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暮夜流苏

4、第四章

　　他么，叫做蓝山，至于和蓝山咖啡有什么关系，我开始没好意思问，后来不敢问，等到关系和谐到可以问的时候，已经有后来居上者问了。这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了，一个可爱的姑娘刘雨佳，一见到他就问他：“蓝山？蓝山咖啡那个蓝山？有什么渊源吗？”他笑答，“纯属巧合。”
　　我和他第一次照面，是在入职的第一天。
　　我毕业就职的那时候，正好总部要办一个展销会，我就被安排先到那边去帮两个月的忙，是在综合办公室，原本只有三个人，为了办展销，临时成立展销会筹备组，活生生又加了三个人进去，办公桌安的满满当当乱七八糟，但是乱中有序，过路、取东西、放档案都不会被挡着，只是我的位置就稍显尴尬了，是在进门的地方，一般人家一进我们办公室的第一反应就是，“哦哟。。。你们好高档，还有门童。”刚从校门出来的我对于这种充满洗刷味道但并无恶意的玩笑只能是微微一笑，还是一位霞姐姐，总是在这时候向别人笑道，“这是分部那边新来的庄妹妹，叫过来帮忙办会的。”不算正式介绍，不过多几天，大家也都知道综合部门有个姓庄的妹妹了，不大爱说话。
　　话说入职的第一天，我很听话的第一个到了办公室，等了几分钟才有人来开门，就是霞姐姐。一进门霞姐姐就取了抹布和盆子带我到了款洗间，去洗抹布端水回来擦桌子。霞姐姐说，虽然卫生有专人打扫，但是办公桌常常擦得很马虎，清洁工懒得多搓抹布，所以一直以来办公室的先例都是谁先来谁就擦桌子。
　　“我看每次都是我先来，现在好了，有你帮我了，终于轻松了。”我于是明白啦，今后擦桌子就是我的活儿了呗，有时候我还是很灵光的。
　　我卖力的很快就把桌子擦完了，然后端了一满盆脏水去款洗间倒，那时候大家都还没来呢。
　　刚才说我头脑很灵光么？那只是电光火石间短暂的闪现，许多时候，我有点二傻。我只想着表现，所以端了好大一满盆水啊，还笑着对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我的霞姐姐豪迈的说，“没事，我端得了。”然后擦桌子我也很卖力，那六张老旧的办公桌，我企图要把边边角角都给擦出原色来，还要在上班之前完成，于是擦完桌子，很自然的，手软了，就端不太起那盆水了。当我三步一停两步一歇终于把水端到款洗间门口刚要转角进去的时候，一双人字拖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然后，手一抖，一整盆水，污水，准确无误的全部泼了上去。
　　水嘛，是全部流进款洗间的下水道里了，除了打湿那双人字拖、以及穿人字拖的那双脚、以及那双脚以上的半截牛仔长裤上的那些。
　　“对。。。不。。。起。。。”
　　我保持着泼水的姿势弯着腰拎着盆子昂首60度眼皮上翻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黑T、牛仔裤、人字拖、双手仍意外的半举在两侧、双眼直愣愣俯看着我的男的，“对不起”三个字，声音颤抖，音量微小。
　　大概有3秒，他像是被点穴的身体忽然活动开来，双手放下来，在牛仔裤上打出轻微的啪的一声，然后瞪圆的眼睛搭下来，嗓门里一声短叹，头一扭，长腿一迈，拖鞋踢踢踏踏——就那么走了。
　　生气到无语了吗？都说对付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甩他，让他自己煎熬着猜去。
　　还没开始上班呢，就弄出这种事，也不知道泼到哪个部门的同事了，希望这两个月都不要和他打交道才好。
　　但是事与愿违，在同一个地方呆两个月，怎么可能不见面？！
　　和他第二次照面，是在第二天。
　　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不熟，一开始就只能做打打电话、复印一下材料、整理一下材料之类简单的工作，别的事情，我实在一窍不通，许多时候看着他们忙得鸡飞狗跳的，我却帮不上忙，会觉得自己很无能，所以在一叠材料扔到我面前叫我复印的时候，我跑得屁颠屁颠儿的，跑到文印室就傻眼儿了。复印机？怎么用？而且为什么没有人？霞姐姐说的叫做刘心的姑娘呢？
　　在此之前从没用过复印机，只在学校复印店见过，复印什么的时候把东西扔给老板就东张西望去了，哪里在看怎么用。而且这玩意儿能看见的所有的键上面的字都被按得一抹白了，到底哪个是哪个？
　　犹豫了半天，还是自己鼓捣一下吧。
　　我揭开顶盖放了一张材料进去，关盖子的时候不小心重了一点，就听见背后里间有动静，我凝神听了一下，又没了，回头挨个儿戳复印件上的那些键。
　　在我戳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没开机。” 低沉懒散的声音逐字拖长音符，如果给他的话加一个表情，那就是，汗。。。
　　我吓了一跳，立刻糗到没有知觉，下意识回头，看到通往里间办公室的门口站着一个男的，圆领黑T、休闲短裤、人字拖，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懒散的斜倚着门廊，脑袋微微耷拉着，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这不就是昨天那人吗？！
　　我的眼睛划过他的脸落到他的脚上，首先想起的问题竟然是，“他的长裤子被我泼脏了，改穿短裤了？” 我思维总是不在点儿上。
　　“看什么？”
　　他低头瞄一眼自己的脚，语气并不重，但是也没有问句应该有的询问语气，而是冷冷的排斥。
　　“没看什么！”我转身四下里找开机键。废话，我要是知道哪个键是开机键我早开了好不好。
　　就听见身后又是一声从鼻翼而出的轻微短叹，他踢踏着拖鞋缓缓走过来，弯腰在复印机右侧戳了一下，硕大一个复印机瞬间如睡狮苏醒般有了动静。他转身往回走，走了一两步又回过头来问，“会用吗？”
　　“啊？”
　　他瞪我一眼，嘴角不自觉的歪了一下，“我说你会用这个吗？”
　　“哦，不。。。不太会。”
　　他又走回来。
　　“这个是设置份数，这个是开始复印，要一张一张印放这里，要一沓全部印放这里。。。”他一边在复印机上指，一边吧嗒吧嗒快速讲解了一遍，然后抽开旁边的抽盒加了厚厚一沓白纸进去，也不问我记住了没，就啪嗒啪嗒拖着他的拖鞋进里面房间了，中途甚至打了个哈欠。
　　本来是记性很差脑袋又笨的我这次却把他说的话准确的记了下来，怕再弄不好又要把他给招惹出来，人果然要有压力才有动力。
　　印好材料回办公室的时候，霞姐姐说，“咦。。。刚才看到刘心在那边办公室，我还担心你不会用那个复印机呢。”
　　虽然刚才那个黑T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我还是老实说，“是里面那个大哥教我的。”
　　“哦？穿黑T那个？那是蓝山，他今天倒舍得动弹了。”
　　她对桌的周姐笑道，“是啊，每天这个点儿他应该在睡觉才对啊。”
　　原来我吵到他睡觉了！难道是八字不合？这到底是我倒霉还是他倒霉？反正他倒霉我就倒霉了，得罪老员工，万一哪天给个小鞋穿，我就惨了。
　　两个月，刚来第二天，我就开始在日历上画圈圈了，职场果然是刀光剑影的地方。
　　只听霞姐姐又说，“其实这个小伙子还不错，就是太落拓不羁了，职场上，哪里能容你那么多个人风范。”
　　周姐道，“其实他对人还是挺好，给我们弄电脑什么的，很耐心，只是年轻人嘛，未免性子直，看不得虚情假意那一套。”
　　霞姐姐笑道，“总有一天他得看惯。听说他在考业务，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这个可不好考，按他这种脾气，就怕会被那些在领导面前八面玲珑的给顶下来。”
　　周姐道，“也不一定，能力强自然能上，我看他不像是笼中鸟，虽然学历不好，但是进公司以后很快就把业务学通了。”
　　霞姐姐道，“但愿吧，我倒希望他有好前途，毕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看样子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还不错，至少没有我以为的那样难以接触。这么说好像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感觉，明明每次都是我得罪他还要说他不好相处确实过分了点，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还是端静旁观者明，点中要害。
　　“他可能觉得你是个莽撞冒失鬼。”
　　好吧，我虽然不是咋呼的人，但也确实有这么点儿毛病，所以到了新环境我都尽量保持安静了，没想到还是惹到别人，而且还连续两次惹到同一个人。
　　自那以后我都有些怕去文印室，觉得那是整个公司气压最低的所在。所以每次走到门口一米处我就集中注意力，一边走一边快速瞄一眼里边，如果他在，我就抱着材料直接越过文印室假装到别的地方去，如果他不在，我就放心进去复印啦。但也有很多时候，材料要得急，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有一次遇到他正跟别人侃大山侃得不亦乐乎，看见我去印材料，别的同事不管熟不熟都还点头招呼一下，唯有他，乜斜着眼睛瞄我一眼，就继续和别人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