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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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还泛着潮湿的红润，却又强撑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生怕显露一丝惊惧惶恐，落了弱态。
真是小小年纪就是这幅蠢样子。
盛斯年也不和他纠缠，将放在桌上的温茶端来，在小皇帝喝的间隙，慢条斯理的脱去自己的外衣，露出雪白的里衣。
“你……你干嘛？”小皇帝一边喝一边偷瞄他，见他此举顿时呛住了，一边咳嗽一边愤愤地质问，“这是朕的寝宫！你不能睡在这儿，你应该睡到外面的下人房才对！”
盛斯年问：“陛下今年多大了。”
小皇帝眼珠转了转，掰开手指看了看，道:“夏安说朕今年十六了。”
盛斯年道：“那陛下觉得自己多大呢？”
小皇帝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半天才细声细气的道：“六岁。”
盛斯年道：“是啊，陛下才六岁。晚上没有奶娘婢女陪着，不会怕么？况且陛下若是起夜也总要有个人照顾着。”
小皇帝像是被他说服了，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才为难道：“可是那你也不应该睡在朕的床上，朕恩准你睡在外间好了。”
“那可不行，外间是下人睡的，臣可不是下人。”
小皇帝吭唧了一声，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像乌龟一样慢吞吞的挪到了里侧。
“你上来吧。”他说。
盛斯年微笑道：“臣去熄灯。”
“别全熄了。”小皇帝说：“朕有点儿害怕。”
盛斯年问：“陛下害怕什么？”
小皇帝一时语塞，半晌，从被子里钻出来，涨红了脸颊，怒目骂道：“要你管呢，狗奴才！”
盛斯年笑了笑，把里间所有灯都吹熄了，外间也只留了一盏，影影绰绰的光照进室内，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凄凉。
他上了床，小皇帝呜咽了一声就想往里逃，他一把搂住小皇帝的腰，这孩子这两天病着，清瘦了不少。他的手指用力抚过对方颤抖的脊背，把脸埋在对方脖颈之间，贪婪地嗅着对方的气息。
三年了，从对方死亡到现在，他终于再次把这个人活生生的搂在了怀里。
即使再不愿意，他也必须承认，他是如此的想着这个混蛋。
小皇帝本来在奋力挣扎，嘴里还在含含糊糊的骂着狗奴才，忽然感到肩膀一阵湿润，顿时止住了动作，静了一会儿小声道：“你怎么啦。”
盛斯年哑声道：“臣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干嘛要哭呢？小皇帝想不明白，不过此时的他还是个善良的孩子。他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把脸埋进对方怀里，闷声闷气地说：“我给你抱好了，你不要伤心了。”
他本来才是应该伤心的那个，一醒来自己就变成了十六岁，平白横跨了十年岁月，周围熟悉的人都变了个样子，连镜中的自己看起来都像个陌生人，唯一信任的就只有一个夏安，那个狗奴才还联合外人一起欺负他。
不过既然这个人看起来这么伤心，那他还是坚强一点，宽容地原谅他之前不敬的行为吧。
小皇帝抽了抽鼻子，自己又不是小姑娘，才不要掉眼泪呢。
“我不伤心。”对方把他搂的更紧了，他难受地挣了挣，那怀抱才松了一些。
“陛下，早些睡吧。不要怕，我会帮你的。”对方喃喃道，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这个怀抱热烘烘的，小皇帝天生体寒倒是喜欢这样的温度，索性自己又往里凑了凑。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人的，大概比喜欢来福的程度还深一些，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让侍卫把冒犯他的人拖出去打死，又哪里会因为看对方可怜就让对方睡自己的床呢？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是没听到对方在他睡着后又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起码在你欠我的还清之前，我会帮你的。”
2
小皇帝本就还未亲政，因染病缺席几日早朝也很常见。他坠马这消息捂得很紧，因而除了几个亲信老臣外，其他臣子都还以为小皇帝真的只是偶感了风寒。
朝政向来是由太后把持，其后又掺杂了文臣武将以及吴王这三股势力。即使有人心怀鬼胎，但碍于其他两方，倒也诡异的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
可是如今小皇帝痴了，恢复之期遥遥。盛老将军又闭门不出，林云止这个丞相当的虽然忠心却也是分身乏术，更何况想搅乱这一池水的实在大有人在。
京城这勉强得来的和平，也维持不了几天了。
盛斯年第二日回了盛府，他父亲早在盛清河回府报信时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违令私归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少不得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他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总算在天蒙蒙亮时，看到了这个兔崽子的身影。
当下就把一盏热茶砸了过去，“你是要害死我们盛家么？”
盛斯年避也未避，任由那杯热茶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这是他欠他父亲的，要不是因为他的大意疏忽，父亲也不会因为三个月后的那场战役丧命。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跨上前一步跪下，沉声道：“父亲。”
盛老将军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还有脸叫我父亲？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之所以称病不出，就是为了避开事端，你此时回来岂不是把把柄亲自递到了人家手上？是谁给你的胆子？”
“我正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所以我才要回来。”盛斯年跪着，直视着盛老将军，“皇帝痴了，林丞相又不在京城，吴王一直居心叵测。这种多事之秋，我怎么放心您独自待在这里？”
盛老将军捻着胡须，眉头紧锁，目光忽的沉冷下来，“皇帝痴了，这种隐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斯年道：“内侍夏安，锦衣卫沈凉熠俱是我的人，这种消息还瞒不住我。”
盛老将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脚踹了上去，“混账！往皇帝身边插人这种事你也敢做，你是想谋反么？我盛家几代用血堆出来的忠名可不能败在你的手里。”
盛斯年身形晃了晃，复又跪好，腰身挺得笔直。他冷声道：“当皇帝有什么好？谋反这种事情，我还不屑于做。”
“只是父亲，与其让这些人变成吴王的人，总不如捏在我们自己手里来的安心。”
“你倒是傲气。”盛老将军来回踱了几步，道：“你以前还是个莽撞的少年，怎么如今变化如此之大？军营可产生不了如此效果。”
盛斯年道：“一年前兄长战死，热血淋了我满面犹如醍醐灌顶，我便知道这人生不可以再这样过下去了。”
“所以你是从一年前就开始布置？”
“是。”
“短短一年，可做不到你如今这样的地步。”盛老将军缓缓道：“那锦衣卫头子沈凉熠，内侍夏安，哪个不是精怪似的人物，怎么会安心听你号令？”
盛斯年道：“打蛇七寸，自然是要抓住弱点。”
盛老将军缓缓抚须，微微眯眼：“你既然已经回来，想必心中早有计较。说吧，要为父帮你什么？”
盛斯年道：“我希望父亲去向太后求一道宣我回京的密令。”
计时的更漏发出清脆的滴答声，盛老将军沉思片刻道：“太后未必会答应此事。”
“她会答应的。”盛斯年知道父亲已经气消，神色自若地起身，用手指拂去衣角的灰尘，眼中含着一抹微妙，“沈凉熠会告诉她，吴王此次回京秘密携带了三千铁骑。”
“在这种时候，三千铁骑足以掀翻整个京城。”
盛老将军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凝重，“所以她会用你来和吴王分庭抗礼。”
盛斯年颔首：“不错。”
盛老将军道：“可你毕竟年轻气盛，未必是她的最佳人选。”
“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父亲。”盛斯年笑了，“整个大启只有我们盛家忠心的人尽皆知，这样的枷锁一旦背上，就是皇家最安全可靠的利器。”
“太后是个聪明人。”盛斯年看向窗外，神色悠远，“她自己的亲儿子和养不熟的白眼狼，她知道该选哪一个。”
盛老将军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我们和吴王一派就彻底对上了。”
“这是早晚的事。”盛斯年缓缓道：“我们与他对皇权的态度不同，本来也是势不两立。”
什么时候亮出底牌都无所谓，上一世已经见过这些人失败后涕泪交加的丑陋嘴脸，心里只余枯燥乏味，连一丝丝忌惮都懒得升起。
只是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小皇帝还是活蹦烂跳的，这次坠马，是因为他的回来改变了一些事还是……又是苏明允亲自上演的一出好戏？
盛斯年摩挲了一下指尖，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小皇帝腰身细腻的触感，他唇边含着一丝极浅的笑意，眼底的神色却是晦暗不明，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他好不容易才从地狱中爬出，无论怎样都一定要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