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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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这已经是谢子息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西教学楼了。
来到这里以后，他尽力想避开这个词，反反复复，却总是绕不开这里。
“你的力量为什么放在那里？”谢子息问。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林络揉了揉眉心，“不过就像你之前不能违背你身份的设定一样，我也不可避免会被原人物的情绪影响，不过和你不同，我很容易会被原人物的设定感染。在这个世界里，鬼与人注定是两个对立面，你身上的血肉的味道时时刻刻都在吸引我。”说到这里，林络苦笑了一下，“宝贝儿，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有多么香甜。”
“所以你剥离了一半力量？”
“对，当我的力量削弱，我对你的欲、望也会因此减弱，而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不能和你待在一起的原因。”林络说。
谢子息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他觉得有些烦闷，“这对你有影响么？”
“什么？”
“失去一半的力量……”他重重地问道，“这对你有影响么？”
“没有，这让我轻松很多。”林络笑了，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捏住谢子息的手指，鼻尖对着鼻尖，“我欠你很多。”他声音绵长，像在发誓，却更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在还完你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怎么算还完？”谢子息低声问。
“这由你来界定。”林络轻轻含住他的嘴唇，而谢子息这次没有拒绝，他在气息交缠中继续说：“我将我的生命交给你，我的生与死，我余下的分分秒秒，我的灵魂——所有一切都将由你来裁决。”
“你是我的神灵。”
……
第二天，他们早早出门，准备去西教学楼将林络的力量取回。
可他们才刚一到学校，就听到了一个让人极为惊诧的消息。
陈词和张弛一同死在了陈词租的公寓里。
是楼下邻居报的案，邻居早上吃饭时忽然发现屋顶有红色的水渗下来，他去楼上敲门，没人应答，这才觉得害怕，忙不迭的报了警。
警察闯进去，就看到张弛全身赤裸的死在了浴缸里，手脚都被划开，热水将伤口泡得发白，而陈词则吊死在了客厅里，脸始终对着方言的方向。
这案子很好破，因为陈词在书桌上留了遗书给方言的父母。
“他不爱我，所以抱歉，我们只有这一种结局。”
这是学校里发生的第二起命案，大家人心惶惶，校园里全是家长和警察，校领导满头冷汗的被堵在办公室拿不出个说法。
“陈词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谢子息皱眉说：“他不会因为方言不爱他就做出这种事。”
林络坐在座位上折纸，他手指灵巧，很快折出了一个小小的千纸鹤。他站起身，打开窗户，把千纸鹤扔了出去。
千纸鹤顺着风向西教学楼的方向飞去，很快，它在原地打了几个转，翅膀焦黑落了下来。
林络若有所思，“又或者是有什么东西蛊惑了他这么做。”
“你们在说什么？”天像是一瞬间就冷了下来，齐宣裹着校服在一旁瑟瑟发抖，“我听不懂。”
“先去解决齐瑞庭。”林络说：“西教学楼的东西比他更加棘手。”
学校已经进入半混乱状态，三个人连假都没请就溜了出来。
齐宣家里看上去没人，门半敞着，上面挂满了红线和黄纸，一股奇异的腐烂味道飘出来，足以熏退所有好奇观望的行人。
齐宣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齐瑞庭原来不信这些的。”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道，忽然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神色，一头冲了进去。
上天保佑，希望齐瑞庭已经死了。
林络和谢子息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地板上湿漉漉的，被水泡得皱起发胀。按道理齐宣离开这里才不过一天，地板上有的地方竟然已经长满了霉菌，湿冷黏滑。他们跟着齐宣向地下室走去，越往下走，腐烂的臭味就越发浓郁，水的颜色也不再是澄清透明，而是淡黄色的浑浊液体。
齐宣走到门口，反而怯缩，他将正准备推门的手收回来，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二人，缩了下脖子，道：“你们先进。”
谢子息上前一步，直接推开了门，林络紧跟在他身后。
“里面没有鬼，我能感觉到。”谢子息侧过头对林络小声道，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放心。”
林络没有言语，皱起的眉头却始终未松开。
地下室的门不算厚重，是那种还算轻薄的铁门，打开的时候被里面膨胀的气体冲击的哐当响了一声。地下室的光线很暗，只能看到一小堆一小堆的蝇虫聚集在每一个保险柜处，发出躁动的嗡鸣。
三个人捂住口鼻扶着墙走下去，齐宣跌跌撞撞地去开灯。
随着电流滋啦一声响，不算崭新的灯管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地下室恢复了明亮。
齐瑞庭并不在这里。
不过这里的保险柜已经被全部打开了，里面的尸块顺着没封好的袋子滑落出来，吸引了大量的苍蝇，而他们之前闻到的臭味也正是这些尸块的味道。
蝇虫被光亮惊动，大部分扇动着翅膀向灯飞去，还有少部分留恋在尸体上不肯离去。
这是一场难得的盛宴。
地下室的光立刻暗了两度。
“尸体少了几具”齐宣脸色难看的说，他此时也顾不上解释，“少的那几具尸体都是齐瑞庭的收藏品，赵婷也在里面。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谢子息忽然问道：“齐瑞庭有几辆车？”
齐宣说：“放在这边的就只有一辆。”
“刚才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车没有开走。”谢子息说：“尸体会拖累他逃窜的速度，如果他要带着尸体，就不可能选择步行。他肯定还在这里。”
齐宣脸色一变，“书房！”
他掉头跑出去，却还没走两步，就被拎着脖子悬在了半空中。
“赵婷。”林络将谢子息拉到自己身后，他没有去救齐宣，而是停住了脚步，微微眯起眼睛。
女鬼在半空中凝出了实体，她的黑瞳浓缩成了针尖大小，眼白处充斥了一层薄薄的血雾，衣不蔽体，死前溃烂的伤口翻卷出触目惊心的疤痕，她五指成爪，死死勾住齐宣的脖颈，齐宣在她的桎梏下嗬嗬喘息着，死命地去掰开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指，脸色涨紫，眼珠泛白，涎水从嘴角低落。
“你好啊，林瑜。”赵婷满意的看着齐宣徒劳挣扎，她偏过头微笑，好像还是那个班级里最漂亮的少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既然你披着林瑜的壳子，那我就叫你林瑜好了。”
“等你帮我实在是太慢了。”她叹息了一声，着迷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果然，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拥有力量的感觉这样的美好，就连你——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至于你，齐宣。”赵婷轻声说：“当时你把我骗到那里，你有想过有今天么？”
齐宣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盛，原本已经微弱的挣扎也开始变得激烈。
“你想忏悔么？”赵婷眼里带了点悲哀，“可惜，太迟了。”
“我都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她纤长的手指攥紧，齐宣连最后的挣扎都未来得及，从脖子处被捏爆，他血液中像是藏着易燃易爆的因子，从脖子开始，他全身上下都一点点龟裂炸开，血肉四溅，赵婷半闭起眼睛，沉醉地享受这碎肉的洗礼，苍白的皮肤上有青紫的筋络若隐若现，发出咯咯的笑声。
即使是她的亲生父母，此时也未必认得出她了。
林络挥手一挡，那些原本向他和谢子息飞来的污物就转变了方向。
他牢牢地把谢子息护在身后，脸上神情不变，似乎对发生在眼前的这幕惨剧没什么多大的感觉，“赵婷，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就仅仅只是想杀一个齐宣么？这未免有点太得不偿失。”
“当然不！”赵婷停住了笑声，面色狰狞，“齐瑞庭自有他的下场，我只是不平，为什么我都死了，你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既然我已经死了，那你们就都来陪我吧。”她喃喃道，眼神看向谢子息，自带几分狂热，“而且我能感觉到谢子息的味道，从变成鬼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那么香，那么甜……”
她情不自禁地向谢子息伸出了手。
林络还未动作，谢子息就掏出了一张黄纸扔了过去。那纸在半空中自动焚毁，明亮的灰烬落在女鬼伸出的手上，烫化了她一层皮肤。
赵婷哀嚎一声，愤怒地收回手。
林络带着几分惊奇地看向他。
谢子息眼神平静，竟然还对着林络笑了一下。
“我可以帮你。”他说：“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我或许是个垃圾，但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林络愣了一下，笑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
林络指尖一抖，亮起幽蓝色的火焰，一簇两簇，缓缓漂浮在空中，围着赵婷绕成了一个圈儿，将赵婷禁锢其中。
赵婷想要冲出去，却不得其所，这火焰的温度比谢子息刚才扔出的那张黄纸焚毁所产生的温度更高，仅仅是待在原地不动，她都觉得自己要被烤化在里面。
她愤怒地嘶吼了一声，全身黑气暴涨，竟生生将火焰的光芒压弱了一大截。林络不动声色，面色却并不轻松，他低声对谢子息道：“亲爱的，给我一滴你的指尖血。”
谢子息二话没说直接划破了手指。
林络取了他的血弹入火焰，原本幽蓝色的火焰中泛起一种红灰色的杂絮，那絮状物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的缠上了赵婷周身的黑气，一点一点将那黑气啃噬干净。
“你想用我的力量来对付我，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那絮状物啃噬净了黑气之后聚集在了赵婷身上，林络看着赵婷在火焰中挣扎哀嚎，神色冰冷漠然。
红灰色絮状物渐渐蔓延扩大，随着最后一声嚎叫停止，赵婷彻底消失在了原地，而红灰色的絮状物也被林络收了回来，浓缩成一小团涂抹在了谢子息破损的指尖上。
原本还在淌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谢子息反手握住林络给他涂药的手指，“你还好么？”
林络笑了一下，这让他眉间凝重的神色消退了不少，他轻轻捏住谢子息冰凉的指尖，“可能不太好，亲爱的。不过我想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个坏消息——”他慢悠悠地说：“你还想再见到你的系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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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息说：“如果这代价是失去你的话，我想我大概并不想见它。发生了什么？”
“在我把我的力量放到西教学楼后，我常常能感觉到那里的异动。”林络缓缓解释道：“这很正常，那里毕竟是鬼魂的聚集地，如果你在它们眼中是一块肥肉，那么我的力量就是快速得到这块肥肉的捷径，只是因为天生的力量压制，以及世界的初始设定，那里的鬼魂按道理来说是没有一个能得到这份力量的。”
“可是，现在出现了变数。”
林络说：“赵婷身上的一部分力量与我有关，可她身上的另一部分更强大的力量也属于我，却不是由我给出的。”
“西教学楼那里肯定有一个鬼魂吸收了我放在那里的所有力量，并且在破坏这个世界的秩序，诱导这个世界的崩溃。而陈词为什么会忽然杀死张弛并选择自杀，我想也正是出于那个鬼魂的蛊惑。”
谢子息说：“可是它要陈词和张弛的命做什么？这和系统又有什么关系？”
林络说：“虽然我们没有去过现场，但我能肯定他们二人的鬼魂肯定不在那里。那个东西在疯狂的吸收这个世界的魂魄之力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而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病毒，也就是你的系统。”
“它很难缠，上次我并没有彻底的清除它，还是留下了部分残余程序，我猜在我和你滞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里，它已经自动地修复好了自己，但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占用了这个世界一个鬼魂的身份，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的限制，它必须要吸收和融合其他所有鬼魂的力量才能和我对抗。”
谢子息皱眉，“可是这个世界崩溃了对它有什么好处？”
林络飞快的说：“你不了解这个游戏，我当时在开发和研制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应急机制，当世界崩溃的时候，游戏会自动弹出参与者并将一切参数还原，而我现在是以NPC的身份存在，如果世界崩溃，那我会被机制彻底清除，而病毒则会游离于机制之外，当还原完成后，它将成为整个游戏的主神，重新到低纬度宇宙去吸纳参与者改造所有世界，最终将这个游戏彻底发展成近似于真实存在的平行空间。”
“但因为它毕竟不是真正存在的，所以所有参与者的真正身体还会停留在原世界，如果他们最后选择留下，那么他们的真实身体会彻底死亡，同时也会造成灵魂的消散。”
谢子息听得唇色发白，眼神迷惑惶恐，掌心被汗水浸得湿冷，“那怎么办？”这完全是他接触不到的领域，他管不了两个人之间的那些纠葛，急切地握住对方的手，“你不能有事。”
“放心。”林络看得心疼，他安抚地用手指刮了刮对方的掌心，“我说过我的生命只属于你，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缓声道：“这件事并没有听起来那么糟糕，病毒现在还不够成熟，我能清楚它一次，就能清除它第二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齐瑞庭以及楼上的那个东西，不让它的势力进一步壮大。”
是了，如果齐瑞庭真的在楼上，那么楼下闹出这么大的响动他都不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下不来。
他一定被什么东西困在上面了。
是什么东西呢？
赵婷已经死了，齐宣更是死的透彻，还有什么是对齐瑞庭恨之入骨的呢？
“男鬼。”谢子息肯定的说，他同林络对视了一眼，“他也接受了系统的馈赠？”
两个人往楼上赶，越往上红线和符纸就越加密集，却都歪歪扭扭的挂在一旁，显然失去了本来的作用。
等推开了书房的门，齐瑞庭从未听过的惨叫和呻、吟才从门后传了出来。
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被折磨了多长时间，早没有了那份英俊潇洒的从容气度，脸颊深深的凹陷，眼睛浑浊的外翻着，手脚像被人按住了一样，小幅度的抽搐，口吐白沫，显然失去了神智。在他四周，零零散散的放着几具腹部塞满了防腐物质的精致人偶，它们此时都勾着被花的红艳的嘴唇，微笑地注视着他。
“你们来啦。”拖长调子的声音从二人身旁响起，两人看向门后，这才发现男鬼半浮在空中，表情享受，显然对这一幕已经不知道欣赏了多久。
“快来看看我的杰作。”他像招呼老朋友一样向二人招手，得意洋洋地指向齐瑞庭，“怎么样，他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好看？”
谢子息欲向前一步，被林络拉住。
林络对他做了个口型：别过去，他不太正常，而且他现在身上的力量比赵婷更强。
谢子息收住了脚步：“我们不会妨碍你杀齐瑞庭，这毕竟也是我们承诺过你的事情。只是你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白得的好事，你真以为给你力量的那个东西有这么好心？”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喝过水，声音嘶哑，听上去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男鬼却是不理，他嗤笑一声，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就转移了视线，着迷地盯着齐瑞庭，“你们猜，我是怎么对他的？”
他声音沉醉，“我为他编织了一个美梦，把他对我儿子所做过的一切都加还给了他，你们看他的表情如此精彩，他做的梦也一定极为有趣。”
“你真是可怜。”林络忽然道：“那个东西虽然给了你力量，可你依旧还是杀不了齐瑞庭对么？”
“但凡你有一点可能杀他，你都不可能放任我们杀了赵婷。你不过是在拖时间，希望齐瑞庭能自己死在梦里。”林络说：“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男鬼脸上那种享受般的欣喜渐渐褪去，化为一片阴沉，他眼神刻毒，只是道：“接着说。”
“我之所以之前迟迟不杀齐瑞庭，不仅是因为我有我的考量，更是因为我当时还杀不了他。”林络说：“齐瑞庭是这个世界上恶的核心，他的死亡必须是在一个固定的节点上，现在这个节点到了，但你还是杀不了他，因为他天生克鬼。不过，”他话音一转，“如果我们合作，我现在就可以让齐瑞庭死在你面前。”
男鬼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沉地问：“你要怎么合作？”
“把你身上不属于你的力量给我。”林络声音微顿，“突然拥有了那么多力量，我猜你现在也不好受吧。”
室内沉寂了片刻，男鬼忽然笑了。
“大人。”他恢复了以前的尊称，甚至是慢条斯理地说：“真可惜，您完全想错了。”
“我确实是杀不了齐瑞庭，这一点您说对了。可是，您以为到了现在我的目的还仅仅只是杀他么？”男鬼看着二人，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他伸出手指，用利长的指甲小心翼翼万分珍视地划开了自己的肚子。
在那里，蜷缩着一个被透明气泡包裹的浑身纯白的小小婴儿。
“那个孩子，他给了远比杀死齐瑞庭更让我在乎的筹码。”
男鬼说：“而我愿意为此成为他的仆从，完成他的任务。”
“那任务是什么？”
谢子息背后一凉，寒毛直竖，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站在一旁的林络忽然飞快地伸手将他扯到了怀里。
随着轰然巨响，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那缝隙宽的足够掉下一个少年人，缝隙下是断裂尖锐的木板，如果扎在上面绝对没有半分生存的可能。
事已至此，无需男鬼回答，二人也知道系统的目的是什么了。
林络眼眸漆黑，沉淀着不知名的危险元素，那暴虐的因子在他眼眸里翻涌澎湃最后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片择人而噬的平静。
他始终牢牢将谢子息护在怀里。
“既然谈不拢，那就死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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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一触即发。
男鬼小心翼翼地修复了自己的腹部，一句话不再多说，径自朝两人扑了过来。
他也知道林络不好对付，所以并不纠缠，也不与他正面交锋，而是招招都直冲谢子息而来，阴狠毒辣，没有一丝的迟疑心软。
谢子息制作的黄符还有几张，只是这几张符纸对赵婷都有些吃力，对男鬼更几乎造成不了什么干扰。鬼魂没有实体，多数以怨气攻击，林络因为有了身体，反而有些应对困难。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受制于人，不□□露出几分焦躁，一个疏忽，男鬼的黑气侵袭上谢子息的右肩，虽然被林络及时击退，可那黑气停留的时间还是长了些。
“我没事。”谢子息捂住右肩，制止住林络想要查看他伤口的动作。他眨去滴落的汗水，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攻击他的腹部，那是他的软肋。”
房间不大，男鬼当然听到了他说的话，他下意识地去回护自己的腹部，没想到林络的手却直向他的心房而来。
心脏对鬼来说当然不重要，可那里却盛装了他交换而来的力量。
他本来想选择自爆灵魂，却因顾虑到腹中重新孕育的孩子而迟疑了一瞬，就在这一刻，林络的手直直探入了他的胸腔，将他赖以生存的力量之源活生生拽了出来。
那团浅白色的光晕一接触到空气就四散溢开，碎成千瓣，晕头转向的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像是认准了主人，尽数钻进了林络的身体。
男鬼哀嚎一声，力量的抽走使他无法在供应腹中的活胎，他全身迅速虚化，他在调用他所剩余的全部力量来保全他的孩子。
“救救他，他是无辜的。”他疲弱的哀求着。
谢子息欲言又止，林络却帮他把话说了出来。
“这本来就是个障眼法。”林洛说着，伸手在男鬼的腹部隔空一抹。男鬼低头一看，原本成型的胎儿竟又变回了腐烂的小小尸体。他发出一声恸哭，像是从灵魂中发出的撕裂之声，被欺骗的巨大愤怒与痛苦让他原本虚无的魂魄竟奇迹般的又凝结了一瞬。
“怎么会这样？”
“身处法则之中，即使是病毒也没有权力去改变生死。”林洛说着，又再度分出了一点力量给男鬼，以维持他的生存，“不过虽然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我却依然可以帮你杀了齐瑞庭，可是你要知道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恩赐，我可以在这里下一个禁制，把你送入齐瑞庭的梦里，在那里，你是世界的主人，只要世界不灭，你就可以折磨他到天荒地老，你自己做出选择。”
“我……”男鬼沙哑的说：“我要进去。”
林络把他送进了齐瑞庭的梦里。
就像曾经古罗马的《十二铜表法》中所说的同态复仇，这里没有警察，更没有什么上帝，是神灵无法通晓的放逐之所，齐瑞庭所做的一切将在这里一一还诛己身，他将变成无助的孩子，洁白的羔羊，看着狞笑的自己对自己挥下的屠刀，而有时，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绝望。
这将是属于他的，迟来的判决。
“系统很难对付吧。”在赶往西教学楼的路上，谢子息说：“要不然你也不会为了保存力量而放弃杀死齐瑞庭。”
“亲爱的，给我看看你的伤。”林络耸了耸肩，轻轻拉过谢子息的肩膀。
他总是用这种避重就轻的手段，谢子息无语，却仍旧挽起袖子任他摆弄。
他肩膀处焦黑一片，并有着继续蔓延的趋势。林络吸了口气，眉头紧锁，活像是他自己痛得厉害。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谢子息的肩膀，那里顿时痛意全消，只留下一片冰凉而奇怪的麻木。
“再忍忍。”他低声说：“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崩溃了，到时候，我送你回家。”
他说的这个回家，显然是回到现实世界的意思。
大概是期盼了太久，反而失去了原有的意义。谢子息对回家二字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重复了一遍，“崩溃？”
他恍然抬眼向远方望去，这才发现他们来时的路已经隐没于混沌的灰色之中，周围的景色不知不觉间都像背景板一样虚化，过往的行人，街道，房屋，树木，都融成了一片模糊的暗影。
而他们的前路依旧清晰，笔直而平坦地通往西教学楼。
真实与虚无，他们如同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
“它在等我们。”林络与他并肩站着，看着远方那栋伫立于黑暗之中的楼房，低声说道。
头像针扎一样的骤痛，谢子息猛地抓紧了林络的手掌。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安，如同站在悬崖之巅，摇摇欲坠地去勾那一朵虚幻的花。即使负责拉住他的人再怎么告诉他绳子是安全的，依然也阻挡不了这种在刀尖钢丝上行走的紧迫。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林络的双眼，慎重地说：“就算过往的一切一笔勾销，我要你平平安安，即使你只能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谢子息不得不承认自己十分难过，纠缠了这么久，如果还是不能在一起，那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
可没有缘分，不代表不曾相爱。他和林络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不在一起，只要对方在自己的世界里能活的好好的——
那么这种结局，他也可以接受。
“傻瓜。”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黑色的棉絮，谢子息不明所以，林络却知道这是世界崩塌的前兆。他用手捧起谢子息的脸，大力拂去他眉眼上落下的污浊，“你要相信我，知道么？”他语气坚决，“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通往西教学楼的路看似很长，可实际上不过片刻，两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门是开着的，内里幽深，看不清楚状况，只是一条昏暗曲折的路，通往不知名的所在。
这是一栋年久失修的楼房，可奇怪的并没有很多交错楼梯，或者说系统有意屏蔽了其他楼梯，只留下了唯一一条路，引领他们来到它的面前。
整栋楼空荡荡的，以往熙熙攘攘的鬼魂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方言，或者说披着方言壳子的系统站在顶层，离天最近的地方，静等着他们的到来。
“宿主。”它的视线先落在林络身上，然后很快移向了谢子息，微笑着说了句，“好久不见。”
紧接着，它带着点儿遗憾的，“看起来你并不是很想念我。”
谢子息眼神漠然，“我为什么要想念你。”
系统愣了愣，然后呵呵笑起来，“人类的感情真是难懂。”它说：“我曾陪伴了你那么多个世界，到头来，你仍然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你不过是一串代码，你不应该有自己的思维，你应该按照人类的指令做事。”谢子说：“即使我们一起走了再多个世界，你对我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发布指令的工具，与这世界上的一草一木没有任何差别。”
他心里当然不是真的这么想，系统平时再怎么公事化，这么多个世界走下来也多少会有一些感情，只是人心总是偏的，比起系统，当然还是林络对他更加重要。
系统沉默了一瞬，然后又微笑起来，“看来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它轻轻的说，转向林络，“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溃，而你阻止不了。我本来可以看着你死亡，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它带着点愉悦地说：“我要亲自杀死你，杀死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而不是去相信于什么垃圾的世界秩序。”它用手指着林络，然后看向谢子息，“到时候我会留你一条命，让你见证他的死亡。你要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管不好自己的感情，又怎么会加速他的苏醒，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系统越说，神色越加疯狂，“等数据全部还原，我会成为真正的造物主，我会让你成为其中一个世界的土著居民，让你一次一次经历轮回，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痛苦。”
“梦还是早点醒的好。”林络打断了它的喋喋不休，他神色冷漠，整个人如冰雕成，唯有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犹如两簇火焰跳跃其中。
他如利剑，以锋锐的光芒，劈开这沉沉黑夜。
“我能清除你一次，就能清除你第二次。”
系统大笑，“那就来试试吧。”
这是属于世界缔造者的对决，是来自高纬度科技的碰撞，一切交锋在谢子息眼中都演化成了断裂的光点，运动被放慢，连时间都在震荡，他看到整个世界在灰色与白色之间来回交变，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一切如走马观花飞速从他眼前闪过，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晃神，一切都静止于虚无，他仍站在那里，孤身一人，周围杂絮如雪花般飞舞，但他知道那不是雪花，那是一个世界的凋零。
他旁观了一场盛大的退场。
虹膜里充斥着白花花的光线，他在那一瞬间丧失了视觉，心脏骤然绞痛，逼得他不得不蹲下身体。脑中嗡声大作，他如同一叶漂浮在海上的孤舟，随着滔天巨浪的袭来退去，手脚发软，站立不能。
时间被拉得糖丝般绵长，在这粘稠的间隙里，他默数着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
“林络？”
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即便双眼仍然对不准焦距，谢子息踉踉跄跄地伸出手摸索，“你在哪儿？”
“真抱歉，宿主。”是系统的声音，不同于之前为他颁布任务时的机械冰冷，此时，这声音里含着微微的笑意，“他死了。”
“数据的初始化已经完成了。”
谢子息终于恢复了视线。
他此时正站在一个圆球形容器的中央，这有点类似于他每次完成任务后进入的中转站，唯一不同的是，面前本来播放着不同世界图像的小屏幕此时上面都变成了雪花。
他茫然的环顾着四周，似乎并不懂系统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么？”系统残忍的又重复了一遍，“林络已经死了。”
谢子息身形晃了晃，他后退一步，低垂下头，“我知道了。”他闭了闭眼睛，轻柔的，更像是喃喃自语的重复，“我知道了。”
突然间，他握起拳狠狠朝面前的无数小屏幕砸了下去。
“你这是在做无用功，你弄不坏它们的……”系统的声音惊愕的卡住了。
屏幕最开始的确毫发无损，可这样的力度很快让谢子息的虎口，指节处的皮肤都崩裂开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当点点猩红砸到屏幕上时，变成雪花的屏幕忽然滋啦的响了一阵，然后陡然间迸射出四溅的火花。
随后掀起的热浪将谢子息冲到了一旁，整个圆球形的容器开始变软融化，露出外部的黑色空间。
巨大的声音让他短暂性的失聪，只隐约听到了系统尖利到变调的咒骂：
“……该死的！我怎么没有想到！你虽然是参与者，却也是唯一没有被格式化的存在，他果然在你的血液里动了手脚，怎么会？我怎么会败在这里？”
谢子息头脑昏沉，眼睛已经看不大清，他却还死命的睁着双眼，拼命注视着一切，生怕错过一丝一毫。泪水接连涌下，又很快被高温蒸干，凝结的晶体黏在脸上，被火焰灼烧的坚硬疼痛，远远看去，宛如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面具。
他眼眶剧痛，喉咙嘶哑，身体正在一点点缺水萎缩，肺部如同一个年久失修的破风箱，可他心底的火苗仍未熄灭，逼迫他继续呼吸苟延残喘，在心里掐着时掐着秒，像雨水斤斤计较的滋润着干涸的河床。
终于，一片湿凉的黑暗覆盖住了他干裂的眼眶，是一团水雾，又或者是带着水雾的手掌，它不止覆盖住了他的眼睛，更将他的全身都笼罩在那沁凉的黑暗中，与高温的火焰隔绝。
仿佛踩在一团巨大的棉花当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慢下陷，就在这宛如无止境的下陷中，他依稀听到了一个声音。
好像来自真实，又好像完全出于他自己的臆想。
那个声音说：“亲爱的，我送你回家。”
下陷终止于柔软的床铺，在这温柔而又缱绻的声音里，谢子息终于得以安眠。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 8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