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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父子 ...


  •   告别了好友,兴奋过头的玄朗临到了家门这才认清了还得回家请罪的现实。
      司徒将军府的大门上悬挂着“赵家”硕大的门匾,漆黑的大门紧闭,凶猛的狮子守宅,玄朗立在门前感觉自己就像即刻会被吞了一样。
      他踟蹰着,不由得又想起学堂里的那些事,想到父亲不苟言笑的脸,心乱如麻。
      大约愣了半刻钟功夫,少年公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复又理了一遍衣襟,一只脚坚定而沉重地踏上门梯。竟没想,这一刻大门突然开了,一股疾风飞旋而来,玄朗未待看清使出,便被一声如雷贯耳的痛喝吓破了胆。
      “逆子!你还敢回来!”
      赵司徒的声音刚劲如铁,夹杂着难以压抑的怒气,似利刀刮在儿子脸上。
      “父亲……”
      玄朗喏喏地呼了一声,再不敢耽搁,瞬间较快了步伐,硬着头皮迎着对方的怒气而去。
      进了大门,绕过石屏,便是如同校场一般的空场。赵家世代习武,空场上常年竖着兵器以便家中男儿习练。这里原本是玄朗最喜之处,然而今日不知为何,走过那些兵刃时,他竟生出一丝丝芒刺寒意。
      冷汗已经湿了内衫,脚下也在无形的逼迫下几乎健步如飞。
      终于到了大堂,玄朗来不及深吸一口气,迎面一记虎鞭便毫无防备地火辣辣拍下。
      “啪!”
      正中额心。
      “阿朗!”
      “大哥!”
      母亲和小妹热切的呼喊声比痛觉更早一步传到玄朗的脑中,他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晓得去摸摸伤处。
      一触,全是血。
      赵司徒是沙场猛将,十八般兵器无所不精,无所不厉。他这一鞭子沾满怒气,打下来时又没有防备,若不是玄朗自小练着金刚功夫,方才那一鞭就直接能将人打坏了。
      “逆子!还不给我跪下!”
      又是一声痛喝,附带着鞭声响在身侧,这一次虽没对着人,却吓得玄朗双膝一软生生摔跪下去。
      这番景象是赵家从未有过的,别说玄朗自己,就连母亲和小妹也没敢求饶。
      玄朗跪在地板上发抖,每一根汗毛都在防备下一次没有遇到的鞭打。他自知今日不对又深知父亲的脾气,既不敢辩解半句亦不敢抬头看上座人的脸。此刻的赵家,只有妇孺压抑的哭音和家主放肆的怒吼。
      赵司徒几鞭子下去气出了大半,又见儿子一声不吭额心上还有个鲜红的血印,再怒再气也只能化成一声长叹,暂且扔了家法,看也不看儿子问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会打你?”
      玄朗听闻,附身一拜,磕了个响头,坦诚回道:“孩儿知道。”
      赵父见他诚恳,冷哼一声又问:“既然知道,那你觉得为父打你可是错了?”
      玄朗再拜答:“父亲为孩儿好,如此教训怎么会错。”
      儿子认错态度极好,又知礼懂法,一时间让赵司徒很是无可奈何,他恨不得儿子再叛逆些,自己打他一通或许还明白。如今这样,看样子他事先早已明白后果却犯险去做,这样一来倒好似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明道理了。
      玄朗从小听话,武功又好,是宗室子孙中最难得的好孩子,今儿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魔障,竟敢持刀伤人!这还不算,关键是伤人之后,他居然一句解释也没有翻墙逃出学去,如此大逆不道真是让他这个父亲都哑舌难辨。
      这才到汴州几天啊?儿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闹下这种祸端,若不管教往后还得了!
      一想到这些,刚刚按捺的怒气瞬间又起,恨不得再拿起家法狠狠抽这逆子一顿。不过话虽如此,赵司徒好歹也是明事理的人,他忙忙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又问了一句:“大丈夫凡所为必有因,为父从小教导你讲理尊礼,即便再有道理做事也当细想三分……你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竟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
      面对父亲的责问,玄朗虽然早已预料,可真相如何却怎么也难开口。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父亲不仁不义的名声在学堂里被排挤才做了那样的事吧?
      且不说这样的话多么荒唐可笑,单凭“孝”之一字也逼他不能讲出真相。
      然而欺骗也是不能的,父亲为官多年,又是赫赫有名的大将,那些随意编造的缘由又怎么可能相信?
      踌躇再三,玄朗终是没有吐出一字。他只是把头埋得很低,一下下无声地磕在地板上,无言一字。
      赵司徒看到儿子的动作更加不知所措,到底是什么理由逼得一向乖巧聪明的孩子做出那样的蠢事?又是什么理由让这样半大的小子即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不言一字真相?
      “逆子!这时候了,你还充什么英雄!你可知这事情厉害?被你胁迫的可是大司马的儿子啊!”
      作为父亲,他已经忍耐到了极致,最终还是难以将柔情与威严的微弱平衡维持住。
      朝代更迭,新主在上,作为一家之主,能保住现今的位子已是让他煞费苦心。
      身居司徒之位,虽然职位不低,可终不是能主宰自家性命的那个。朝堂之上,瞬息万变,旧朝新朝不知多少人时时刻刻鼓着眼死盯着赵家,作为一家之主他能做的最多也不过是将这些纷争挡在家门之外。
      可是,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仍然不言不语,他甚至在知晓厉害之后也只是微微一愣,接着仿佛视死如归一般继续磕头认错。
      如此蠢笨!真的一点也不理会父母的苦心。
      自己的孩子自己是最了解,既是天性善良如何也坏不到哪儿去!
      赵司徒再叹一声,望了一眼身边哭成泪人的夫人,无奈地给了个暗示过去。
      赵夫人贤良,虽然心疼儿子也知道夫君做事素来有分寸,如今得了这暗示,瞬间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将儿子搂到怀里,代为问道:“阿朗啊,娘知道你为难,若这事儿只是同学之间的大闹你不想说倒也无谓。可是,你也知道的,那汴州学府中的公子哥家里哪有一个善了的?你如今犯下这样的祸事,若是不给交代,怕是你父亲也保不住你了!阿朗,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怎能眼睁睁看你受苦呢?!”
      母亲的话让玄朗忍不住热泪盈眶,他虽痛恨自己让父母为难却不后悔教训学堂里那些无知鼠辈。
      他抬头,眼睛看向父亲风霜的面容,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身上总有一股难掩的死亡之气,他知道这不是父亲所愿,甚至还无意中听到过父亲原本打算做个文人的理想。然而,如今这乱世,武将尚且难以偷生,文人更是鲜能自保。
      那些人懂什么?不过是看父亲兵拜要职,嫉妒心起便故意诽谤!
      如此想着,玄朗更加坚定,他起身对着父母各行了个大礼,正色道:“今日之事,是孩儿一人的过错,一人做事一人当,明日一早孩儿自当去大司马府上请罪!”
      说完又是一拜,玄朗不再理会父母小妹的劝解,他转身走向家族祠堂,甚至没来得及擦擦额头上的血。
      赵司徒看着儿子的背影,不知该喜该悲。往常犯错,玄朗总会很自觉地去祠堂跪着,直到他发话免了罪责才敢回来。
      今日,玄朗还是如此却不是他这个父亲一句话就能免责了。
      已经年近四十的将军深深叹气,他跌坐在座椅上,愁绪万千。夫人已经担心地哭晕过去,小女儿也只能顾着母亲。
      原本幸福的家被长子这么一闹竟显出些分崩之势,赵司徒揉揉跳得厉害的太阳穴,突然记起一人来,遂大声唤道:“四喜,你过来!”
      家主这么一唤,小书童立刻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蹦到对方面前,膝盖一软跌了下去,哇哇大哭:“老爷……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没看好少爷才……才……”
      “行了行了……”赵司徒摆摆手,无比烦躁,他不想听人哭闹,“平日你与少爷最亲近,这段时间那孩子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
      四喜虽被吓傻,却也知道老爷问这话的意思,忙忙努力回想,总算理出点可用的事儿来。
      “少爷自从进了学堂就好像不大高兴,问他也不说,小人有一次憋不住偷偷跑去看了一眼,只记得那时少爷好像一个人在角落被先生厉声责骂,旁边还有一帮人在笑……”
      “责骂?你知道为何吗?”
      “嗯……听房门说好像是因为少爷在默书的时候没有按傅者的要求分两页书写,而是像平时一样紧凑得写到了一页……”
      “竟是因这种小事……”
      “对啊!小人当时也不明白傅者为何会那样为难,按理说学生勤俭懂事应被夸赞才对,却不想当众训斥到那种程度,而且那些学生还仿佛幸灾乐祸一样笑的那么夸张……”
      四喜越说越气,当时少爷有多委屈他是亲眼所见。天天检校司徒的嫡长子就算去哪儿旁人也该尊让三分,可是学堂里的人却没事儿找事儿处处刁难,若他是少爷恐怕也忍不住早想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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