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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12月18日,晴--辰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他今生的生辰,是我偷偷派人查过的。我思绪回到久远之前,少主生辰总是热热闹闹,府里所有的下人们全都能讨到赏,如今我不能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都只是个瞎忙活的局外人,而他也像个局外人一样,从没见他像普通人一样庆过生,想到这里时,我竟觉得有些心苦,从五年前他来这个城市上学我再次相遇他时,他的生活便一直在打着各种兼职中徘徊,从没见他停下来过,他是主,我从不敢去查他的一切,生活、家庭乃至他的喜好。
      五年前,我还是义父最疼爱的儿子,出任何场子都会带着我,我有以前的本事,也从不给他丢脸,除了那次,我陪义父与几个堂口老大在琅琊高级餐厅吃饭,传菜生将佳肴一个一个端上了桌,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感应,才会在那一瞬间将视线落在一名传菜生身上,是他,两世轮回的记忆,地府里千百个日日夜夜的等待,此生二十多年的寻寻觅觅,怎么能忘?怎么敢忘?我突然站了起来,打翻了他刚端到我面前的一碗海参高汤,湿了一身,我却浑然不觉,两眼只直勾勾盯着他窘迫得不知如何,我从没如此失礼过,不明所以的义父和几个堂口掌事都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儿,他有些慌乱的拿毛巾给我擦衣裳,我伸手挡下这折寿的行径,咽了咽口水,只想向他喊一句“主子”,那边义父不耐的出声,“新来的吗?怎么连个菜都上不明白?”义父是个年过五旬的中年人,声音里带着堂里人惯有的浑厚,沉淀着岁月的渣子,我身前他拿着毛巾的修长手指被声音震得一颤,我本能得想跪下来,以前、现在、将来,我还愿意做您锐利的刀,哪怕您强大到并不需要我的保护。
      餐厅经理很快来到包房道歉,他被骂了句“不长眼”被赶了出去,我还想追着出去,却被“拦下”引到另一屋去换衣裳,那顿饭吃得我如同嚼蜡,全然没有注意到义父他们在谈些什么,只一遍遍在脑海里思念他的模样,直到我们离开,也没再见他一面。我心有所念,晚上也没有睡得好觉,第二日一早便去琅琊餐厅找他,经理来接待我时,许是看见我黑着眼圈心情不好,腰弯得更深,我想起昨天他对主子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脸又黑了几分,当我得知他因昨日我的无礼被辞退了,也就是意味着我又一次失去他的消息时,我觉得心情糟糕透了,二话不说抬起拳头就揍上了经理的脸,转身便走。后来外面都在传那家原本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不知是什么缘由惹了黑堂牙门的不满,竟然被牙门给强端了,义父知道之后只说我“胡闹”,倒也不了了之了,最让我生气的无非就是餐厅经理对他说的那句“不长眼”,他胆壮,不见得我能容得下。
      我身在暗堂,得消息自然便利,我虽不敢真查他的消息,但却摸清了他在哪里,最怕无非是再次失去他,我已经不敢想那千百个日夜等待时骨子里的萧瑟感,好在,总归是盼到了。许是因为年纪越长便越爱回忆,又赶上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无端端竟想起五年前相遇的场景,但于我而言,确实是美好的开始。我驱车向他的学校赶去,可真到了,竟有些不知所措,我自嘲笑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研究生的课程本就不多,况且他四处打拼,哪里有什么心思浪费在那些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中?我车子停在他寝室楼下不远处,也不知道他此刻在不在学校,却就只是想这样简简单单的跟他呼吸着一块地方的空气,看他每日经过的那棵合欢树长得郁郁葱葱,心里都是满当当的幸福。我正憨着,便远远的看见他拎着两只暖壶走出了楼,我有些欣喜,果然碰得见他,我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生日蛋糕,微微弯了眼角,祝您生辰愉快!我压着帽子下车,将蛋糕交给了一个学生,几张钞票换他帮我跑了腿,虽然我更想自己送过去,但终究是放弃了,他已过了二十五周岁生辰,若是在以前,已是有了小主人的年纪,却还在为生活劳苦,靠着自己还不成熟的臂膀。打开钥匙发动汽车的时候,我看着他又拎着暖壶带着几个包子回来了,我微微一笑,踩着油门离开。我盼了这么久想要与您相遇,可终究已经魂埋了土,脏血污污,配不上您身上魂牵梦绕的光,只要您长乐安好,我宁可此生只站在影子归处,已是幸福满足。
      这一日,我并没有再去“叨扰”于他,我们总归是有各自归属,他的光,我的肮脏……我来到湖光公寓,轻车熟路上到18层,打开门,似是进了另一个时空,古色古香的桌椅,雕花梨木床头,白色轻薄的帐子,温衾暖被,一个时间两个空间,我曾怀念的最初,也是最终,窗外是车水马龙景,窗内,只是我的记忆重重。我仔仔细细将屋子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一如千年前一样虔诚,那些回不去的日子,仿佛只是昨天一个温柔触碰,我轻轻抚摸着床边,好似那里刚刚还有着温暖气息,不知不觉竟湿了眼角,我苦笑一声,果真是年纪大了,竟学会感伤。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站得比较高,总觉得今夜的星子多到耀眼,连成了谜,我跪在床前,端端正正叩了三首,年年岁岁,我守着这点记忆,化作星星点点醉。

      12月18日,晴--煜
      在那个蛋糕出现之前,我并没觉得今天的日子过得有什么不同,确切的说我根本就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五年了,年年的生日这天,我都会收到一个陌生人送来的礼物,不留一字一言,只是个简单的蛋糕,不花哨不招摇也不大,我每年都会尝一尝,味道确实极好,连我这不爱甜食的人也并不讨厌这份香腻,前两年,我还会好奇,也试着去问询送来礼物的是何许人也,但都无所踪,这几年便也淡了,竟成了一种习惯,似乎黑暗里有一盏灯,提醒着我,这一日该感恩生命,蛋糕送到我寝室便被榔头他们几个瓜分完了,涛子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说道,“我敢确定这是“淮海乔”那里的私厨做的蛋糕,上次董叔见州央集团老总的时候带我蹭了顿饭,饭后上了一块甜点,与这味道一样,绝对是此物只应天上有……卧槽!给老子剩点儿!”涛子只顾说话,榔头和小航埋头苦干,我在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去打工,若有似无地听着,淮海乔是本市出了名的高档餐厅,每日只接几桌客,越是这种供不应求越是会将身价抬高数倍,虽然里面确实养着几个刁钻的名厨儿,但大众也没有能尝上一尝的资格,所以越是遥远便越是神秘,我讥讽一笑,与我何干?
      我从不过生日,是因为那是母亲忌日,二十五年前,母亲难产去世,我却生龙活虎,像极了狗血八点档,我是扫把星,自然不受欢迎,借酒消愁的爸爸只爱比我大一岁的哥哥玄烨,可惜却是个游手好闲的穷少爷……我背上包,连悲伤都那么轻薄,穷人命苦短,也没资格矫情。我还去韩餐店端汤饭,在店里忙活的空间,习惯性的向窗外街对面看去,空无一人的路灯下,像凝注了一个瞬间的记忆,我却追踪不到,微微有些失落,却很莫名其妙。
      我以为今天会如往常一样,却只是上帝还愿意开玩笑,我刚趴在厨房后台的案几上扒饭,手机不适时的响起,拿起一看是家里,爸爸很少打电话来,他从不会想起我,我努力读书远离了他们身边,无非是想给各自一个空间,可是,我终究要叫他一声爸爸,叫他的儿子一声哥,电话来了无非只有一件事,我苦笑接听,电话里局促的声音刺入耳蜗,“你快点打点钱回来,你哥哥把人给打了!对方不像是好惹的人,现在正在医院,你快点!”我知道一定还是张嘴便是钱,也习惯了我那惹是生非的少爷命哥哥打了东家祖爷西家少,钱钱钱,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结,雅典皇宫那里还刚开始,虽然那边自从上次之后,经理便待我格外关怀,许了我不少便利,赚得也不算少,可是下个月我便要交学费了,我还没有凑的足,便又要让我那二世祖哥哥掏了空,我突然有些烦躁,没好气的扣了电话,好似我真是个移动的ATM,这种事情又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无非成了他们向我要钱的借口,真发生与否也未可知。我拿起筷子,手机又响了起来,我干脆关机,顿觉失了胃口,生日生日,简直就像一个噩梦般的受难日。我难以启齿得向韩餐店老板预支了这个月的薪水,老板人家很好,也知我困难,额外体恤,痛痛快快的满额予我,虽不至于感激涕零,但穷难之人,点滴的温情都会深记于心。下午我趁人还不是很多的时候,去了雅典皇宫,经理对我很客气,简直有点恭维,我不敢当,也自然无心多问,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想要预支薪水的念想,刚一转到话题,经理立刻明了,二话不说让财务结了账,原本预计到的拒绝艰难成了心里的疑惑,我自然是感激此间理解和方便。
      我揣着钱,站在繁华的昌荣街口,车水马龙的世界里,我像个被遗弃的娃娃,破烂不堪,我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从小到大都过得如此艰辛,小时候像个小乞丐,四处捡着烟盒废瓶子,我没有朋友,所以很少说话,村民同龄的小孩子都嘲笑我,拿石子丢我,我却顶着满额头的包,依旧干着自己的活计,我知道,我要生存而不是生活,大人们领回玩闹的孩子时说得一句“别跟那个傻子在一起”清晰传入耳中,我却没了感知一般,仅仅只是为了活着。ATM再次吞食了我全部的“家当”,两袖清风之后,我深呼了一口气,也许,明天就是另一番艳阳天,我总是这般在积极中悲哀的活着,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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