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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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国道上轻轻地颠簸，路两旁来回的车辆从私家车变成了中重型的大卡车。巨大的后车斗在陈旧的道路上跌宕起伏，抖下半车斗的尘土飞扬后绝尘而去。
为了安全起见，佟霜降下车速，小心地在这群卡车之间穿行。
接近中午时分，佟霜把车停到农田旁的一家小卖部门口，问夏端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夏端阳垂着脑袋直摇头。佟霜就自己下了车，裹紧羽绒服进了小卖部。
小卖部的货架上像刚被抢劫一般，空空荡荡。仅有的几包梳达饼干可怜兮兮地躺在货架上。
老板听到有人关顾，从里屋踱出来，手里抱着个吃手指的胖娃娃，告诉佟霜，吃的都被去内蒙运输的车队买走了。他老婆去城里进货，下午才能回来。
佟霜向老板打听才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饭店还有二十几里，就在他计划上高速的那个地方。
这种高速路旁的小饭馆，能吃饱就算不错了，讲究不得。他想想坐在车上的夏端阳，买走了剩下的两包饼干和几瓶水。
上了车，他把饼干和水瓶堆在夏端阳腿上，说道：“先垫垫，下午就到你姥姥家了。”
夏端阳没伸手，只是抬头看着他，眼里竟带着些内疚。
佟霜躲开他的眼神，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他。他接过去喝一小口，继续看佟霜。
“怎么啦？这么蔫儿？”
夏端阳抿抿干燥的嘴唇，小声呢喃：“抱歉，我不该揭你的伤疤。”
佟霜被他说的一愣，笑道：“这算什么。要是我再晚生十年，碰到你那么跟我说，我一定会感动地哭个没完。比你刚才哭得还凶。”
夏端阳窘迫的红了耳朵，低下头拆开一包饼干，递到佟霜面前，佟霜抽出一块来叼在嘴里，继续上路。
临近中午，就连国道也开始拥挤起来。佟霜放慢了车速，在越来越昏暗的天光下前行。车里静悄悄的。虽然两个人达成了暂时的和解，但是依旧无话可谈。
佟霜甚至有点儿怀疑这趟送人之旅可能永远都到不了终点。
恍惚中，佟霜扫到路旁有一家加油站，大红色的棚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路程遥远，他开出车龙，拐进加油站里，顺便让夏端阳下车来溜达溜达。
叮嘱加油员给车加满后，掂量一下手里剩下的现金，他进了加油站的便利店里，搜索些能够点饥的零食。
这间便利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佟霜像在沙漠里遇见了绿洲，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买上几件。他交了钱提着白色塑料袋出了便利店们，就看见夏端阳在加油站前的空地上和一个背影娇小的女生聊着天。
佟霜远远地看着，发现夏端阳聊得还挺开心，时不时露出和他年龄极其相配的蠢笑。
他走回车子旁边，将一整个塑料袋撂到后座上，半靠在车门上打量着夏端阳。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户外、在白天仔细地观察夏端阳。如果不是这次脱线的事情，夏端阳这样的高中生，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他因为母亲去世的原因，高一之后休学一年，高三又复读一年，早就受够了学校里那些高中生，更别说比他小五岁的高中生。
不过现在顶着夹杂了碎雪粒和尘土的寒风再看夏端阳，他觉得有些意思。主要是这个小孩儿太有意思了，总是让他出乎意料。如果在他读高中时，有一个这样的同学，那就太好了。如果有这样一个朋友，他死都不会放手的。
佟霜想着再去看那个女生的背影。从她的穿着和站立的体态来说，应该最多不过20岁。她上身穿着件浅棕色的麂皮飞行外套。虽然个子不高，但腿挺长，腿上黑色的铅笔裤绑得紧紧的，显出两条笔直细长的双腿。那个背影说起话来会悠闲地晃荡，靴子上的流苏也随之晃动。时不时做着手势的双手上，露出涂得漆黑的指甲。
虽然没看见她的长相，佟霜还是不自觉地猜测起夏端阳的喜好。
也许在好学校待得时间久了，眼前这个女孩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佟霜正在瞎想，就见他们两人似乎结束了对话。女孩冲夏端阳深深地点头，夏端笑着摆摆手就朝佟霜的方向走过来。
“一路上我就没见你这么乐过。”看到夏端阳回到自己身边，佟霜忍不住打趣。
夏端阳低头思索片刻，回避了佟霜的话，带着些吞吞吐吐恳求道：“我知道这样是给你添麻烦，但是能不能考虑带她一段路？”
佟霜挑起眼睑，定定地问：“谁？”
“就刚跟我说话那女生。”夏端阳用眼神示意。
佟霜看着夏端阳，没说话。夏端阳赶忙说道：“她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她是趁着寒假穷游的大学生。今年大一。本来打算坐大巴去坝上，结果钱包丢了，只能一路蹭顺风车……”
佟霜伸手示意，压下他的话，眼皮也不抬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夏端阳回头再打量一眼那个女生，确定地说：“我认为没什么问题。”
佟霜抬眼去看他，只见他一副坦然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他多管闲事，还是太容易相信陌生人。
“既然这样，你们两个结伴搭别的顺风车好了。”佟霜说这句话，本是想连逗带哄，威逼利诱。
没想到夏端阳却认真地说：“你不会的。”
佟霜依旧逼视着他，想要发火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他吹了声口哨，对不远处的那个女生招呼道：“喂，美女，上车了。”
女生得到召唤扭过头，佟霜才看清她的长相。过分水亮的大眼睛、俏皮翘起的鼻头，搭配看起来总是微微开启的双唇，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这本应是秀丽的面容，却因为过宽的眼距而带着些飘忽不定的鬼灵精怪。
原来夏端阳喜欢这种类型的。佟霜心里如释重负，暗自叹口气，冲女生点点头。
女生见佟霜这反应，再去看夏端阳。得到他的确认后，便向车子迈步走来。
直到这时佟霜才发现她的行李小的惊人。只有单肩背着的一个皮质双肩包而已。
女生走过来向佟霜道谢，佟霜点点头，示意她坐在后座。女生也没有磨磨叽叽，利索地上了车。
这女生的大胆倒是和夏端阳很配。佟霜心里琢磨着就要上车。打开车门，他注意到夏端阳依旧准备坐在副驾上。他又关上车门，视线越过车顶，小声对夏端阳说：“你不坐后边去？”
夏端阳一脸莫名其妙，直愣愣地问：“为什么要坐后边去？”
佟霜收回视线，心里念一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再扬起视线说：“也是啊，你跟人家搭讪也没什么意义，反正不过是同走一段路的缘分。你要有手机还好，起码能互留个手机号。”
夏端阳难以置信地看着佟霜，红起了耳朵，压低声音蹦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佟霜垂下视线说句“没什么意思”，然后拉开车门上了车。
“上来啊。”在座位上坐定了，他隔着玻璃招呼副驾驶窗外的夏端阳。
夏端阳带着些怒气注视着他。他才发现，夏端阳不仅害羞时耳朵会红，开心和生气时都会如此。
他再招呼夏端阳上车时，夏端阳没理会他，径直打开后车门坐到了后座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佟霜心里也突然莫名憋气，一声不响地发动引擎，重新加入拥挤的车流。
车开出去没多远，后座的两个人就聊起来了。从高三的悲催经历，聊到中学那些奇葩校规，再到奇葩同学。
从他们的对话里，佟霜才知道这女生名叫“青青”，起码读音上是这样。
之后两人热络的谈话让人插不进嘴，佟霜听得脑仁子疼，打开收音机，开大音量，也盖不住他们的声音。
窗外的雪有变大的势头，由最初的雪粒转为细碎的雪花。车子在国道上缓慢移动，佟霜时不时启动雨刷去除车前窗上的融雪，小心翼翼地和前后车辆保持距离，一面无聊的从后视镜看看后座两个小屁孩。一不留神，一股冷风混着香烟的味道就从后座飘过来。
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头看时，就见青青手指间夹着根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正捏着一根烟递给夏端阳。
“哥哥，你来一根么？我在云南买的。”青青见佟霜回头，便歪着头笑着问他。
佟霜摇摇头，再去看夏端阳。只见夏端阳依旧不看他，接过烟来生涩地夹在指间。
“你还会抽烟呢？”佟霜回过头盯着后视镜里的夏端阳，问道。
夏端阳没说话，向青青借火。
青青一面在冷风中反复按压打火机，一面回答佟霜的问题：“抽着玩儿的，说是他们那儿的一种特色烟，我就买了。不抽也是浪费呀。”
佟霜应了句“你去过的地方不少吧”，只听见青青含糊地回答。佟霜再回头看时，只见青青一脸坏笑地眯缝着大眼睛，捧着夏端阳的脑袋，正烟头对烟头的给夏端阳嘴里的烟点上火。
佟霜惊地扭回头去看路，猛按两下喇叭，然后听见青青的戏笑声，还有夏端阳的咳嗽声。
“好啦好啦不抽啦。”青青从夏端阳手里接过烟，连同自己的那根一起扔掉窗外，双手权作排风扇扇了几扇，便关上窗户。
看着夏端阳被呛的眼角渗出泪水，她依旧笑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真逗，跟我一块儿出去玩儿吧？”
夏端阳抹一把泪，好奇地问道：“真这么有意思？”
青青手掌支在下巴上歪头想一想，说道：“也不全是好玩儿的事。但总得来说你会觉得很值，没有浪费时间。”
夏端阳不再咳嗽，坐直了身子，看看后视镜里沉默开车的佟霜，说道：“听起来很不错。”
青青见夏端阳如此表态，便继续说些鼓动他的话。
佟霜听着她的话，心里涌起一股厌烦，温吞吞地卡在嗓子眼儿。就在快要驶上高速时，他回头问青青：“美女，我们在前边第二个出口拐去延庆，没办法送你去坝上。你看你打哪儿下车方便？”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