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空空》熏风普渡

50、贤助

　　“让诸位久等了!”李皇后笑着再次出现在人前，不同于早晨的过于端庄，午膳时的打扮要亲切许多。
　　众夫人见她出来，忙忙起身拜礼，高呼千岁。
　　“夫人们，请起吧！今日是宫中私宴，各位不必拘束，请尽情享用!”李皇后免了礼，竭力将气氛调和得轻松一些，后宫妃嫔太少，这样的宴席也找不到可帮衬之人，她不免有点过于劳心。
　　主位就坐，气氛立刻就严肃起来，皇后看了一眼诸位夫人，虽然个个都是笑盈盈的模样，却也看得出对于新朝新后难以掩饰的紧张和试探，除了柴氏……
　　那人还真不愧是深宫里出来的角色，如此初会，就连中宫之主也不免紧张，而她却闲适得好似在赴姐们宴席，端庄得体又不过于拘束，有旁人眼神而过也能恰巧抓住回以笑容。
　　“新朝初立，百废俱兴，诸位夫君都是国家之栋梁，朝廷之肱骨。本宫虽深处后宫，亦知兴国之艰辛，丈夫晨鸡而起劳烦国事，恐夫人们也担忧了许久，不曾安心。今日，本宫邀诸位前来，一是感激诸位辛苦，二是安了诸位的心，我大汉以德义仁孝治国，无论前朝旧臣还是新朝名仕，只要于国于民有益，能助陛下外御强敌，内安国政，皆是卫国功臣，嘉奖不二！”
　　李皇后这番说辞早与皇帝通过气，虽然在朝廷上已经说明，唯独怕家里的人想歪，故由她再来强调。
　　令人欣慰的是，此言一出，底下明显有人已经明了意，特别是那些旧晋老臣的家眷，眼里写着蠢蠢欲动的兴奋，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踌躇。
　　李皇后见此，微微一笑，她现在急需有人率而功表，从而逼那些心中尚有异动之人屈众臣服，遂又逼道:“大汉定国时日还不长，筹备紧张，故而怠慢了夫人们未曾早日请各位前来一续，着实是本宫的熟悉，在此本宫向诸位深表歉意。”
　　以退为进，以礼治兵，从来都是上位者的惯用伎俩，李皇后自然也会。
　　夫人们一听皇后的意思，本想糊弄过去的人纷纷紧张起来，赶紧行礼拜谢聊表衷心。
　　唯有柴氏微笑不语，不知何想。
　　这般特例独行之举自然引起了皇后的兴趣，她抛给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心中盘算着是否因着之前郭威与陛下的误会，这位当家夫人难道也同样心中有气？
　　柴氏接收到上位的询问，款款走到殿中，长身拜下，接着恭敬奏道:“臣妾未曾谢恩并非心有异想，而是觉得娘娘所谢着实不该……”
　　“哦？此话怎讲？”
　　“众所周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君已立，臣自随；国已定，臣自躬。吾家夫君之辛劳皆是他为人臣子的本分，无论居何臣位，累及至何，皆是他为君分忧之能。臣妾虽为女儿，也晓得尊夫敬君之事，既然夫君卫国劳心为本分，那么臣妾为君安家亦为本分，故娘娘今日之谢臣妾不敢言收。”
　　柴氏此言一出，让诸位夫人一时有点难堪，心中恼怒却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再则，此言虽然说的是自家的事，句句映射旁人，比之皇后所言，更有威慑。传说郭帅与陛下起了间隙，如今看郭夫人之举分明仍与帝后关系非常，看来传言实不可信。
　　柴氏言罢，殿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然而她并不在乎，只是微笑着坚定地等着上位的反应。
　　李皇后表情安安静静，没有众夫人那般惊讶，亦没有被尊高的骄傲，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之人，似乎要穿透她的皮肉看到内心。
　　人言不可轻信，人言亦不可不信。
　　这是李三娘为后以来遇到的最为难的情节，她这时才看清柴氏心中真正的一点情绪。
　　那里分明是有怨恨的，是有委屈的，她此番话虽然听在别人耳里是对今日君臣不和的驳斥，可是听在李皇后耳中却是对于帝后之前的隐瞒与不信任申述不平。
　　她越是说什么人臣本分，越是想强调人君之度。
　　陛下的苦衷不好直接表达，作为帝后，她或许能够也必须将哪一点不便说出的情绪传递给对方。
　　终于，皇后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道：“道谢之言本宫发自肺腑，只是如此正式提言确实有些生疏，君臣本是无间无隙的一家人，既然同为家人，共同为国竭力确实是本分，各尽其责各行其职自诸位自然都晓得。好吧，是本宫多虑了，此事不必再提了，诸位还是继续进膳吧。”
　　李皇后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柴氏，对方似乎亦有所感，顺而长跪下去，高呼“万谢圣恩!”
　　接下来便再无他事，赏花之宴终于也成了纯粹的赏花宴。
　　只是临走拜别，诸夫人乘马车准备离去时，中宫的一个小宫女趁人无觉挪到柴氏的驾撵前。
　　“夫人，这张手帕算是娘娘给您的回礼，请收下。”
　　柴氏微微一愣，赶紧珍重收下，此刻人多口杂，她不敢停留，只能谢恩后匆匆登车回去。
　　待路行了一段，柴氏这才从怀中拿出李皇后所赠的手帕展开细看。
　　只见那帕子上惟妙惟肖绣着一只展翅的青雀，羽翼丰满，眼神犀利，尖喙张着，似乎在高鸣。
　　柴氏见此，心中一紧，想到自家夫君的旧名，不自觉生出许多联系，赶紧仔细寻找那帕中的其他玄机。
　　终于，在右下角看到几个小字，曰：青雀报福。
　　“娘娘明鉴啊!”
　　柴氏将手帕紧紧捏在掌中，激动得几乎要流泪，娘娘今日于殿中所言其实已经能听出内心仁义，如今又特意传了手帕来，实叫人暖心。
　　看来，帝后对于夫君仍是信赖的，只是为上位者心中所谋往往不是下将之位能看清的，其中若产生误会往往不好解释。
　　这便是夫君近日之虑吧，他的夫君，终归是个侠士，竟不小心将君王当作了兄弟，刘知远早已不是一方之霸那么简单，他如今身份已变，处事当然不同。幸而，夫君只是不适应，心中却十分明白，故而这点误会无伤大雅，驻守禁军便是陛下对他的肯定。
　　事情如今总算明朗，柴氏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李皇后果然贤明，怪不得陛下多年对她信赖无间。
　　既然如此，往后中宫那边恐怕得多想些法子接近，夫君伴君如伴虎，少有差池便是生死一线，若届时有这位李后相助，想必定有高效。
　　思及此定，柴氏心中又起了盘算，从来夫妻一体，她能做的虽然不多却多少能帮助夫君一点。
　　对妇人而言，夫君便是自己的天，况且郭威还是那样好的一位。
　　想到爱人，柴氏总忍不住甜甜一笑。
　　夜深了，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在海拔4500的地方，合着高原反应想宫斗，这体验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