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向暖》柳非乐

13、第十三章

　　一个月后，安眠坐在床上，电脑放在被子上，面无表情地浏览着一个文件夹，耳机里放着一首歌。
　　不经意地看见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有人在给她打电话。如今她的心情已然平静，不再像之前，看见任何人打电话来，心都会猛然一跳。因为隐隐期待的后果都是讽刺的落空。
　　她拿起手机，陌生人，来自C市。
　　她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克制不了过快的心跳。盯了好一会儿，扯下耳机，迅速接通，“喂？”她只听见那边的呼吸声，受不了莫名的压力，“苏寒。”
　　：“嗯。”许久没听过的声音回答她。
　　然后她便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僵持着，时间过去两三分钟。
　　：“忘记我了？”他终于打破僵持的沉默。
　　一个月，大概足够他忘记她。
　　她不说话。
　　：“不想听我说话？”他又问。
　　：“对。”这个问题，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沉默。
　　怎么？他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吗？他以为她会因为他的声音而痛哭流涕？此刻，安眠的脑海里，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异地的‘好处’就是只要断了通讯，就能让他彻底消失在她生活中，不在于谁愿不愿意。短短一个月，足以让她对此深有体会。
　　她准备好随时挂电话，却在两厢僵持良久之后，听见他说两个字，“开门。”
　　她的思绪转不过弯，开什么门，“什么？”
　　：“我在你公寓门外，开门。”
　　：“......你疯了？”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听从他的话，立刻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往外走了几步，然后停步，“我不会开门...”
　　：“三分钟。”他冷静地说，“三分钟后，无论什么方法，我都会进去。别说我逼迫你。”
　　：“你以为你说的话算什么？请求？”她尖锐地反问他。
　　：“对于你，请求不如耍无赖。”他理直气壮地回答她。
　　：“那你就耍你的无赖去！”安眠恼羞成怒地挂掉了电话。
　　门外的苏寒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果然如此，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他便给她发短信。
　　：“三分钟后，我会一直按门铃，一直喊‘眠眠’，仍旧不行，找开锁匠。我很想直接走最后一步。”
　　她没有回他短信，他不知道她什么反应。但是三分钟后，他开始按门铃，门铃声一直连续响起，没有断绝。等了一会儿，他开始喊她，“眠眠。”
　　安眠站在门内，听见他的语气，十分冷静，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如同一个机器人机械地重复着。
　　：“你还要不要脸了！”安眠怒火中烧，打开门，劈头盖脸地骂他一句。
　　：“不要了。”他不假思索地回复她，然后一脚跨进门里。
　　她整个人堵在门前，仰着头，冷若冰霜地盯着他。
　　他仗着身高优势，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出去！”她忍了很久，最终语带颤抖，毫不客气地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他的目光微微动摇，表情却是不以为然，“不。”径直拉上门。
　　和他僵持，她永远都是输的那个人。她开始自暴自弃，转身就走。
　　他迅速伸手将她困在了怀里，一只手压在她两只胳膊上，让她没有挣扎的余地。
　　她紧紧咬住双唇，强迫自己忍住眼泪，胸腔起伏激烈。
　　他却在她身后叹气，说，“我错了。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打电话，我想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冷静地想想，我不逼迫你。”
　　：“那天看到你的短信只觉得莫名其妙，之后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说好的视屏你不在线，我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我不能理解的事...然后宿舍聚餐，喝多了，之后给你打电话，的确醉了...”
　　：“但那些话是真的，全是真心，而你...”听到她那一句话，他的确寒心了，“我把手机摔了，宿舍的哥们陪我找了大半夜的手机...”话里全是自嘲与苦涩。
　　他转到她身前，伸手替她擦拭着眼泪，她却躲闪。他捧住她的头，低下头亲吻她的眼睛，她的眼泪更加汹涌。他用唇磨蹭着她柔软的眼皮，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她发出低低的哽咽声，垂在身旁的手抓住他的衣服，最后抱紧他的腰。
　　：“对不起..对不起...”她最终流着泪对他说。
　　：“我不需要对不起，”他紧紧地拥着她，当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我们之间产生矛盾很正常，对不对？”他掩去眼底的晦暗，努力装作平静地对她说。
　　：“我们好好谈谈...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只要你知道...嗯，我们不可能轻易结束。”
　　他太过小心翼翼的语气折磨着她的心，她伏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折磨他？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她能这样哭出来是好事，最怕她像之前，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最后因一件小事彻底爆发。他们之间不吵架，不代表没有矛盾。
　　知道问题在她自己身上，冷静之后，面对他非常尴尬。在他身旁坐下，担心地问他，“你不上课吗？”
　　：“学校开始停课准备期末考试，所以，我至少能在这里待三天。”她垂着头，不敢看他，“我们也是，没什么课了。”
　　气氛略微尴尬，他揽过她的肩，“很多话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才会来。当然，主要是因为我想见你。”
　　岂止说不清楚，他不来，她又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他们的问题不知道会拖到何时解决。
　　：“我...”她的话开了一个头，又踌躇着，不知如何说下去。抬头看他一眼，他认真的眼神给了她一点勇气。
　　她索性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肩上，藏住了自己的脸。
　　知道她尴尬又害羞，他好笑，鼓励她，“说吧。”
　　：“我搬出宿舍那天，和夏微，就是和我合照的那个女生聊了聊，我才知道她挺关心我的，和她聊天也很有共鸣...虽然一直和她关系还可以，却一直没和她这样聊过。”
　　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延伸茫然，“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原因，但是...”
　　：“是我不敢。我怕和她们说多了，我们的事...但是我本来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个人也很轻松自在，只是没想到她会对我说那些话，让我，很意外，我就...”
　　：“你是在保护我。”他说。
　　她扭头看他，眼里藏不住惊讶。
　　他也侧头和她对视，眼神认真。
　　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伸手掩饰性地揉乱他的头发，“你怎么会这么想...”原以为只是因为自己的胆小和自私，却不知道在他看来也能是这么一层意思。
　　：“事实就是如此。”他知道她没有那么自私，否则不会让她自己这么煎熬。他们都在努力守住秘密，既是保护彼此，也是保护这段感情。
　　他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我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有什么想不通的都和我说。”
　　可不是什么都能和你说。她暗想，只能沉默。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他开始循循善诱，“与其想太多，不如去做。你什么都别想，坦然地和那个叫夏微的女生做朋友，没你想得那么困难。”
　　：“没有这么简单...”她反驳。
　　：“能有多难？发挥你的特长，”他微微挑眉，“选择性地说真心话。”
　　她又好气又好笑，拍他一下，“胡说什么？”
　　：“我认真的。”她一直用这话损她，让她至今不认为，实际上他很赞成她将此发展成特长，“朋友也不是什么话都要说尽，对不对？”
　　她没有否认。
　　：“有些话不能说，其他的真心话都说，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她回答，“可关键是...”
　　：“是因为我，才让你这么为难。”
　　她沉默，过了一会儿，坚定地说，“不是。”
　　：“是么？”
　　：“我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她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一直在迁就我，在忍耐我，我不是故意犹豫...我只是没办法什么都不想，毫不动摇...”
　　：“你太在意我，才会这样纠结犹豫。”他又替她说话。
　　：“你自己说我不在意你！”她对他说的这句话耿耿于怀。想起那晚他说的醉话就让她心痛。
　　：“醉话不必过于当真。”
　　：“酒后吐真言！”
　　他一顿，“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
　　：“我说了我不信吗？”她反问。
　　：“你信什么？”他问。
　　：“...都信。”她干脆地回答。
　　他张唇咬住她的耳朵，她敏感地缩了缩脖子，“你相信我们之间不会结束就行了。”
　　她也想就这样简单地相信，甚至非常希望，然而...
　　：“只要你愿意相信。”他又强调一遍。
　　：“可是...不是我相信就能解决一切。”她惆怅地说。
　　：“为什么？”
　　：“听说你们学校很多学霸美女。”她突兀地问，抬起头来看他。
　　他却笑出声来，俊秀的脸因纯粹的笑越发帅气，“为什么你始终关心美女？”
　　：“美女就是诱惑。”她面无表情地说，“而这些诱惑，情有可原。”
　　他又渐渐收回笑容，“什么叫情有可原？”
　　：“我们，都很清楚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正当，”她不敢看他，内心也因自己的话备受煎熬，可这是事实，“我总想，即使有一天，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你。”
　　：“你认为我有出轨的正当理由？”他冷静地反问她。
　　：“不是...出轨肯定不会正当。”但他们，情况特殊。
　　：“所以你连‘出轨’一词都不用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她被他弄糊涂了。
　　：“出轨的前提是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她回答。
　　：“你承认出轨不正当，但你又认为我和别人在一起情有可原，所以‘出轨’一词不适用于我这种情况，也就是说，”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完，“你否认我们在一起。”
　　逻辑清楚，条理清晰，却得出了一个让她自己没有察觉的结论，她不得不惊慌，“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她开始慌乱地解释，“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没有正当理由阻止你追求幸福...反正你和谁在一起都比我...”正当。
　　他不想听她说下去，便堵住了她的唇，以一个激烈缠绵的吻搅乱了她的所思所想。
　　：“别说了。”
　　她垂着眼，眉头紧皱，唇角微弯，是苦笑的弧度，神情显露委屈与苦涩。只是嫣红的嘴唇泛着光泽，又散发着突兀的诱人味道。
　　：“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彻底消除你的顾虑。所以我宁可什么都不说，我们好好在一起，用时间去证明。”
　　他怎么这么会说话？多说无益，一句‘用时间去证明’又消除了她大半的顾虑。她又抬眼看他，“有多少人向你告白了？”
　　：“不知道。”他的心情复杂，却因她的一句话又好笑。
　　她看着他，心中五味陈杂，冲动之下，她抱着他的头，低头亲上他的额头。
　　不过是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举动，他的呼吸却跟着紊乱，双手将她抱得更紧。
　　：“你在想什么？”他问。
　　她的唇还印在他额头上，就像是加印盖章。她也想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你是我的。可最终她还是说不出来，只能说，“我愿意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的唇从他额头滑过鼻梁，落在他唇上。他配合地张开嘴，她便闭着眼睛，试探着，主动伸出舌头到他嘴里。她的舌头小巧而灵动，在他口中自由地滑动，并与他的舌头激烈地缠斗。
　　这样一个深吻，源于她的主动，又是误会解除之后的产物，彻底挑起了他蠢蠢欲动的渴望。
　　：“上次你和我打赌，你输了，我让你买的东西...”
　　她本来不懂他的意思，明白之后，瞬间面红耳赤。
　　：“你不愿意...我挑好了，给你寄过来，还在么？”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他的耳根却是微红。
　　或许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因为他脑海里整天都在想‘那种事’。
　　她的脸已经彻底红得能滴血，死命地瞪了他一眼，从他身上站起来，迫切地想逃离现场，连话都不多说。
　　可他却轻松地握着她的手腕，跟随她站起来，又将她圈在了怀里。
　　：“我认为，”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时机到了...”
　　：“闭嘴！”她急切地打断他的话，用手捂住他的嘴，十分用力。
　　他眨了眨眼睛，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腰身。
　　她扭动着身子，想躲，躲不了，只好伸手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趁机将她的两只手束缚在身后。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瞎想什么！”她有些惊慌失措，大声地对他说。
　　他看了她良久，看得她窘迫地躲避他的目光，“寒假回家，我不会放过你了。”
　　：“小混蛋！”她恼羞成怒地喊他。
　　第二天他就被迫回到C市，她下了‘命令’，“每门必须优秀，不许使用不正当手段！”
　　傻妞恼羞成怒了，但这点要求不算要求。苏寒清楚地知道，学习和私事两不耽误，才能创造他们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