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琚舟子

1、楔子

　　“师傅，西山陵园走不走？”
　　“要走，要走！”出租车师傅笑呵呵地把她车门打开。
　　她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坐了进去。
　　车内正放着舒缓的音乐，少顷，一个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hello，听众朋友们，这里是fm997，城市音乐之声……”
　　“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你是要去西山扫墓哇？”司机师傅很热络地同她聊天。
　　言小枝有些发困，她从C市匆匆忙忙地坐动车赶到D市，一直没睡个好觉。于是她模模糊糊地回了句：“嗯。”就倚着车窗睡了过去。
　　司机师傅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了，默默地把广播的声音调小。
　　今年的清明节并没有下什么雨，倒是挺适合扫墓的。

　　司机把言小枝送到西山脚下便离开了。
　　言小枝捧着百合，拎了拎手中的篮子，便抬脚上了西山。凭借着手里的一张纸条，她找到了言小凡的墓碑。
　　她先将百合花摆在他的墓前，然后从篮子里把青团拿出来摆在坟前，，又拿出两个小酒杯，在各自的酒杯中倒了少许白酒。。她坐在墓碑前，端起其中一杯酒，轻轻地碰了下另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白酒辣嗓子，她咳了几声后，把另一个杯子里的酒倾倒在墓碑前。 “抱歉，这次来没给你准备什么钱，只能让你在阴间做个穷鬼了。”她笑笑，然后拿起盘子里的青团开咬，清香的艾草和着红豆沙，香甜松软。
　　“不过，你有口福了。今年我和奶奶学做了青团，味道还不错。”说着，她又咬了一口。
　　她不大喜欢吃甜的青团，小凡却很喜欢。青团的做法只有奶奶知道，不过奶奶一般只在清明的时候做。今年回去的时候，奶奶把青团的做法教给了她，还嘟囔了几句：“你哥最喜欢吃这玩意儿了。”
　　她靠在墓碑上，就像是曾经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一样。
　　微风吹过，带着槐花和青草的味道。
　　她歪头看了看他的墓碑：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思源”，不是“言小凡”。
　　思源，思念源头，给他取这名字的人一定很希望他能够记住自己的来处。可是他这一生好像一直在流浪，就像随风飘扬的蓬草。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就连这座坟，也仅仅是座空坟……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言小凡的情景：他身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衣服，手里举着一张写了字的白纸挡在路中央，求路人收养。她的父亲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想了想，在纸的边缘写道：思源。
　　这时间一久，她差点都忘了他本来的名字了。
　　“我现在在一家四星级酒店里工作，工资待遇什么的都挺好，前阵子升至领班了。爸妈和爷爷奶奶的身体都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今年过年回家一个劲儿地托人帮我说媒，生怕我嫁不出去。。”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随后眸光稍稍黯了黯“我和夏商周……也早分了。”
　　“其实我心里挺后悔的，但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吧。”说完她自嘲地一笑，又回头看了一眼墓碑。
　　“对了，我把你的箱子埋了起来，就埋在屋后的榆树下，你如果想看的话，挖开就是。”
　　接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一些，补充道：“我的箱子和你的埋在一起……”
　　这是独属于她和言小凡的秘密，谁也不能看到。言小凡离开了，就让他把那些不能说的话，不能谈的情一起带走吧。

　　太阳逐渐往西，开始靠近山头。几行燕子从山前飞过，羽翼上带着夕阳的味道。山上某种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好，一簇一簇地泄下来，似洁白的婚纱。
　　言小枝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的照片，照片有些泛黄了，可是他还是笑得那么好看，笑得那么让人着迷。他仿佛一直在看着她，带着以往的宠溺。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没死，而是在地球上的另一个角落活得好好的”
　　可是为什么两年过去了，言小凡都还没回来？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她苦涩地笑了笑。
　　她已经等得连她自己都快不相信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将那些东西收拾好，转身对他说：“我就要走了，嗯…也没有别的话要说的...来世一定要投个健健康康的胎，投个好人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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