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屏醉》脆皮莘莘

3、乾兴之乱

　　自大兴城留守官员开城纳降后，安可庆伪署官属等，尽数虏掠了大兴府库中的兵器甲仗、文物、图籍，宣春云韶乐队、犀牛大象、舞马，以及掖庭后宫也都被劫掠一空。安可庆窃据河、洛地区，任命张通儒为西京留守，仍任命崔观远为京兆尹，派安守忠总领部队镇守西京。
　　孙家仪是安可庆最宠信的心腹，喜欢专权用事，常常与严庄争权。安可庆派孙家仪监督关中诸将帅的军队，张通儒等人都受他的节制。孙家仪性情粗犷，处事果断，用刑严厉，叛军将领都十分害怕他。安可庆命令搜捕朝臣、宦官和宫女，每抓到数百人时，就派兵护送到洛阳。
　　渐渐的大兴皇宫内的宦官和宫女越来越少，搜罗的叛军搜寻的范围也来到了大兴城皇宫掖庭偏院，每天至少有三次出巡搜罗零散的宦官或宫女。
　　甄氏之前和谢宝林躲避的陋室也是不能隐秘了，多亏了皇后对后宫的掌控，知道了元周皇室建造兴庆宫的密室和地道。在掖庭就有一处密室。只是甄氏和谢宝林是万万没想到胡儿打下大兴城却不打算将伪朝迁都至大周皇城，所以她们在密室的食物有限，不得不四下里搜寻可以吃的食物。
　　甄氏心有余悸地抱着谢宝林才生出的小皇子，从小院的乱草丛中慢慢地爬出来。甄氏才抱着小皇子出了密室想晒晒太阳，那知叛军又跑到掖庭搜抓宫女，她无法只得跑到废弃的庭院草丛深处躲避。
　　甄氏抱着小皇子小心地捂着婴儿的小嘴，深怕这个大胆的孩子看见人多叫唤出声。但是，这个孩子非但没有出声，反而是琉璃般黑眼睛大大地看着自己，小手不断地拉扯着甄氏的衣袖，自娱自乐。
　　搜索小队中有一人将要走到甄氏躲避的草丛时，只见一只全身乌黑如墨的乌鸦抓停在一只青草枝头上，红红的瞳孔直直盯着那叛军军士，嘴里“哇呀”叫着，翅膀不适地张开作势要驱赶来人。同时，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黑黑的乌鸦立在破墙一侧。
　　时人以为乌鸦为吉祥鸟，对其多有崇拜，来人见乌鸦势要驱赶自己，他赶紧地朝乌鸦以礼回身离开。
　　甄氏见来人离开，只见那乌鸦歪头朝怀中的小孩子睇睨了一眼，“哇呀”一声，其他立在墙头的乌鸦齐齐展翅次序井然地朝着甄氏跟前的空地上丢落枣子、李子各色果子或干果。鸦雀转而飞上空中离开。
　　甄氏看着眼前奇景，她不由得朝着那只乌鸦行礼致谢，那乌鸦却小心地煽动翅膀飞到一侧停歇，不受甄氏的礼。甄氏怀中的婴儿喜滋滋地朝着乌鸦“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甄氏将孩子背负在背上，矮身蹲下将草地上的干果水果捡进摊在地上的细布上，小心地看了四周又朝乌鸦半蹲一礼朝着密道走去。
　　那乌鸦灵性地守在原地一盏茶的功夫，就“哇呀”地朝着空中飞去。
　　甄氏回到密室，将细布摊开露出干果，招呼着豆芽和保忠赶紧吃饱肚子。谢宝林头上戴着昭君套，半靠在矮榻靠背上，脸色蜡黄双眼浮肿适才哭过。她见甄氏抱着儿子回来，起身接过孩子抱在怀中。
　　甄氏见谢宝林眼圈红红的，忙劝道：“娘子快收了眼泪，这月子里可不能哭，小皇子还要靠娘子周全。”
　　谢宝林解释道：“尙食多心了。我只不过听保忠提及宫中没有来得及跟随圣人离开的姐妹大多被逆贼绑架，一时忧愤罢了。”
　　甄氏小心地将蜜水送给谢宝林喝下，劝说：“娘子，眼下这情况我们最重要的是顾全好小皇子。皇后娘娘那里还盼着日后能与娘子并小皇子一家团聚了。”
　　谢宝林知道甄氏说的是安慰话，她低头看着儿子颈脖上挂着的茅山玉佩。这玉佩是为白云真人司马承真羽化前赠送给王皇后这位曾外孙女，这枚玉佩皇后自小佩戴从不离身，即使是荣王亲口相求皇后也不曾送给荣王。王皇后在临近离开时，将这枚辟邪祈福玉佩送给自己的孩子，谢宝林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王皇后到底是慈母心肠，比乾兴帝那位负心薄性的父亲要有良心。
　　甄氏小声地将适才发生的事情说给了谢宝林，让两人不由得想起怀中婴儿出生时，遮天的鸦雀漫天飞落，遮住了居住的偏院，也因为鸟雀的鸣叫遮住了孩子的啼哭声。这个孩子出生在中元节日，正是地官赦罪的时辰。这样出生的异景，谢宝林和甄氏曾在史书中见过异人出生必有奇景。
　　谢宝林当下为孩子起了鸦奴的小名，让身边的人称呼着元家十三郎，并拜了甄氏为鸦奴的养娘。小太监和豆芽都朝甄氏行了半礼，这也算是确定了甄氏在小团体内的二号人物的地位。
　　八月中秋这日，正是鸦奴出生一月后，金秋桂子飘香。大兴城没了往年的团圆和乐的景象，到处是惨败的火烧和劫掠后的败象。安可庆的叛军占据大兴城已过去二十日了，这大兴城能搜刮的财物、军资和美人都被孙家仪给送到了旧京洛阳。
　　安可庆临近中秋前三日，听说了焦氏琯琯和焦章在羊肠道给杀了，大为可惜感叹红颜薄命。又想到了自己送到大兴城的质子安信言被皇帝砍头祭旗，不禁无比痛恨，传令孙家仪说：“除陈希烈，张均、张垍等已经投诚，应即来洛阳授官之外，其余尚在大兴城的皇亲国戚，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孙家仪本来就杀人不眨眼，他接到安可庆的这一命令后，立即加倍执行，把搜捕到的皇亲国戚、王侯将相以及相关人员全部押到崇仁坊。先在崇仁坊设置安信言的亡灵，然后将这些人一个个剥光衣服，挖出心肝，用来祭奠安信言。霍国长公主以及王妃、驸马等人均遇害，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杀得一个不留。有的被叛军用铁棒揭去脑盖，以至血流满街。过了几日，叛军又杀死搜捕到的皇孙及郡主、县主二十余人。
　　安可庆任命投降的陈烈、张垍为宰相，其余投降的朝臣都授以官职。至此，叛军的势力大盛，向西威胁陇州，向南侵扰江汉，向北占领了河东道的一半。一时间，安可庆大有代替大周王朝、横行天下之势。
　　然而，叛军将领都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既已攻陷大兴城，便志骄意满，日夜纵酒取乐，沉湎于声色珍宝财物，再也没有向西进攻的意图。安可庆心也恋在洛阳，纵情酒色，贪图及时行乐，不思进取。
　　安可庆未能得到焦琯琯，便着力搜罗大周皇宫中的梨园弟子。由于安可庆留住大兴城的乾兴年间，乾兴帝每逢大宴，先设太常雅乐助兴。稚乐班分坐、立两部。坐部乐工坐在堂前演奏，立部乐工站在堂下演奏。雅乐过后，以敲击吹奏为长的番乐登场。接着是教坊新声和府县散乐杂戏，千姿百态，陆续毕呈。有时，宫女各穿新奇艳丽的衣服，出到筵前，清歌妙舞，媚态撩人。绝佳之处在于，每当酒酣意悦之际，司农卿就命御苑管象的牧人，引驯象入场，表演奇妙的象舞。
　　叛军对皇族贵亲残忍行事，安可庆尤觉得不解恨。又令对百姓进行严刑逼供，连引搜捕。结果搞得大兴城人心惶惶，军将卒乘机抢掠，百姓多数因此而家徒四壁，人丁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