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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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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让我回公司上班,我不太想回来,我觉得应该适当的冷却一下,我怕把自己烧坏。
所以周末一般在他这里,工作日各自上班。即使恋恋不舍到周一一大早他送我去上班然后再回来这种境地,我也管住自己不要回来。端静说爱不能有顾虑,但是没有办法,我就是有顾虑,我怕他对我厌倦,而我贪心着想要他的一生。
有很多的时间,我们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窝在沙发里,相互抱着,连电视也不开。然而即使这样稠密,时间仍然是一分一秒急速的过去了,等到天又一次的黄昏了,却好像这一天还是没有好好珍惜一样。无限制的迷恋,无限制的厮守,又无限制的夹杂着失望与离别的苦涩,我只有再一次的紧紧抱着他,他的骨骼坚硬,肌肉结实,整个身体似火烧。
他像要把我吞没,一切的欲望、爱恋、未实现、渴望靠近,都归宗于一种终极表达,他在我耳边喘息着说:“别走,每天都在我身边,你不在我一夜也睡不好。”
我轻轻的咬着他的耳垂,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样的温度也会有淡去的一天。
然而任何的温度都会淡去的,世间没有永恒的能量,爱情也是。
然而此刻,被他拥在怀里,我就似乎拥有了全世界。
“你说,要是有一天,你厌倦我了,该怎么办呢?”
他有些累,闭着眼睛似乎要睡着。
“如果真的到了厌倦那一天,也就是习惯了的那一天,习惯是刻进肉里的东西,一旦失去,会撕心裂肺。”
鬼使神差的,我忽然就做出一个决定——我要和他在一起,每天每夜在一起,给他做饭洗衣缝纽扣,陪他散步聊天看电视,在他为工作焦虑的时候默默送上一杯茶,我要让一切的细微,如粉尘一样钻进他的日子里,让他习惯,然后无法割舍。
我辞掉那份可有可无的行政工作,在小县城里的一个小公司找到一个职位。蓝山笑问是否怕别人说我攀附他这层关系所以不愿意回公司上班,我笑说:“别臭美,才不是,我是觉得你下班使唤我上班还使唤我,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苦着脸说:“那你就跑去让别人使唤?”
我朝他吐舌头做鬼脸,无法说出那一种稠密到窒息反而生出担忧的感觉,或许从小到大习惯了任何东西都有一份缺失,这样的完美,竟让我有些消化不良。
然而住在一起后,蓝山竟意料之外的将自己克制得很好,前面那一段时间的着魔状态悄然消失,他又变成那个整整齐齐冷热适宜的蓝山,相处由他引导向一个极其舒适的状态,刚刚好的距离,刚刚好的关怀,刚刚好的温度,是吃饭七分饱,喝酒六分醉最佳状态。我幼稚的固执,就这样被他的温润化于无形,我这辈子,是栽给他了。
周末的傍晚,蓝山接到客户电话,要去办公室查一份资料。吃完晚饭我们一路散步过去,小县城生活的惬意在这时充分的体现出来,没有拥堵,没有喧闹,说要去哪里,只是手牵着手缓缓散着步就能达成的事情。唯一的小广场是晚饭后老人孩子积聚的中心,广场舞正在铺开,便携式音箱播放出时下最火的广场舞曲,震耳欲聋。也不担心被高楼泼粪的危险,这里的人们,小小的地方,大大的宽容,整个县城都可以是邻居是朋友,因此任何的事,都是相见互给三分面,无须极端的抗争,即使因为某件事争吵到面红耳赤发誓互不往来,隔天也依旧站在同一个广场,随着同一首舞曲,踩着相同的节奏翩翩起舞。并且,他们对世俗有着最本真的容纳,生活的愉悦,正在于吃好穿好玩好这样简单的而热闹的事情,欢声笑语么,谁会拒绝?
走在这样的小街里,我们总是有许多的感情被蒸发出来,像吃糖糕一样喃喃的念叨着:“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吧。。。。”然而一转身,每个人都有太多的理由,想也不想的离开这里。因此当蓝山松开我的手,改用整个手臂将我圈在他侧身,歪着头在我耳边感叹着:“一辈子就在这里”时,我笑着说:“你不要升职了吗?那可不好,我还以为我买到潜力股呢。”
他仰天长叹:“哎……我还以为我找到一个不爱慕虚荣的老婆,可以逃出奴才命,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你想怎么样?”我背着手站在一个行道树下质问他。
他双手叉在裤袋里,以一种最悠闲的站姿面对着我,慢慢的说:“没想到我的老婆既不是爱慕虚荣还处处为我考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妨碍我做事业?要是单说钱,我现在挣的已经够花,要是我再升职,可就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了。”
“切……说得好像自己多有钱。”
他苦恼的皱眉:“养你是够了吧?”
“那是因为我好养……不行,我得向端静学学,买衣服买化妆品做保养……”
“那我把银行卡都给你好了,不够就把我当那里,只有这样了……”
“说得好像自己挺值钱……”
他忍无可忍,伸出魔爪来咯吱我。
吧嗒吧嗒一路说着废话,觉得废话都是甜蜜的。
一进办公室,蓝山就换了模样,嘻皮笑脸被收起,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面容沉静。一想到这幅格式化的面容只为我展开另一面,心里腻到不行。我站在窗外看着认真工作的蓝山,这样的景象,我有多久没见到了呢?似乎是有点久了,曾几何时,是每天都能见到的。忽然很想进去抱他一下,不过算了,我不喜欢做妨碍男人工作的女人。
于是在办公室里瞎转悠,并矫情的怀念。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语童,听说她出国念书去了,走得很突然。
我和语童的办公桌竟然还保持原样,没有收拾,大概还没有新人来。我的私人物品是已经收走了,语童走得急,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还留在那里,几张咖啡优惠券乱乱的插在档案盒的角落,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我拿起来一张张看着玩,语童的字很是娟秀漂亮,大概是无聊的时候干的事,从网上找了许多咖啡简介工整的抄在后面。其中有一张抄的是蓝山咖啡,我微微一笑,看下面写道:蓝山咖啡为何味道纯正的“秘密”——他们的咖啡树全部长在崎岖的山坡上,采摘过程非常的困难,非当地熟练的女工根本无法胜任。采摘时选择恰到好处的成熟的咖啡豆非常重要,未成熟或熟透了都会影响咖啡的质量……蓝山,我爱上了你,可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寒冷的天气里将自己投入过热的淋浴里,热气热得我发懵,心跳也加速。我坐在那里良久,等热气散去,复又感到一股湿凉从背心蔓延开来,鼻尖些微的酸楚。
我把那些纸片片全数装进包里,仿佛扫荡了整个秘密。
再次走到蓝山办公室前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看来是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在跟客户沟通。
不一会儿他关掉电脑走出来,我们又一起散步回家。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已经散去,只剩下一些老人陪着自己的小孙孙在玩,一群小朋友堆在地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几个老人在外围围成一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话题不过是孩子的吃穿用度小脾气之类的,聊起来,时而大笑时而皱眉,总之是幸福的。
我还是决定把纸片片给蓝山看,不是大度,而是,不想承担秘密,更不想让自己可耻。
蓝山在路灯下看那些纸片片,我跑去看那些小孩子们玩,目光却时不时往他身上瞄,我知道自己虚伪的可以,却还是忍不住。
他看了那些纸片会是怎么样呢?或许会不自然的笑笑假装出看到一个笑话的轻松表情吧,如果肉麻一点,他或许会说:“我只爱你”这样的语言,而我该怎么样呢?像个哥们儿一样攀着他的肩膀说:“行啊,行情不错嘛。。。”或者,只是挥挥手笑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逃避是我唯一的本事。
然而他的表情似乎越来越不对,从莫名其妙变成惊异再变得静默,那静默中,竟有一丝生气。
我真是一点也忍不住,马上就跑了过去,连想好的打趣台词也说不出。他只是将纸片片还给我,然后说:“回家吧。”
默默的,一直走到家里。
我问:“你好像不高兴了?”
“嗯,不高兴了。”
“为什么?”
他的声音意外的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生气了:“那要怎么样?我自己藏着?不好意思我藏不住!”
“那你可以质问我,骂我,甚至打我。。。”
“那样没道理,是泼妇,你会厌倦。”
“可是你这样,我会害怕。小谧,为什么不问,那些照片怎么来的,别告诉我在你看到这些的时候,还理智的认为那只是语童的恶作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瞬间,天地静止。
他往后退了两步,颓唐蹒跚。
“对不起小谧,我没资格拥有你。”
我反应不过来,寂静空蒙的房间里,只有深重的喘息,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继续问:“你什么意思?”
他静静的看了看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整个世界,好像天空之城忽然掉了下来。
我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拖住他。
“我不问了,不问了,只要你不走,什么都随便,我不问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眼泪流下来,我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可怜,什么原则,什么坚持,什么眼里容不进沙子,那都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将此打破的那一个人,一旦那一个人出现,即使整个世界都碎了,都离经叛道了,只要他还在身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端静吃着一大碗冰激淋,拿着长勺子在我脑门儿上点点点:“我说你啊,就不能讲点策略吗?这样一下子倾尽所有,他指不定得多得意呢,知道你离不开他,以后还不为所欲为呀,你这仗,算是输了。”
“那能怎么样,早已经输了。”
“你就让他走呗,他要是爱你,走一走指定还再回来。”
“万一他真走了呢?”
“不可能。”
“万一呢?”
“你就傻吧!”
罗城端着一篮子水果走过来,一巴掌拍在端静脑袋上:“少在这儿出馊主意,人家蓝山就吃庄谧这一套,你以为都像我似的,天天陪你玩儿猫捉老鼠的幼稚游戏。”
端静嘴里叼着个葡萄,昂着头问:“怎么的?不想玩了是不?”
罗城在对面沙发坐下来,一副君子不与小人计较的样子:“玩儿,玩儿,奉陪到底。”
我想我们太过小心翼翼。
房间里,夜光昏暗,我躺在蓝山的臂弯里,想了想,侧头在他的肩膀上深深的咬了一口,他痛得像触电一样浑身抖,又不敢强行把我推开,只好又用咯吱这种老伎俩。我笑着松开他,说:“真不公平,你都有爱慕者,我都没有,不行,我得出去找几个备胎去,万一哪天我们俩散伙了好有下家。”
他轻轻一笑,说:“你相不相信,要是我们真的散伙了,你过的不好,罗城一定第一个跳出来。”
我一怔,坐起来看着他:“别瞎说!”
“我没瞎说。罗城完全是让我产生威胁感的一个因素。我不是说爱情。你信不信,有时候相爱不一定会互相厮守,而互相厮守,也不一定是因为爱情。”
像我的妈妈和爸爸他们一样吗?
我不管蓝山这一套莫名其妙的理论,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凑到他脸上问:“那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离不开你了你这个笨妖精。”他像熊扑到一样把我扑到在床上。
是的,所有的爱人,都不会是想象中的那般完美,相爱容易,相守,需要智慧和勇气。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控制的会去想象蓝山和语童缠绕在一起的身体,可任何的痛楚都不能比离开他更痛。
也许能够持久的相伴就是如此吧,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离不开。
再见到梓云,没想到她和李飞扬在一起。两人对桌坐在咖啡店摆在路边的木椅上,李飞扬敲着二郎腿抽着烟,梓云拿一张纸巾以她一贯的淑女姿势在擦眼泪。如果李飞扬是个男的,这场景就是她抛弃了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
李飞扬先看到我们,我在梓云抬起头来的刹那迅速把手从蓝山手里抽出来,谁知他又来拉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放心,她不是为我。”
梓云抬起头来,看到我们,果然嫣然一笑,关于自己的哭鼻子,还有一点不好意思。
李飞扬带着戏谑简洁的陈述到:“正如你们所见,我们两个绝世大美女先后栽在了同一个贱男手上,在这里互为疗伤呐,不过梓云,我看到你也过得不好,甚至比我还惨,我真是开心,我的神经病一下子就被治愈了,哎……”李飞扬向梓云挑挑眉毛,说:“我因为这件事整了庄谧一年,也把我自己快要整崩溃了,听到这个,你是不是也该被治愈了?”
梓云噗哧一下,笑着向我道:“不好意思庄谧,我想,语童大概跟你说起过我了,不过,有些事情她不是很清楚,一直以来,我是把蓝山当成别的人了,我患有一点精神分裂症,事实上我和蓝山什么也不是,顶多,能算作朋友……所以,希望以前的事情你不要计较,祝你们幸福。”
梓云像蓝山看了一眼。那眼神里的东西是和往常不一样了,但是,似乎又有了另一样东西,轻描淡写,不被留意,却是怎么努力也管辖不住的流露,难道,是我多心里吗?
蓝山笑笑,手臂已经搭上了我的肩,有一点重。
我想,一定是我太敏感了,这样不好。
我很想再见到语童,但是后来很多年都没有在见到她,直到后来,发现许多事情并没有当初预计的那样难以过去,再不再见,也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