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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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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是嫁娶的好日子,这一天,刘丞相家的公子刘巷成了我的夫君,而我从一个卑微的孤女莘扬成了皇城第一公子许诺一生一世爱着护着的夫人。
旁人看来确是如此,究竟哪般只有做了夫人的我才够明白。
我原本只是皇城边上青松县的一个孤女。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别人的身影,除了阿婆。
在我七岁那年,阿婆已十分老迈,缠绵病榻。
从五岁开始我就帮着阿婆洗衣做饭,我俩唯一的收入就是阿婆纳鞋底得来的钱。六岁那年我特地叫阿婆教我纳鞋底,于是我和阿婆一起赚钱,生活才稍稍有了改善。
七岁生日那天,阿婆将我叫到床前,她已奄奄一息,却抓着我的手说:“扬儿,阿婆快不行了。这么多年叫你吃了不少苦,我知道一直以来你想知道什么。阿婆也不瞒你,七年前我从一个人贩子手中买下你。人贩子慌慌张张。咳咳…”
“阿婆,你别说了,你好好躺着,我去请大夫…”
阿婆却拉住我的手不放:“扬儿。听阿婆说…人贩子慌慌张张,急于把你卖掉,收了二两银子就走了…咳咳咳…当时你身上穿的衣服是极好的料子,而襁褓之中也有一张布条,写着莘扬二字…”
拉住我的手忽的没了力气,七岁的我却知阿婆这样是死了的。
而阿婆死了,我便成了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一个人。
邻家的人看我年幼,兜出一些银子将阿婆葬了。
我依旧在青松县的角落纳着鞋底,我并不想去寻找生我之人,我更愿守着养我的人。
青松县因一场大雪难覆满县青松得名,每年入冬慕名而来的游者不计其数。
我住的地方没有成片的青松,只有院前有两棵小矮松。这两棵松与别的各不相同,一到大雪纷飞的时节,松针不断掉落,经过一晚上,枝桠上满是积雪。
许多人说这不是祥瑞之兆,都劝我将它们砍了,我却舍不得。
阿婆曾说过,这两棵矮松是我来的那年她亲手种下的,它们和我慢慢长大,和我是血脉相连。
自阿婆走后,它们似乎有了灵性,自此停止了生长。
我觉得它们就是阿婆的化身,一直守着我,看着我。
去年十一月初三,大雪降临青松县,外面热闹得打紧,我窝在院子里懒懒地晒着太阳,入冬来双手因纳鞋底受冻裂开来,是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松是矮松,却是好松。”
我从阳光中抬起头来,与以往的一切都不同,比如眼前的男子身着绛红色大袍而不是粗布短衣,比如这男子不似寻常人那样躲避着我的矮松,比如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看似张扬却透出沉稳的人。
“你这人倒是有趣,人人都特特来瞧我们青松县的无雪青松,你反倒只身来瞧我这毫不起眼的矮松。”
他朝我微微一笑:“若是都去追逐夸浮之物岂不泯然众人矣?”
他朝我款款走来,却无傲人的姿态。
“在下刘巷。”
不知道因为太久没有接触过生人还是太久没有和旁人说过话,话总恰在喉咙口出不来。
也许是他的转身,也许是他的话语,我砰然心动。
“莘扬。”我福了福身,他却在雪光中留下了背影。
刘巷,虽然只是一眼,我却觉得也许就是那条我得走一辈子的巷。
第二日再来的时候他穿的是月牙白的袍杉,与那雪色相融。
“莘扬,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起你在太阳下发光的样子。”
他的眼神变得热烈而恳切,我嫣然一笑,大约我们走入得是同一条巷。
我执起他的手,与他互相望着,那时我并不懂什么矜持,也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爱上一个人于我来说,一眼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