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琚舟子

33、伪结局

　　“商周……”言小枝喊出了他的名字。
　　就在听到她念他名字的这一瞬间，夏商周心中所有的防御土崩瓦解。他紧紧地把言小枝拥在怀里，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他找她都快要找疯了，朋友家，亲戚家，D市，C大，S市……全世界他能想到的地方他都去找了，直到他想起了这个地方。
　　“小枝，我在这里。”他疲倦地趴在言小枝的肩上。平安无事就好。
　　“商周，对不起。”
　　“你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这样会害多少人担心，你知道吗？”夏商周嘴上说着严肃的话，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言小枝犹豫了好半会儿，少顷，她缓缓开口道“商周，我可能不能嫁给你了。”
　　怀抱着她的手瞬间僵住，夏商周渐渐松开了手，他没有正面看她，只是把头抵在言小枝肩头问她：“为什么？”
　　言小枝闭上双眼，轻声说道：“我想，我们不合适。”
　　这一刻，世界完全安静了下来，没有江河流淌的水声，没有人群的喧闹声，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开玩笑的么？”夏商周笑着说。
　　“我没有开玩笑。”她推开他，垂头说道：“我喜欢言小凡，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是啊，我早就知道的。”夏商周苦涩地笑了，“从始至终，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人。而我却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我就一定能让你喜欢上我。”
　　“等到我以为终于把心放在了我身上，你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对不起……”
　　“罢了罢了，你现在脑子有些糊涂，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这些。”夏商周无奈地叹了声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言小凡出事，这傻子心里指不定难过成了什么样，各种悲观情绪铺面而来，这很正常。再者，她喜欢了言小凡那么久，心中于他多少会有些愧疚，所以才会脑子短路……
　　“商周，这是我考虑了很久才说出口的。”她依然低着头不敢看夏商周的眼睛。
　　揉着头发的手陡然僵住，夏商周的脸色很是难看。一时间，言小枝甚至觉得周遭的空气几乎冷得要结冰。
　　考虑了很久么？很久是有多久？但是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因为这场爱情注定是不公平的。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夏商周抬起她的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陪着你忘掉他，以后的苦难咱们一起面对。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你还愿意吗？”
　　这是他最低的底线了，刚刚言小枝那番话已经让他伤透了心。可是他是个看得明白的人，他宁愿将那些伤疤一点一点地抠开，直面腐烂而又荒唐的内里，也不愿意割舍掉内心的那一丁点儿的美好。
　　“还像以前一样……像以前一样……”可是商周，我们还回得去吗？
　　曾经温馨的画面如走马灯般浮现在言小枝的面前，羞涩的言小凡，为她撑伞的言小凡，为她打架的言小凡，拥抱她的言小凡，微笑着的言小凡……或许自她遇上言小凡的那一天起，言小凡就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取代的人了。
　　言小枝只觉得脑袋一晕。半晌，她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什么都不用说了，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安慰的话，暖心的话，逗她笑的话。
　　许久之后，夏商周拍了拍脑袋，嘶哑着嗓子说了他对言小枝说的最后一句话：“快点回去吧。”

　　从那以后，言小枝便再也没有见过夏商周。
　　原本该结婚的那一天，言小枝把自己锁在新房里了整整一天，望着墙壁上大大的婚纱照，她总是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商周那么好，而她那么自私。
　　她忽然想起了结婚前的那一个月，他们还在讨论未来。
　　夏商周开玩笑说：“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言小枝一拳捶在他胸口上：“又不是花瓶摆来给人看的，搞得我很没生命价值一样。”听到这儿，夏商周笑了，笑得是温文尔雅，挽起她的右手亲吻道：“也是，那以后你就在家里带孩子吧，你想要几个咱就生几个。”羞得言小枝脸滚烫滚烫的，赶紧把脸埋在被子里。
　　她应该也是喜欢夏商周的吧，所以她也会一起憧憬他们的未来。
　　如果她先遇到的人是夏商周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过这样也好，商周自由了，他值得最好的人，所以她应该要开心。
　　“商周，祝福你。”看着照片上身着西装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商周，温柔地侧脸看着她的商周，言小枝说道。只是在转身，眼泪就又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言小枝记得自己以前特别不喜欢哭，看到女孩子哭都会觉得很娇气。言小凡不在了，他会哭。可是商周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她也会觉得很难受，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身体里剥离了一样。
　　再次抬头看那婚纱照的时候，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可是她什么也挽留不了。

　　后来言家在别处买了套房子，老房子就一直闲置在那儿了。
　　言小枝收拾好东西，等爸妈走后，她一个人偷偷地把言小凡的箱子从衣柜里抱了出来。
　　她没有打开箱子，只是抱着它来到了屋后，将它和自己的箱子埋在那棵陪着他们一起长大的老榆树下。
　　“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她说。

　　临走之前，她再次回望了一眼这座陪了她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今年的月季花开得特别好，一簇一簇的，压低了枝头，粉的白的争相斗艳，随风摇曳。

　　同样是坐出租车，出租车里放的节目依然是先前的“城市之声“，言小枝依然在发着呆。
　　“好了，这是我们最后一名听众的来信了，姚先生是咱们节目的常客了，而这次姚先生要点播的歌曲是《天使的翅膀》，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清明节，本来是个悲伤的日子，而这首歌呢就是在告诉大家，就算最后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因为那些爱你的人一定也希望你幸福。咱们也希望姚先生能够早日与他爱的人终成眷属。下面，让我们一起倾听这首《天使的翅膀》。”
　　前奏缓缓响起，熟悉的旋律从音箱中传出。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
　　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曾飞舞的声音，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幸福的过往
　　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依昔留着昨天的芬芳
　　那熟悉的温暖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无边的心上。”
　　这是首老歌，当这首歌流传于大街小巷的时候，言小枝才上初中。
　　“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她跟着音乐一块儿哼着，唱着唱着忽然又想起了初二的那个阴雨天，那个撑着伞站在雨中冲她浅浅一笑的少年。
　　“若生命直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真是个笨蛋！”言小枝轻声一笑。

　　太阳慢慢沉下山去，月亮又从天边爬了上来，发出清冷的光辉。人世间的这片繁华，亘古不变。
　　“听说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

　　其实言小枝已经知道小凡喜欢她的这个秘密了。（在整理言小凡遗物的时候知道的）
商周说的对，其实她对自己的感情还很迷糊，同时难以选择。她后来是喜欢上了商周的，但是言小凡于她同样重要。在经历了这么大的噩耗过后，又知道了言小凡也喜欢她的这件事，这更难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