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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库洛洛 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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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洛十四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确定过。
之前,他恐惧过,悲伤过,高兴过,后悔过,愤怒过。但是无论悲喜,他总是能很好地理解并控制自己的情绪。
事实上那些情绪在懂事之后,就已经不再出现了。
自制力和观察力,是领导者必备的两样。
而库洛洛,无疑是非常优秀的领导者。
但是今天出现在他眼前的人……让他深深体会到犹豫不定,是多么令人不舒服的一种心情。
垃圾山上突然出现的女子,并没有令他惊讶。毕竟在流星街,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具备发生的可能性。
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仰头看着天空,期间很多人被他们杀死,发出各种各样或凄厉或悲惨的叫声,她都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看着天,整个人仿佛定成了个雕像。
过了很长时间,长到他以为那真的是一座雕像,她忽然低下头,使劲地摇了摇头,像是在为什么生气一样。
这时飞坦偶然地将一个男人挖去了双眼,一脚踹到了垃圾山下。他看见她的动作一顿,说不出为什么,立刻就对其他人下了隐藏的指令。
库洛洛本能地判断她不是和袭击他们的人的同伴。
那么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时,实在是没有必要做正面接触,何况现在除了小滴中毒之外,派克和侠客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屏息静心,再度看去,看见她轻轻一跃,落地无声。这虽然不简单,却也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只是那飘逸的身姿,轻盈如白鸟,在这充斥着血与火的地方,竟透着说不出的和谐与……出尘的美丽。
她显然是没有害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库洛洛听不清她的话,见她似乎是想要离开,一时竟起了小孩的恶作剧心思,随脚就将脚下正装死的男人踢了出去,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够将人送到她脚下。
突然出现的男人果然也没有引起她的任何情绪波动。他看见她轻轻避开了那个人摸索的手,然后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次库洛洛看清楚了,她的口型和上次一样,说的是很出人意料的内容——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有意思!竟然会有人如此平静地在流星街问出这样的话!
意外接二连三。
她蹲下身合上了那个男人死不瞑目的双眼。
她抬起头准确地扫过了他们藏身的位置,所有人,包括最远的小滴和留下来照顾她的库哔。
她说:“你们能告诉我这是哪里么?”
……
从侠客玛琪他们看着他的眼神里,他知道他们和现在的他一样,非常惊讶,并且不安。
近几年来,所有人的身手都进步神速,如果他们不主动进攻,一心想要隐藏,从来没有人察觉到过。
而她——不仅仅是察觉,位置,人数,甚至强弱都仿佛了然于心。
他不会没有注意到:她第一个看的和最后开口说话的对象,都是他。
这个陌生女子,全身上下都透着诡异和未知!
而未知,往往也就意味着危险。
库洛洛犹豫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犹豫,也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她朝着他笑了笑。
那笑容,看不真切,却明明白白了传递了它的主人想要表达的信息——她没有恶意。
再一次,库洛洛本能地判断出去见她不会是坏事。
于是他对其他的人点了点头。
当他们真正的面对面时,他捕捉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只是那悲伤如同雨滴坠入大海,转瞬即逝,不复可寻。
那一瞬间库洛洛忽然有种直觉:从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透析了一切。
关于这是什么地方,关于他们是谁,还有其他的所有所有……
果然,她丢下一句令人费解的话,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第一感觉是进攻的障眼法,但马上就被推翻。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如果当时不是自己的一句无心的问话拖住了她离去的脚步,他们之间,会不会就完全没有交集呢?
但这世间,本没有“如果”。
他问了。
她回答了。
然后故事便继续发展下去.
她又回来了。以当时的他们看不清的速度。
当她来到他面前,所有的人都本能地感到恐惧,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她要杀了库洛洛,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素来最激烈暴躁的飞坦如是说。
她就安静地站在那儿,身形如凝如散,仿佛化入虚空。处处是破绽,却又处处是机锋。
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压抑内心的不安,苦苦支持着不要后退。
那一刻,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她总是带给人意外。
她竟然问他们要不要跟她走!
离开流星街?
离开流星街!
连库洛洛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当时自己是想要答应的。他不怀疑她的能力,也不怀疑她的目的.这个世界上,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不知为何,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他愿意信.
可是在他久久地凝视她之后,说出来的字,依然是“不!”
为什么呢?
流星街于他,已经是融于灵魂的一部分。他的童年幸或不幸,已经与流星街牢牢相连。从它手里,他得到过伤害,侮辱,嘲讽,轻蔑。它在他身上刻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那他也要在它身上留下仅属于他的印记。
现在离开,或许会幸福吧?却也意味着逃避与失败……
他无法接受,他的同伴们也不会接受。
而且——她的目光,纯净若水,明澈似碧,让他感到卑微无法抬头,只是——
他隐隐觉得,那样的温柔眼神……不是在看他。
她竟然通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漠视他,吗?
这个念头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他拒绝。
他垂下了眼,因此没有看到女子眼中复杂的情绪。
就在他以为这次她是一定会离开了,却没想到她竟与他们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契约。
不要杀婴儿吗?
她似乎肯定他们将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呢!
是不愿意他们变成那样吗?那为什么不约束得彻底一点?仅仅是不可以杀婴儿。或者趁现在杀了他们一劳永逸,以她的能力,现在的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是不想杀人吗?也不像……她看尸体的眼神,仿佛司空见惯,血腥与暴力,在她眼里,留不下半点痕迹。
完全想不明白。
他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边,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直到其他人的话点醒了他。
容貌!
是的,由始至终,他们没有看清过她的样子。她的脸上似乎蒙着一层薄雾,模糊不清。不,更确切地说,是她的脸像流水一样流动不定,即使是最近的他,也只能时不时地看到她的眼睛,但过后却连那是什么颜色也无法肯定。
那也是一种能力吗?可世上存在这种完全没有攻击力的能力吗?
他想他这一生再也不能遇到比她更令他好奇的人。
会好奇,就会想进一步的了解,而要了解,首先就要得到。
最初,只是想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