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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决斗 ...

  •   究竟有多少人请蕾欧跳舞,她已经不记得了。他们的面孔,似乎组成了一幅悲壮的石版画。
      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有着神一样的脸孔,风格各异。却始终带着人类最温暖,最凄凉的微笑。
      只是,蕾欧觉得在某处,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盯着她。
      凭着直觉望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抹深紫。
      那个少年的眼中,含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冽和肆无忌惮。
      这样独特眼睛,这样独特的气质,这样独特的感觉。
      除了那个人,又有谁会拥有呢?
      忍不住欣喜,止不住思念。唇角向上轻挑,形成一个甜美的弧度。
      那冷冽的、肆无忌惮的光芒消失了,被另一种局促不安代替。
      蕾欧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就像铁、钴、镍被磁体吸引了一样,朝着那少年的方向走去。
      “不要过去。”
      “你还想毁灭一次你的王国吗?”
      忽然,脑海中传来严厉的质问声,像坚硬寒冷的冰剑直刺向眼前脆弱的幸福。
      蕾欧一下子停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
      为什么?不就是跳一支舞吗?难道跳舞的威力那么大?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一种强烈的悲痛和恐惧从心的海底直冲水面。连仅有的一丝理智都在艰难地紧绷着。
      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天空崩塌了一般,碎裂成无数尘埃,一切人、事、物,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不见。
      少年的表情,定格在局促不安的,略带僵硬的微笑中。
      意识逐渐被抽离身体,黑暗又一次笼罩了全身。
      不过这一次,黑暗却像要渗入她的身体,连同她的心,也侵蚀了去。
      “伊卡洛斯!!!”近乎死亡的窒息来临前,蕾欧只抓住了这一个名字。
      意识终于如愿以偿地飞离了蕾欧的身体,前往冥王星度假去了。
      “呵呵,你连睡觉都喊他的名字。我王兄的魅力有这么大吗?古今中外,被他迷倒的花痴能填满整个太平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银色的眼眸闪着罕见的温柔的目光,冰蓝长发的男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米色扶手椅中单薄的黑色长发的女孩,轻轻地念叨几句让某人觉得耳根发热的话。
      “你的记忆真是麻烦。哼,你恢复了所有以往的记忆,王兄会悔青肠子的。真是搞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司诺无聊地把玩着自己冰蓝色的发丝,使其一圈圈缠绕在纤长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扶手椅上的女孩,面色苍白,呼吸紊乱,涔涔的冷汗从额头上细细地渗出,表情非常痛苦,眉头紧锁,像是做了可怕的噩梦似的。
      淡紫色的光晕在额头上一闪一闪,司诺的表情沉了下来。
      “糟糕,这是毒性发作的标志!”
      司诺纤长的指在空中一划,一朵朵水晶样剔透的雪花,在蕾欧的周身飞舞。冰系法术还有一个功效,就是解毒。但解毒的同时,会消耗施法者的大量体力和花魄灵能,是使用攻击性魔法所消耗的十倍左右。不过司诺自从“那一次”,一千多年来从未使用过这个麻烦的“雪舞化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想看看这个人真正的力量,以及决心能达到的高度。不想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简单结束。
      这是个在当时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决定。
      渐渐地,冰雪带有的强大灵性消除了九成的毒素。司诺勉强支撑着身体控制着飞舞的雪花,冰蓝的发,在强大的气场作用下飞舞飘扬。
      “唔!!”
      压抑痛苦的闷哼。
      喉头涌上血腥,一丝艳红溢出了紧抿的薄唇。
      “果然……还是不行啊。”
      暗自苦笑。
      此刻的司诺,美得叫人惊叹。凌乱的发丝缠绕,有几缕垂到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旁边;一向冷静的眼眸,此刻却多了些忧伤,银色的光芒有些无奈的凉;形状优美的唇边一缕血丝,为整个浅淡的画面点染了唯一的鲜艳和魅惑。
      “Snow……flake……”
      轻轻的声音,像一根细小的针,刺进司诺的神经。他用雪白的衣角拭去唇边的血丝,不紧不慢地环视四周。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连影子都没有。他凝神细听,究竟是谁在唤他的全名。
      “Snowflake,帮我……”细若游丝的声音像是故意不让他找到一样,充斥在四周的空气里,“杀了他。”
      “啊……这声音!”
      司诺听出来了。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听过同样的声音,用同样温柔无害的语气,对他讲出同样无情的话。
      司诺回头注视着扶手椅上的蕾欧。黑色的发丝竟漂上淡紫,苍白的脸更显冰冷,一双美目凝聚了幽深的仇恨和空灵的寂寞。
      “哦?你的记忆全恢复了啊。”司诺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后果,鼻腔里传来轻微一声冷笑,以调侃的语气说,“但是伟大的Lavender公主,你似乎搞错对象了。”
      银色的瞳孔重现冰冷的光泽。
      “没有。我只是求你帮我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事后,我的命,你也可以拿去。”蓝紫色的美丽瞳孔有泪花一闪而过。她四周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寒冷。
      “何苦呢?虽然我也不太喜欢我那个臭老哥,但这么绝情的事我可下不了手。”司诺悠闲地整理着刚才因救蕾欧性命而凌乱了的头发,说,“除非,你和我决斗。你得证明,你是否强大到能指使我。”
      “没问题。”不带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司诺心中微微一震。难道这个叫蕾欧的家伙真的变回从前那个残忍冷漠自私的Lavender了吗?
      笑话!司诺闭上眼睛轻嗤一声:论残忍冷漠自私,没人比得上我。
      “好,跟我来。”头也不抬地往屋外走。
      哥特式风格的城堡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司诺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身手踏上一面光滑的冰壁,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黄金小锤子和黄金小凿子。
      还念了句奇怪的咒语:“奥利哈路肯,赐我千斤之力;伽玛尼昂,开辟不复之地……”
      登山运动员?蕾欧的瞳孔掠过一丝笑意。
      只是轻轻一凿,那一大面冰壁就碎裂成无数钻石般的星尘,呈现出来的,竟是古罗马竞技场一样的一片场地。血腥的气味丝丝缕缕飘进鼻腔,蕾欧只是轻轻皱了眉,冷笑道:“你杀的人也不少嘛。看样子你们Violet王国的人都嗜血而冷酷呢。”
      司诺两臂环在胸前,不置可否地一笑,道:“公主,您真的准备好了吗?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说罢,迈着轻盈得不像男子的步伐,缓缓向场地的中心走去。蕾欧僵硬地回答着“准备好了”,也往司诺的方向走去。
      寂静,笼罩着四周的环境。幽暗的洞里,只有冰壁上会发光的蓝色冰凌在闪烁着诡异的冷芒,而司诺,像是和这些光融为了一体。只见幽蓝的荧光在他手里星星点点地闪耀,渐渐多了起来,凝聚成长条形物体。
      那是一把剑,通身剔透,像白水晶一样坚硬无暇,丝丝寒气从剑锋冒出,舞过之处尽是凌厉的白光。纤长白皙的手指从容地握剑,仿佛握着的不是一把危险的武器,而是情人的手臂。
      蕾欧凝神屏息,额上的一点浅紫结成一朵十字花的印记,凭着身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的陌生能量,本能地食指轻点眉心。
      花朵的印记脱离,旋转着变大,在蕾欧的双手之间幻化成一把浅紫色的剑。剑身刻着蝶状的花纹,剑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剑的正中央,有着与蕾欧额上印记相同形状的紫色宝石。整把剑妖冶中带着清透,舞起来柔媚中夹着刚硬,还有淡淡的苦涩的花香。
      武器出场了。决斗开始了。
      司诺手中的剑直指向蕾欧。
      “出招吧,不用客气。”
      蕾欧闭上眼睛,积聚灵息,手中的剑贪婪地吮吸主人的灵息,光芒愈显刺目。印象中陌生的动作,到了手边已无比熟悉。仿佛曾经舞了几千遍似的,她的剑,不带任何弯路,直直地刺向司诺的咽喉。
      明明差一点就碰到,却被一道耀眼的白光轻而易举地化解。司诺的剑灵活地运转,像严密的盾一样,滴水不漏,四两拨千斤。银色的眼中闪烁的寒气和杀气,丝毫不亚于那把冰铸的冷剑。偏偏,唇角还维持在微笑的弧度。
      这种游刃有余、不屑一顾的态度,像针尖一样激怒了蕾欧。
      她招招凌厉的攻势,都凝聚了恼恨和无情。
      光芒。剑的光芒在激烈地闪烁。这预示着剑的主人已愤怒到了极致。所有的憎恨都集中在一点,马上就要迸发出来。
      司诺却丝毫不为所惊,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进攻、防守。
      剑影和人影,纠缠不清。形势僵持,不分上下。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的。
      只有蕾欧自己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比司诺差很多。每一次进攻都被轻易化解,每一次防守都被轻易撕破。渐渐地,蕾欧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上是细密的汗珠。
      突然,司诺剑一挑,划破了蕾欧的衣袖,还有手臂,一道不浅不深的日子,不断往外渗殷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流下从指尖,“滴嗒”一声落在地上。
      蕾欧一惊,倒不是因为伤口的刺痛,而是司诺鄙夷的眼光。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鄙视,连同轻巧的,不拖泥带水的剑势,
      刻在蕾欧的身体和心灵三个字:你,真弱。
      那种鄙夷,是最锋利的剑。
      可还没来得及反攻,司诺的一连串攻击就眼花缭乱地招呼过来,挟卷着冰雪的寒冷,每一击都是致命的。
      蕾欧左躲右闪,试图稳定自己的心绪,找出对方出剑的规律。但那是徒劳的。就在蕾欧迟疑的瞬间,左脸颊被冰刃轻轻擦过,划了一条半寸长的血痕。
      慌乱,终于撕破了勉强的冷静。蕾欧渐渐占了下风,但司诺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蕾欧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渐渐伤痕累累。
      难得的是,还站得稳稳的,没有要跌倒的迹象。眼中虽是慌乱,但却显得更加美好。浑身是伤的她,却愈显强大和惊艳。
      而且,毫不退缩。
      黑色的眼眸忽然闪过鲜红的光芒,蜷曲的长发在散乱的气场下互相缠绕纠结,正如同蕾欧此刻的感觉。
      被仇恨占据了内心,没有思考的余地,只有本能地反击。身上的痛连同内心的痛,在身体的某个部位蓄积起来,不断地累加着,折磨着蕾欧单薄的身体和脆弱的灵魂。仿佛只需再轻轻一碰,她就会不带任何商量地消散了去。
      蕾欧并没有令自己消散。紧紧地咬住下唇,向一片晶莹的虚影里倔强地寻找空隙。
      一缕发丝被剑刃划落,蕾欧感觉不到;衣角连同肌肤一起被割裂,蕾欧感觉不到;鲜血滑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蕾欧感觉不到。
      她只能感觉到,司诺鄙视的眼神。
      可恶!
      她此刻只想撕破那张不屑一顾的脸!
      紫色的长剑划破空气,直冲司诺面门而去。而那正好是滴不漏的防御唯一千分之三秒的空隙。
      奇迹却没有发生。
      就在蕾欧的剑飞向那个空隙时,司诺忽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一把,握住了那承载了愤恨与悲痛的剑。
      紫色的剑顿时失去了光泽,像死了一般,“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还散发着不属于它本身的,薄荷的清香。
      “你输了。”冷冰冰的宣判,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鲜红的血,从那纤长白皙的手中沁出。薄荷的香味愈显浓重。
      这是很忧伤的味道,比蕾欧的剑所散发的苦香忧伤一百倍。

      是司诺的血。

      蕾欧怔怔地望着他幽暗的身影,眼中忽然被抽去了所有的倔强与伪装,只剩下荒芜的脆弱。没有一滴眼泪。
      如果她此刻的难过以眼泪来计量,那会复活整个撒哈拉沙漠。
      所以,还是不要让这无用的液体奔涌出来好了。
      薄荷香味忽然萦绕鼻端。如此清凉美好的气味,却使蕾欧的内心更加沉重。之前尘封的遗失的记忆,随着这香味的主人,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还有伊卡洛斯的那一份,全部都施加给她。
      那是压力。很沉很沉。比做女王的责任还沉一万倍。
      让她如何承担得起。
      “可是,你也赢了。”轻飘飘的雪花似的一句甚至算不上赞赏的话,却不偏不倚地融化在蕾欧的内心。莫名地竟有些感动。
      蕾欧,彻底地,失去了力气。
      沉睡过去,带着一身一心的伤,暂时地喘息一下。
      希望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没那么多仇恨与悲痛。
      ****************
      漆黑的清澈的少女特有的瞳,被薄薄的眼睑合拢,整个人安静得像是死了一般。
      蕾欧的情况完全不在司诺的预料之中。望着她单薄的身上处处鲜血淋漓的伤,司诺银色的瞳孔竟盈满了笑意。
      “你确实变强了……”
      “不是花魄或法力上的强,而是发自内心的强。”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邪门。”
      薄唇轻喃,清香依旧流连。滴落的血,竟在沾满古老血腥的地板上凝成一朵朵淡蓝色雪花样的固体。从刚才的对战中,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Lavender的一贯作风,虽然花魄依然是Lavender的。心里产生了一点点难以形容的、掺着欣喜的怀疑。
      “或者说……你也许就是……另一个人?”
      她的身体好轻,比一片雪花还轻。他轻轻抱起她,像托起一尊易碎的冰雕。他除了会冷笑、冷视、冷言相讽,还会有带着温度的神情。
      比如说,微微泛着泪光的浅笑。
      而蕾欧,依旧不醒。如果她醒来,看到这样表情的司诺……
      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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