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君子们》哈秋

16、蛇

　　婚礼的事儿被迅速推进着。张母做主定了一家很有格调的酒店，宾客名单也被定了下来，就差设计请柬的样式了。张父虽然忙，但也时时关注着这些事，吃饭的时候还对李想说应该找时间和李父李母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婚礼的细节。
　　李想没什么不满意的。所有事情都在飞速发展着，她、张旭良、或者其他人，每一秒都会变一个样子。她甚至来不及后悔，就已经愈行愈远。
　　公司里她彻底清闲了下来。现在还是年初，去年的大项目结了案，今年的还没开始——或者说就算开始她也不会参与其中了。有时候看看手下那些孩子们她也会想，他们这样继续跟着自己是不是太浪费光阴了——或者的确如张父所说她是时候离开这家公司了。不过她手下的人似乎并不这么想，大家都在快乐的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悠闲日子。
　　公司一直没宣布谁会接手林总的班子，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穿出了很多谣言，公司的股票一直看涨。就在李想觉得如果继续这么瞒下去可能会儿玩脱的时候，大老板终于把李想叫进了办公室。
　　大老板姓王，人个子不高说话声音却中气十足，高兴的时候能和你勾肩搭背，不高兴的时候只一眼就能让人腿抖。从李想进公司以来，王老板就格外照顾她，可能因为她是公司里唯一一个半个身子能靠近管理层的女人。
　　李想进办公室的时候，林老板正在打电话，一见她进来赶紧招手示意她过去，把一杯泡好的热茶塞到她手里，另一边对电话那头说：“好我知道了，这儿有事，我回头打给你。”他挂了电话一转头立刻对李想笑开，“小李！怎么样，最近还好么？”
　　“谢谢您，我很好。”李想和他坐到了沙发上，心里隐约能猜到他把自己叫来是为什么。
　　果然王老板说：“哎，把你叫来也没别的事儿。这不是公司里面一直传找到那个空位儿的人选了么，其实也是真的，公司一早就和那人签了合同，只是因为他一直没处理完交接工作所以没宣布。现在好了，我准备在宣布前先引荐你们俩认识，一方面是以后他也是你顶头上司，另一方面——哈哈——也是为了给你惊喜。”
　　惊喜？李想一愣。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王老板立刻起身笑道：“哎肯定是来了，进来吧进来吧——哈哈哈——刘老弟，好久不见了！快快过来坐，看看我帮你把谁叫来了！”
　　在那男人说话之前，甚至在那扇门刚刚打开的一刻，李想就知道他是谁了。那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仿佛整个空间内立刻充斥了他的存在感，饱满而富有张力，她的呼吸、身体、五脏六腑都被那种存在感挤压而以至于整个人都眩晕了。
　　从身后传来谈笑声，脚步声，然后那个男人站到了李想身后。他身上有股很冷的味道，不是沐浴露的味道也不是香水味，不是任何人工香精的味道，是他自己带出来的。生的，冷的，带着些许铁锈的味道。当初李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能轻易辨别出这种味道，但现在分别了这么久，这种气味却变得明显了。她在窒息感中深深吸了口气，那气味瞬间充溢了整个胸腔。
　　然后他说话了，带着低沉的笑意，“小李，好久不见了。”
　　李想短暂沉默了下，撑着扶手起身转了过来。两人就如此隔着沙发对视，李想一言不发，刘褚行则略带微笑。
　　王老板也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顿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他和刘褚行认识多年，这次好不容易才把他挖到自己手下，签合同那天刘褚行忽然向他打听李想，说这个姑娘是自己在大学任助教时的学生、也是后来在自己手下工作的实习生。王老板听了也暗暗欢喜，听刘褚行的意思是还对李想有好感的，他知道李想有未婚夫，但这不妨碍他做个顺水人情给刘褚行。不过今天看来，这两人之间好像发生过不少事儿。王老板顿时也有点儿尴尬，上前一步打圆场，“小李，哈哈，认不出来了么，这是——”
　　“刘老师。”李想主动开口，还给刘褚行伸出了手，“好久不见，一下子面生了。”
　　刘褚行含笑，接过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修长，两人手相握的时候他暧昧的摸索了一下李想的手腕，不过很快就放开了。末了，他凝视着李想有点苍白的面孔，眼角含笑道：“说好久也不算，也就——两年半左右吧？从你来王总手下工作后就没见过了。”
　　那个“两年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李想不易察觉得痉挛了下，刘褚行一眼就看到了，他眼内得笑意更深了，“以后我们又要一起工作了，经过两年半以后。真是没想到啊，小李，真期待以后的日子。”
　　李想轻吐了口气，低声说：“也不会一起工作太久。我很快就要辞职了。”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立刻变了脸色。王老板脸上的笑意顿时有点儿挂不住，左看右看不知说什么；而刘褚行嘴角的笑纹却变得更深了，眼睛也微微眯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这么突然？王总，您知道这事儿么？”
　　“不知道啊。”王老板尴尬得说，“小李，怎么突然就提要辞职了——”
　　“我要结婚了，以后可能会去公公家的公司工作。”李想淡淡的说，“不好意思老板，这么突然得告诉你。”
　　刘褚行“哦”了一声，“好事儿啊。认识你这么多年，从当初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看着你，没想到已经要结婚生子了。”
　　李想没有接他的话茬，转头向王老板短暂示意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径直从屋子里出去了。刘褚行的目光追着她看 ，当门“咣当”合上的一瞬间，他左边下眼睑处抽搐了一下。不过当回头面对王总的时候，便又是一脸笑意，“不好意思啊，老王。让你看笑话了。”
　　“说真的，你和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儿？”王老板有些忧虑得道，“人家是真的有未婚夫了，你可别乱——”
　　刘褚行哈哈笑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这话说的，我俩就是有点儿小误会。再说了，在你的地盘上我也不敢啊。”

　　李想从王老板的办公室出来后低着头越走越快，到最后索性跑了起来，径直冲进离她最近的一个卫生间，一头撞开隔间的门把着马桶圈就开始干呕起来。胃里好像有只手在揪着她的脏器打转 ，恶心反胃的感觉不停往上涌，却出了酸水又吐不出来什么。直到整个人都抽干了力气她才剧烈的咳嗽者，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和这个男人见面。
　　一天之内，李想都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思索着以后该怎么办。现在刘褚行就在她的公司里工作，可以明显看出他来意不善，保不准他会拿出什么花招对付她——甚至张旭良。想到此处李想心中一颤，怎么办，难道要提前辞职么。不就算如此，刘褚行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毕竟张旭良还留在这里。难道——要向张旭良坦白么？
　　这么久了，她从没动过向张旭良坦白的念头。现在哪怕就是这么想一想，都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真的说了，她所筑建的一切——她的清白、干净、完美、平静——全部都将崩塌，她会落入从前那个深渊——或者是比从前更深的深渊。她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重来。
　　李想握紧了手，轻轻发起抖来。
　　晚上的时候张旭良来电话，说要接李想下班。李想有些心不在焉，张旭良电话里说要去试什么新开的餐厅，她随口答应了。不过挂电话后才反应过来，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去吃什么饭。不过她最不想的就是张旭良察觉出什么，所以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在公司对面等他。
　　两人在办公室恋情期间，一向都是张旭良把车停在公司斜对面，然后李想坐上去，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过。这次李想也到街对面老地方，果然看见他的车停在那儿，但里面却没有人。李想有些奇怪得弯腰从车窗里往里看，却在弯下身的一瞬间从车窗倒影里忽然看到了身后的一个人！她大惊猛地转过身，动作太大几乎撞到了那人。
　　刘褚行捂着被她撞到的下巴退后了几步，嘴角含笑，“一惊一乍的，还是没个正形。”
　　李想惊魂未定得看着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干什么，赶紧滚开。”
　　刘褚行嗤笑了声，“这几年没人和我顶嘴了，我还是蛮怀念的。你年纪长了，人却还是这么辣，够味儿。”
　　李想抓紧了背包袋子，咬牙道：“你到底为什么追过来？那时候我们说好了，从此以后两不相干，你不能——”
　　刘褚行“呵呵”笑了，他盯着李想靠近了两步，声音变得又轻又滑，好像蛇的信子一样舔在她的脸上，“我们说好了么，我怎么不记得？再说你也别太自作多情了，我来这儿纯粹也是因为——”他在她耳朵边吹了口气，“——公事。”
　　李想绷紧了身子，浑身蓄力正准备一拳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互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想？”
　　李想一惊，用尽全部力量把刘褚行推开。却见张旭良站在几步之外，手里还拿着两杯咖啡，正惊疑不定得看着两人。

作者有话说

　　重要人物出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