异常不容易觉察。”

　　凤漪倒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借口上门。“那顾大夫认为我们应当以何理由前去？”

　　“这并不难，城主大人作为一城之主自然要为城中霍乱的情况担忧，每日城主府都会傍晚都会派人去各个医馆调查情况，今日我们便自行去汇报。”顾大夫有些小得意地说。

　　凤漪眼神一亮，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那我们何时去城主府？”

　　“现在是辰时，巳时巫大师应当在城主府，那便巳时出发吧。”顾大夫思考一番后说道。

　　巳时，凤漪披了件素色外袍，将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水儿收在衣袖中，戴上前些日子在城中裁缝铺中挑选的素白斗笠，与穿得颇为厚实的顾大夫一同出了医馆。城主府坐落于荣城中心，离医馆不算太远，不过是一刻钟的脚程。一刻钟后，顾大夫二人在府外门卫入内通报后进了城主府。

　　城主府为官邸，自然是整个荣城内最为豪华的建筑，府内小桥流水、假山林园一一俱全，顾大夫与凤漪在府内仆人的带领下到了城主府的会客厅，一路上，凤漪依仗着斗笠上的纱幔不断打量着四处，只是走过的地方都很是正常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厅中，巫大师依旧坐在上座的墨红沉香木太师椅中，而城主却并不在厅内。两侧各有四个客座，左侧的两张木桌上已摆放好了两杯清茶与几碟点心。巫大师见二人踏入厅内，便幽幽地开口道：“顾老头，听说你是来汇报天道惩罚的情况的？说吧，逆天者又死了多少？”

　　“巫大师，那些是无辜染病的百姓，并非你所说的逆天者。”顾大夫站在大厅中，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哼，眼下都这个情形了你还是不愿承认这事实？真是顽固不化啊。别与本大师争论这些无意义的了，快说又死了多少人吧。”巫大师眼神轻蔑地瞟了他们一眼。

　　顾大夫忍下心中的怒气，回答：“恐怕让巫大师失望了，今日并未有病患死亡，只是又多了两名染病的病人。”

　　巫大师倚在桌上的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轻轻“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顾大夫话中的不敬，然后却是开口让二人在客座坐下。待二人先后坐在客座上后，巫大师仿佛这才注意到凤漪，眼神转向了她，问道：“这位姑娘又是谁？”

　　凤漪微颔首道：“民女凤漪，是路过荣城的路人。”

　　“路人？路人怎么还在荣城待着？来城主府做什么？”巫大师多看了她一眼，言辞间带了分质问。

　　“民女在顾大夫的医馆落脚，因学过些医术，便在医馆内帮衬着，至于来城主府则是因为顾大夫说要前来，民女见识少，好奇城主府是什么样，便央求顾大夫带着民女一同过来了。”凤漪说着，头更低下了些，似是有些畏惧上座的巫大师。

　　“还真是见识少。”巫大师嘲讽了一句后也不再理会她，倒是与顾大夫交谈起荣城百姓的病情起来了。

　　顾大夫所答无非是病人们染上了霍乱又受了些风寒，医治起来不太容易，药物花了许多也不见成效，只能等冬天来了看看众人的病情能否减轻。

　　巫大师听了后沉默了许久，而后抬起头对着顾大夫说道：“明日让全城百姓聚在南场，本大师作法祭天，然后向天借药救治这些逆天者。”

　　“这，巫大师这样做岂不是会有损修行？”凤漪疑惑地问。

　　“呵，无妨，能让这些愚昧的人看清天道实则也是不小的功德，你们回去吧。”巫大师下了逐客令。

　　顾大夫与凤漪端起茶杯喝完已凉了的茶水，起身向巫大师行礼后离开了城主府。

　　出了城主府，顾大夫有些焦急地问：“凤大夫，你可看出了什么？”

　　凤漪沉着脸抓过顾大夫的手腕，把了脉后低着嗓子道：“他在茶中下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