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渡》迟书

3、寒渡

　　扑岸而来的箭雨狂潮在顷刻间摧毁利刃所及的一切。
　　何寻第一个念头便是叶安，这个念头让他顾不得掩护直接冲了出去，砍下两支直逼要害的箭。叶安挥刀而立，手里是个被射的稀烂的竹筛。
　　箭雨无情，犀利而不留空隙，他二人无力反击只有躲在窗台下。何寻这才发现叶安半个手掌已被染红，依稀有污血从他潦草恢复的伤口中渗出来。
　　“究竟是何处来的歹人，下手如此狠绝！”叶安低骂一声，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些都是专人训练出来的刺客，”何寻道，“江湖中人，行事作乱起来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安没有说话，何寻见他抖得厉害，便说：
　　“他们已经知道这屋里又来了人，咱们得想办法出去，不然只会被困死在这里。你伤如何？”
　　“死不了。”叶安咬牙道。
　　何寻想了想，裂了衣衫一缕布下来与他系伤口，又扒着窗口往外看了看，手已从腰后摸出两个雷震子。
　　叶安见他手里两颗黑漆漆的雷丸，上面还带着金翎卫的暗纹，顿时眉毛一扬：
　　“你还留着这个？”
　　“有备无患，”何寻继续观察着窗外，“此人由来神秘，实是难以掉以轻心。”
　　“刺客有十，弓弩四居高处，两埋伏，四刀。”
　　回过头时，叶安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人来了。”
　　荒芜雪原之上，暗色的杀影正步步逼近。
　　茅屋的门被破开时，门外的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但见两缕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两边冲出，刀剑相抵的声音冰冷而脆弱。回过神来，刀下两袭破碎的外衫，势如破竹的快刀在身后劈斩而下，转瞬就旋去两名刺客的头颅。
　　他二人的刀法和行动都显示出精良训练的痕迹，刺客措手不及，放出话来：
　　“来者何人！”
　　何寻与叶安对视一眼，依旧像是以往执行任务一样少说话多杀人。二人的出身将他们塑造成了最优秀的战士以及最冷血的杀手，然而对手同样的训练有素，在明处的两名刺客被解决掉后，暗处隐藏的杀手破雪而出，顷刻就将他们卷入刀光剑影的撕扯之中。
　　正在此时，在高处设伏的弓弩再度发动箭雨，数十支呼啸的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飞向正在鏖战中的二人。身敌两人，箭雨纷飞的局面让人分身乏术，何寻陷入苦战，余光里又见叶安亦是腹背受敌。何寻心中焦躁，手下频出险招，对方被他不留余地的进攻一时迫得不敢上前。然而又见叶安一方伤势牵制不敌对手，躲闪不及间脊背生生挨了一刀，何寻顿时分了心，一个不备，一道白刃便横劈过命门朝他而来。何寻摔在地上，松软的雪地减轻了大半的冲力，利箭和刀锋在他跌倒的时候紧随着逼来，几乎能将头骨凿穿的箭矢擦着他的鬓边而过。身后一口覆满落雪的大缸应声破裂，里面的液体汩汩流出，带着清苦和涩烈的气息。
　　“何寻！”
　　叶安惶顾之际，刺客趁着空隙横刀飞步向他逼来，他以刀相抗。两方僵持不下之时，叶安胸口的毒伤在力的较量中迸裂开来，他渐渐失了力气，眼睁睁看着刺客的刀刃抵上自己的颈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错乱的喘息在冰冷的刀刃上凝结白色的雾。
　　“禁刀令下，岂还有乱党恶贼在此屠戮人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刺客的声音透过面罩，冰冷而朦胧，“此间关乎的只有我们主上与沈怀心的恩怨，尔等若与此无关，就不要碍事。”
　　“今日放你们一马，再有纠缠，格杀勿论！”
　　“大胆狂徒！”何寻狠啐一口，突然伸手抓住刺客制住他的手，手中刀如削雪般，瞬间砍下一截完整人臂。何寻趁隙挺身从地上跃起，对着身后的大缸不遑多思一脚飞踢，大缸顿时裂作两半，飞出的一半径直砸在失了手臂的刺客身上，满缸的冰水泼洒在空气中瞬间凝结，对方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冰，空气中一时弥漫清苦而涩烈的气息，那味道却是醇香的酒。
　　不待人有所反应，何寻将两丸雷震子脱手飞出，星火之间，雷震子中的火药和□□被瞬间点燃。
　　这出自朝廷暗卫的暗器火力威猛，并在酒的作用下腾燃起来，雪原之上顿时燃起冲天火光。何寻在那火光里看着丛丛黑影渐渐退去，残落杀影凋零于虚无，死寂重新淹没回雪原。
　　他回过身来，在刀的支撑下摇摇晃晃去寻叶安。
　　叶安倒在雪地里，一阵阵滚烫得异于常人的温度从他的身上传来，何寻握住他的手，青年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就陷入了昏厥。
　　那潜藏在血液里吞噬人心的毒液，终于在那一刻里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