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说》土爽爷爷

4、第四章

　　下一刻，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周围景色再次换了一换，本以为是馫辞姐姐变换了结界，可抬头就看见童呇深邃的黑眸，这才意识到——又被压倒了。
　　雾草！怎么可以这样！我几千年的美梦成真进行时呐！为何不让我多呆一会儿……呀，他的力气好大。
　　童呇眯了眯眼，眼角忽现的凌厉之气让我浑身一震，我分明看到了危险，竟让我从心底就生出一股恐惧感，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我缩了缩头，如今我不想压倒他，也不想被他压倒，我只想赶快逃离他的控制……他太危险了。
　　“你是妖？”温润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我怔怔的看着他，半响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可是那摇头显然是欲盖弥彰，不起作用的掩饰。我的头发已经快尽数变白。
　　“你是妖。”这次确实肯定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可是却是嘲讽的。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摁着我的双手，此刻微微松了左手，竟是要去拔剑，我可不想把第五条命浪费在这个时候！当即瞄准这个空隙，随手抓了一块碎石，猛地往童呇后脑勺砸去。
　　昏倒之前，我看见他眼里有股不明意味的情绪，还未等我好好琢磨，他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呃……我的胸前。再看他的后脑勺，妈呀，被我打的不轻啊。
　　现在我是不敢看他了，谁让他倒得那么不是地方，看一次尴尬一次。气息平稳的吞吐着，却让我添了种奇怪的感觉。
　　我长叹一声，怎么感觉如今我就像是童呇的阿娘呢？我想的是做童呇的恋人，可不是阿娘，这种孩子与娘的气氛，一定得赶快打破。
　　思及此，我也顾不得童呇的姿势有多（和谐），我的姿势又有多（和谐），只是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头，结果一个手滑丢了，他的头再次重重的倒在我的胸口，似乎还弹了两下……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生当真不是故意的……我不觉得疼，只是脸却火辣辣的，估摸着是红了吧。这般景象，幸好只有我知道。
　　终于移开了他的头，左右他也是不会醒的，动作便粗鲁了些，扶起他跌跌撞撞的朝结界内的屋子走去。如今结界甚是稳定，想必馫辞姐姐已经处理好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瞬间轻松不少……当然只是心灵上的轻松，至于身体上……呵呵呵呵呵……你试试扛着这么个人看看，轻不轻松，你说了算哟……
　　“阿允！阿允？阿允——”前方一个紫色的身影浮现，声音里是焦急，我知晓是馫辞，一瞬间高兴得跳起来朝她挥手，不过我似乎忽略了肩上的人，所以砰的一声，童呇被我甩在了地上，闷哼一声，头一歪，估计是彻底昏过去了……童呇啊，我对不起你……
　　馫辞走进，我才发觉她的衣服被刺得破破烂烂，手臂也有伤痕，发髻微乱，定然是刚和人打斗过。不觉皱起了眉，轻轻捧起馫辞的手臂，这伤口很是骇人，其凌厉之气竟还能隐隐透露，可惜而知这伤人者是有多狠。
　　馫辞见我的模样，只急忙挣开我的手，道，“不必担心，小伤而已。也幸亏这剑未擦扰元膏，否则此刻我怕已经被那场臭道士们捉走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扰元膏，寻常人类碰到并不会觉得怎么样，甚至还有养颜美容的效果，可若是妖类触碰到、或者闻到，就会对内丹造成极大的影响，从来导致气息紊乱，很快就会全身无力紧接着化为原形。是捉妖的必备品。
　　“怎么会有道士寻到这儿来？”我问道。馫辞沉吟一会儿，只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感觉颇为蹊跷。我开藏惠楼也是几十年了，从未有道士来过，更别提这次来势汹汹，且只冲着我来，想必是知晓我的身份，可我一直隐藏得很好，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
　　此时馫辞的眼睛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淡紫色，发色不过是变浅了点，成了棕色。看到地上躺着的童呇时，却是一脸惊讶。
　　“怎么他会在这里？”
　　“你认识他？他刚刚破了结界进来，本要杀我，但受了伤，一时不妨被我打晕了。”不是吧，难道童呇也是那些公子哥中的一位？也是馫辞的老相好？不！！上天不能这般对我啊！
　　“他就是那些道士中的一位。我的伤就是拜他所赐。他也是我打伤的，之后其他人来困住我，他却是不见了，原来是进了我的结界。”馫辞眉头紧锁，她好歹有几千年的修为了，能伤她的人不多，原来我心上人这么厉害？可是，他杀我也一定很容易吧，呜呜呜，而且他居然就是专门杀我的……造化弄人啊……
　　“恰好他昏迷了，不如就此把他解决。”馫辞眼中划过一丝狠厉，说着就抬起掌朝童呇挥去，我匆匆阻止，硬生生被馫辞打了一掌在手上，馫辞大吃一惊，“阿允你干什么？”
　　我捂着手臂，真疼啊，“不要杀他。他是我心上人。他打伤了你，你也打伤了他，如今我替他接你一掌，也算是扯平了。”
　　“你从前见过他？怎的就成了心上人？”馫辞一边问一边拉过我的手，缓缓的替我排除那掌中的戾气，“他可是和妖类有着深仇大恨，醒来定然是要杀了你我。我是斗不过他的，难道你想要丧命于此？”
　　“我从前就见过他，他还救了我一命。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寻他的。”想起还是药童的他，那是最温柔的时刻了吧。
　　“你不是第一次下来吗？怎么见过？”馫辞停止输送内力，“好了，你的伤是好了。”
　　“谢谢。”我抿嘴一笑，“是一千七百年前了，我还没有化为人形，被一只老虎踩折了，差点就死了，是他救了我。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药童，很是可爱。”
　　馫辞听完却笑了起来，“傻孩子，人类寿命哪有那么长？一千七百年前，到现在那个药童也该死了。何况你只见过他小时候，怎么就知道那药童是他？见你这个说法，那药童应该是很善良的，可你看这个人，满脸都是仇恨，对待妖毫无理智只知道杀，怎可能是你心上人？”
　　我苦闷了，美梦破灭就是这个意思吧，可是他们明明长得那么像……一想到我的心上人已经死了，我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很是难过。馫辞拍拍我的肩膀，“现在可以杀他了吧？”
　　“不可以！”我脱口而出，虽然知道他不是我心上人我很失望，可是如果他死了的话，我也会很伤心的。我想这叫睹物思人，看着他的脸就像看到了我的心上人，“说不定他是我心上人的轮回呢？他们长得很像，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
　　我比划着，越说越难过——我的心上人真的死了，那个温柔的小药童真的死了……
　　终归馫辞还是没有扭过我，只好无奈的把童呇移到了结界外，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我抹足了鸣虹膏，走进童呇的房间，手里抬着一个盆，本来是要给童呇擦脸的，岂料这丫实在是生命力旺盛，被馫辞打伤又被我折腾了好久，这才昏睡了三个时辰便醒来了。此刻正坐在床边，皱眉摸着脑后的绷带，眉眼间隐隐蕴着怒气。我呆了呆，你说我是逃呢、还是逃呢、还是逃呢……当然是逃了！
　　就在我转身才迈出一步时，那厢竟也发现了我。
　　“等等！”
　　我僵硬的转身，僵硬的笑了笑，僵硬的问道：“您是叫我吗？”
　　童呇看见我的脸，有些惊讶，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
　　噢我忘了说了，我化作了男子模样，捏了个假喉结，又将眉毛描粗了些，他应该是把我当做了小二。如果此刻我走掉反而显得有鬼，当下故作镇定的走了过去。
　　“这里是哪？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连续的三个疑问句，是表达一种怒气，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再去惹人家……你问我听谁说？当然是听阿鹰说！什么？满嘴胡话，呵呵呵，我把屎糊到你嘴上信不信？
　　“这里是富华客栈，我是许蕴，出来四方云游，前几日刚到这儿，昨日上街时在一个小巷里看到了你，见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便将你先带来了这儿。”一口谎话扯起来顺溜得很，果然我是有这方面的潜质的么……
　　童呇估摸着是有些不信的，又把我打量了个遍，这才缓缓说道：“恩，谢谢。”
　　真是冷淡。我撇了撇嘴，“诺，先洗个脸吧。”
　　童呇点了点头，缓缓用毛巾擦着脸。动作甚是优雅，举手投间都有着股不凡的气息……我不由得看入了迷……
　　“许兄何故一直盯着我看？”童呇眼睛微眯，又是这样危险的眼神。
　　“啊？哦。”我急忙回过神，真是丢人！“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家兄长得很像，让我想起了家兄罢了……哈哈……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默了默，“童卿。”
　　嘿？他不是叫童呇吗？怎么又变成了童卿？怎么可以骗我呢，呃不对，好像我也骗了他，我也不叫许蕴呀……可是可是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哎呀，就说人类的心思真的很难懂嘛。
　　“你怎么会受伤呢？”我扯了一个话题，所幸他也没认出我，那我也就索性坐下与他攀谈了。
　　童呇看了我一眼，并不答话，只是摸摸的拿出佩剑，用毛巾擦拭起来。我本来是要走的，可是看到他擦剑的模样，迈出的脚步就停住了——那是我很熟悉的温柔，和药童的温柔一模一样。尽管此刻并非是对着我，可我却在微微颤抖。他怎能和药童这般相似……
　　许久，他停下了动作，偏头看向我，“还有事？”
　　“没、没有了。”我气馁的垂下头，默默走出了房门。果然他不是药童，药童明明就算是发呆也是很温柔很和煦的模样。可他却一脸冷淡。但是，尽管他不是药童，可我还是有一种想要靠近他的感觉，我想看他笑，我想让他笑，我想知道他的事，我想一直跟着他……
　　我想，我喜欢上他了。药童死了，我变心了，我喜欢上他了。当初我对药童就是这样的感觉。我想我一定是个水性杨花的妖，应该我居然在喜欢了一千七百年的心上人死了之后，就立马喜欢上了一个和心上人长得很像的人，但是我没法控制，我觉得我很喜欢他，没有理由的喜欢。
　　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