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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怪盗游侠 ...

  •   正是夏之最盛时候,头顶上终日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太阳,将万物似碳烤一般焦灼。汴州城内空巷倦怠,纵是留了几条野狗横在屋檐下,也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怪模样。
      这般燥热的天气,穷人家尚且难以忍耐,娇生惯养的贵人们更是恨不得终日坐在冰上。
      譬如南街,光禄大夫府,一个年纪尚轻的红衣女仆正双手叉着腰,指着一众小奴训斥:“你们是聋了么?都说过多少遍了!少爷屋里叶轮底下的冰块儿可不能化!”她气焰嚣张,一副架子摆得堪比大户小姐,俏丽的小脸也显得十分刻薄。“你们也别一个个紧着不甘心的样儿,莫怪姐姐我说话直,谁不知道咱少爷最怕暑热,若是哪日因着你们这帮懒货动了肝火,到时候搁谁都没好果子吃!”话说到这份儿极具威慑效果,小奴们慌忙喏喏称是,话音刚落便四下散去,汗流浃背地继续忙活起来。
      廷尉府冰室位于西侧夹角,少爷住在东屋。庭院深深,冰块偌大,即便是成年大汉也难以切割搬动,所以这活儿吩咐下去,自然引得怨声戴道。然,主子的安适比天大,即便底下人再艰辛也不得怠慢。
      “娟秀姐姐的脾性真是越发不好了,少爷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先跳起来了。”刚挨了训斥的小奴一边与同伴嘟囔一边在裤袋里摸着冰室钥匙。他胆子颇大,说话做事毫无顾忌,然而那同伴确是个谨慎性子,赶紧捂了对方的嘴,着急提点:“瞎说什么呢?!小声点!别叫人听见了……”然,出言不逊的小奴儿仍是不愿缄口,他粗鲁地推开冰室大门,一脚踏进去,人伫在一室冰凉漆黑里越发不客气,“听见又如何?!不过半夜里爬床的下贱货,卑躬屈膝的奴才,整日里趾高气扬的,还真以为少爷会收了她做妾?”
      同伴听他这话,苦笑着摇摇头,随后也进了来将门轻掩,帮忙干起伙计。冰室僻远,声音传不出去,加之同行皆伙伴,这些府中秘辛即便嚷出来也无甚大碍,小奴们懂得这些巧妙换说话时也不怕有祸事。
      冰室里存着的都是去年三九从北方拉来的寒物,一路不知几多折腾,保存时也颇费心力,整个汴州城也没几家大户能有这储备。小奴儿虽然嘴上唐突,心里却知晓厉害,手上动作也很是仔细。哪些冰得留着镇蔬果,哪些冰需切割分到各房,哪些冰要垒好器用……方方块块皆不可马虎。
      正忙碌时,方才口出狂言的小奴突然紧张起来。此刻,他脚下一片莫名狼藉,垒好的冰块都碎成了小个儿,不但数量不对还尽是污秽,果核瓜皮铺了满地,似有小贼闯过。
      “哎呀!”小奴一屁股坐到地上,冰室无窗无缝一直紧锁,钥匙又是他随身携带不曾假借旁人,如此景象就像妖怪作祟,正是罚他方才碎嘴,思及至此小奴顿觉无措,哇哇大哭起来,“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贼人捣乱?!这此……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很快,光禄大夫府上大白天遭贼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汴州城。说起来,这小贼行事极为乖张,好不容易潜进府中,既不取财又不伤人,仅仅吃了几只香瓜搬了几块寒冰就走。来去无踪,不贪不恶。好似只当他人家舍为玩游之地,避避暑偷偷凉,乐够了便潇洒离去。这举动,逼得光禄大夫又气又笑,闹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正当满城人都讨论着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传奇小贼时,当事人却若无其事地挂在大树叉上优哉游哉。
      “唉哟哟~这都什么天儿啊!热死了!”黝黑皮肤的少年紧皱了眉,神情不愉地看了一眼日头。他衣衫不整,胸膛上卧着一小块寒冰,俊俏的小脸因为不堪的暑气扭捏作一团。
      “早知道汴州这么热,小爷我就算饿死在山上也不下来了!”十来岁的少年正是火气最旺,且不说他呆惯了山中阴凉,就单就体质而言就比成人更加耐不住炎热。许是树叉上挂得久了,少年郎唧唧歪歪挪了挪屁股,突然一把扔了胸口的冰渣,翻身直接从十来米高的树上跳下来,甩甩头,随意理了理身上的麻布衣衫,兀自道:“罢了罢了,这玩意儿也不顶用,还是去河里游水自在!”
      少年来这汴州已有月余,下山时没琢磨好时节,弗一进城就恰逢大暑。汴州城不比幽山静谷,从来人声鼎沸,车马不绝,自然酷热许多。这不,还没等他这乡下小子见见世面,就差点被城中没个遮挡的太阳给烤干了。
      走了几步,只着了双草鞋的脚板立刻有些受不住,少年呲牙蹦跳了几下,心情更加烦躁,一跃而起便腾到树颠飞起来。他身轻如燕,姿态优美,于江湖中也是数得出的才俊,只可惜今日实在苦热,等到少年飞跃近城墙门前都无一人得以欣赏。
      城外一里路便有一处清泉小河,此时天色尚早,腿脚抓紧些还能在城门关前回来。思及此处,少年咧嘴一笑,不由得心生向往,松了些烦闷,信步走向城门。
      正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声声高喝,伴着一阵似有似无的马蹄声踏风而来,不多时已近在眼前。
      “哇呀!”少年被突如其来的险情下了一跳,顾不得看清马背上的人,转身沿城楼边侧朝高处逃去。
      城楼的守卫也被这景象吓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去拦,任着那疯马追着少年踏上城墙。
      “闪开!都闪开!”少年郎被身后的祸事逼得轻功、跑功、爬功一并用上,然那疯马却似野了一般紧追不放。一时,城墙内外乱作一团,驻守兵士连去报信的都被吓得跌坐地上。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那马背上的人不知是否也跟着疯了,一夹马肚子,扯着马鬃连人带马朝城墙高壁撞去。马如疾风,踏在城墙石板路上似地震一般。少年奔命狂逃,来不及回头,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马嘶声如垂死,撞击处似有大石砖墙坠落。
      一霎时,犹如惊雷劈过。
      待到万籁俱静,受惊的少年和守卫这才慌忙涌上查看。马晕了过去,御马之人似乎也伤得不轻,头上有明显鲜血痕迹。不过,万幸祸事一了,不曾殃及城中无辜百姓。
      少年轻轻推了推那御马之人,见他不动又大胆将人面翻来对着自己。方才忙乱,他一直未曾看清来人,此刻定睛端视才发现竟是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
      这少年浓眉大眼,轮廓分明,一派贵人之相。再看他此刻虽然昏迷,紧皱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丝鲜活的煞气,有些征伐将军的架势。也是,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子,怎会有拿人带马去撞城墙的勇气,就这一点也知此子并非闲人。
      同是无法无天的少年人,自然容易生出一丝亲切,贼小子翻着自己的如意袋捣鼓了半天,摩摩梭梭找出一个小瓶子。他灰扑扑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笑,手法粗鲁地将瓶子里的粉末悉数抹在昏迷少年撞击的额头上。
      “得嘞!搞定!亏得小爷有准备~”
      贼小子撒了药,旋即将人扛到一旁休息,全不顾众人惊诧的模样,潇潇洒洒拿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紫金葫芦,咕噜咕噜大喝起来。
      说来也奇怪,那药粉抹上去没多久,昏迷的少年便眨巴眨巴眼睛醒了,头上的血似乎也已经止住,堪堪然一副无事模样。
      “哟!不错嘛!这么快就醒啦!”贼小子豁着一口白牙,有些得瑟地招呼。刚恢复的人被他陌生的热情吓得一愣,眼光迅速打量了一圈儿,最后再次回到贼小子脸上,似乎颇有疑问。“你是……”
      “我?你不记得了?就是刚刚差点被你那匹疯马撞死的人!”贼小子有点无语地讷讷道。这么一提醒,对方马上有了印象,顿时十分歉意和着急,匆忙拉着他查看,问:“你是!怎么样?你没事吧?!”
      贼小子被人关心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摔打惯了,又有功夫傍身,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只是眼前之人也不知什么来历,方才那样的撞击居然也没甚大碍。
      “没事儿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刚才撞成那样,没撞傻吧?”
      他这话带了点询问背后的意思,对方也不知刻意隐瞒还是真的痴傻,没有半点言多,只是一个劲儿摆手,豪爽地表示无碍。少年见人家不愿多说也不介意,他抬抬头看看日光,想到城外的小河,叹了口气起身告辞:“那行,既然大家都没事儿就此别过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他动作利索,说走就走,谁知刚迈出几步身后之人竟绕到跟前拦住。贼小子眯眯眼,有点惊诧,方才躺着还不觉得,怎么站起来傻小子竟比自己高了这许多。
      “嗯……有什么事么?”对方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阳光,酷热也似乎稍减了些,即便被人拦住去路,说话的语气也不禁耐心又悦耳。
      那人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大约是觉得贼小子行事不同,有些好奇,于是匆匆忙将人拦住张口就问:“我姓赵,大家都叫我玄朗……小兄弟你呢?”
      对方态度诚恳,听作风姓氏恐怕还真是个贵人。然就是这个贵人,此刻正顶着灼日帮一个平民少年挡着酷热,全无架子地称对方为兄弟,拜求名姓,恍然英豪。
      贼小子愣了愣,灰扑扑的脸难得显出点红晕,仿佛受了对方感染,郑重道:“我叫陆空空,是个游侠。”
      “游侠?”这是玄朗第一次听到这种江湖称呼,一时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高声接道:“那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陆少侠才对?”
      陆少侠这样的称呼让空空实在不好意思,他才下山不过月余,江湖没见到,胸中更无志,所谓的侠都是说来好听的,哪里敢真的被人这般称呼。
      “不用不用,别这么客气!既然你称一声兄弟,不如直接叫我空空吧,叠字顺口,也不容易忘。”
      玄朗见他实在,更加高兴,立刻点头,微微一笑道:“行!那以后你就是我的空空小弟,我就是你的玄朗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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