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六计葵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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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学士抱病不上课，卫妗对朝中事务也渐渐上了手，加上北山墨的伤也几乎痊愈，于是乎当了几个月的笼中鸟的卫妗也就再也安分不下去了。她计划了一晚上，最后终于决定第二天去城郊围场狩猎。
本来计划上只有两匹马，两个人——她和师父，但真正到了围场时……
卫妗有些心虚的看着左边的师父，右边的皇叔，身后的容陌、容绯、冷闵等一干大臣，以及周围数千位御林军，总觉得因为自己一个想法就这样弄成数千人的队伍，实在是太兴师动众了！
下次果然是要扮成小太监，偷偷出宫么？
不过她毕竟是小孩子心性，看到满山跑的猎物后，眼睛立马就亮了，方才诸多的思绪也被抛在了脑后，余下的只有憋了数十天终于可以大展身手的兴奋。
卫妗的箭术是北山墨手把手教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此时一只动作灵敏的梅花鹿跳入她的眼帘，她立刻动作迅速的上箭、拉弓、瞄准，动作潇洒且一气呵成。“咻”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后，前方便传来了梅花鹿的哀鸣之声。
“陛下好箭法！”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卫妗羞涩的转头对北山墨吐了吐舌头，然后豪情的举起手中的弓箭道“今日狩猎，不分官阶，狩猎最多的人，孤重重有赏！”
说着一扬马鞭，箭一般射了出去。
有她做表率，周围的热血男儿心头都涌起豪情，跟着扬鞭追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北山墨、容陌、永王还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站在原地了。
永王是出了名的不爱运动，这么在太阳下面站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他对北山墨和容陌讪讪的笑了笑道“本王怕热，就不陪二位了。”
众官见永王回营帐了，各自寒暄了几句，也就都散了去，到了最后竟然只剩北山墨和容陌一直留在原地不曾动过。
容陌看着天下刚放上去就被射下来的大雁，嘴角挂了抹没有温度的笑容，回眸看着北山墨道“本相原以为天尊修仙成道，定然是不愿踏入红尘的，没想到此次竟然愿意来任这江夏国的国师。”
北山墨看着远处卫妗灵活的身形，眼底始终带着笑意，此刻闻言，抽空看了容陌一眼道“等你活到本尊这把年纪，就该知道，天地之大哪里都是一样的，会变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容陌的心抽痛了一下，眼神蓦然变得暗沉起来，眸色深的像是要吞噬一切的深渊。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北山墨道“天尊既然知道人心会变，就该知道就算此时人心在此，将来说不定也会在彼，天尊是得道之人，何苦掺和这凡尘俗世呢！”
北山墨愣了一下，此时方明白容陌想左了他的话。但他没有解释，反而顺着他的思路，露了一抹笑容道“本尊生在这俗世中，怎能不理这俗世？况且这俗世中还有本尊在乎的人。”
容陌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但也明白自己在他面前讨不到什么便宜，只得拂袖去了。
此时不比在玉苍山上，那一帮兔崽子明面上尊卫妗一声师祖奶奶，比起试来却丝毫不相让，一干文臣武将毕竟还是有些顾忌她的身份，所以除了容绯外一般都不敢抢她的猎物，所以这一天卫妗玩的很是畅快，收获也颇为丰厚。
直到太阳西斜卫妗才勒住了缰绳宣布围猎结束，统计结果出来后，获得第一名的自然是有神力少年之称的容绯。
说起来容绯和容陌一样都是从小和卫妗玩到大的，按理来说他和卫妗的年龄更相近些，关系应该更好些，但不知为何卫妗就是和他有些不对盘，所以知道是他得了第一名就只是意思意思的赏了一些银财给他，气的容绯的脸都绿了。但此时的卫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欺负的小丫头了，所以也没怎么甩他，径直就让人拧着战利品去找师父了。
北山墨此刻正在主营前方的火架旁认真地烤着鹿肉，他于此道向来是有些造诣的，闲来无事也爱下个厨，这倒不是说他凡事爱个讲究，而是他漫长的人生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做，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委屈了自己，便把大半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些琐事上了，所以在一般人看来，他过的日子就有些讲究了，就像此刻烤的这鹿肉，肉已有七分熟却不见一点焦黑，诱人的香气随着金黄的油脂透出来，让卫妗老远就嗅着肉香跟了过来。
“师父！”卫妗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眯眯的拧着一只兔子从不远处飞奔过来，着急的想一头扎进师父的怀里撒娇。
北山墨闻言抬眼看过来，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皱了皱眉“小心……”
他的话音还没落，卫妗已经“哎呦”一声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两个拿着猎物的卫兵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很是难受。
卫妗气得手在地上狠狠的抠了一把泥，正要站起来发脾气，前方却出现了一双白色缎面的高履鞋，接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而纤细的手便伸了下来。
卫妗愣了愣，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以及那陌生又熟悉的笑容。
“容哥哥~”卫妗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然后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容陌没急着跟她见礼，却将手伸到她背后，小心的将她拥入怀里，一边搂着她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妗儿不哭，容哥哥最疼你了。”
卫妗的心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猛地一抽，眼里泛起了泪花，那些已经泛黄的记忆立刻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从小，不管她性格多么恶劣，干了多么恼人的坏事，只要她将眼泪酝酿出来包在眼里，用无比委屈的眼神看着容陌，并张开短肥的胳膊对他说“容哥哥抱~”。那么，不管当时容陌是有多么生气，都会选择无条件的将她楼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哄道“妗儿不哭，容哥哥最疼你了。”然后手段雷厉的替她收拾一推烂摊子。
卫妗有些失神，半天没有反应，方才那一瞬间她仿佛就回到了当年，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而他也还是那个无条件宠爱她的大哥哥。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兹兹”的油爆声，卫妗方才回过神，她有些尴尬的退出容陌的怀抱，看了一眼师父面前陡然蹿高的火苗，嚅嗫了半天才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容……容相。”
容陌的目光一黯，苦涩的笑了笑道“妗儿成了皇帝，就不愿要我这个哥哥了么？”
卫妗猛然抬起头，看着他用力的摇着头“不是的，我以为……我以为……”
是你不要我了！
容陌定定的看着进她的眼里“你以为什么？”
然而卫妗却紧咬着下唇说不出口。
容陌的眼神没有松动，仿佛执意要一个答案。
卫妗沉默了半响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气，重新露出璀璨的笑容道“那些都不重要了，走~我带你去吃我师父烤的肉，他的手艺可好了！”说罢就自然而然的牵起他的手往北山墨面前拉。
容陌望着二人紧握的双手，嘴角露了一抹笑容，任由她的小手牵着他往前面走。
“师父~肉烤好了吗？饿死我了！”卫妗拉着容陌走到北山墨面前，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家的师父。
北山墨平静的扔掉手里焦黑的肉，无波无澜的道“方才晃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肉已经烤焦了，要再烤好一个须得再要半个时辰。”
“啊！”卫妗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只剩无比的哀怨~
……
到了最后卫妗也没和容陌吃上北山墨烤的肉，好在卫妗也了解她师父的行事风格，也没全指望他，不然非得饿肚子不可。
不过卫妗也不晓得北山墨是否是因为他的生命太过漫长，所以除了他的剑术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做其他事都讲究的是个慢字，所以要等他烤好一块肉，半个时辰乃是种谦虚的说法。
况且不知是否因前块肉烤失败了给北山墨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第二块肉他也烤的格外失策。
这种情况下卫妗少不得拿出点善解人意的徒弟样，自动自觉的掉转了身份拉着北山墨的手宽慰几句道“徒儿知道师父是个认真的人，但凡事须讲究个对象不是，像烤肉这种事也不需要太认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烤不好我们不吃就是，何必较真呢？”
北山墨看了一眼卫妗搭在他手上的手，另一只拿烤肉的手一松，眼睛都没抬一下就任那块已经开始散发香味的肉掉进了火堆里，然后从卫妗刚刚找小宫女端来的肉盘子里挑了一块看起来烤的最好的肉道“我不强求。”
卫妗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默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北山墨瞟了她一眼，状似无意道“在我身边修行了三年多，你这宽慰人的口气倒和虚乙如出一辙啊！”
卫妗一愣，此时方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家师父这是在闹脾气。
虚乙是玉苍山玄真派现任的掌门，已有八十岁的高龄，发须皆白的他为人和善，对他们这些年龄小的很是关爱，卫妗喜欢他，听得他的话多了，自然也学着了点，若是平日里，北山墨绝对不会拿这个说事儿的，今日这么特地指出来，肯定是她其他什么地方惹他不痛快了。
卫妗思前想后，觉得肯定是今日只顾着自己玩痛快了，冷落了师父，他才闹了这么一出。
天下皆以为，师父他法相庄严，定然内心平和，修的是个无欲无求的道，讲究的也是个泰山崩于面前色不变的境地，故而不会闹什么情绪。但众多前车之鉴表明，她师父闹起脾气来活脱脱就是一只傲娇的波斯猫，很是能折腾人，所以此刻卫妗少不得要给他顺顺毛，故而坐直身子，大声保证道：“师父，虚乙爷爷慈爱待人，我固然对他有些亲近，但绝对不可能喜欢他超过你！”
北山墨挑了挑眉“你的意思说我不慈爱待人？”
卫妗的身子顿时矮了下去，小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虚乙爷爷年纪大些，看着是要比你和气些。”
北山墨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问道“你说我和虚乙谁的年纪大些来着？”
“这个……”卫妗的头越埋越低，嚅嗫道“其实虚乙爷爷对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存的都是同样的心思，并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好。”
北山墨拖着腮，挑挑眉半仰着一张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你觉得我这个人处事不公，对小辈们存的不是同样的心思？”
卫妗：“……”
卫妗的肩膀忍不住抖了几下，低着的头看不清表情，深呼一口气后才猛地抬起头，一把扑进北山墨的怀里，死命的按住他的眉头，恶狠狠的道“你的眉毛再敢给我动动试试看！我绝对会把它剃了~”
她跟了北山墨三年之久，焉能不知眼前这个人只要挑着眉毛，肚子里肯定就是在翻“坏水”！
北山墨猝不及防她这么猛的压过来，一时重心不稳的被她带着倒在地上，他看着卫妗顾着腮帮气呼呼的可爱模样，心底瞬间就柔软了，再也不忍心去逗她。
他搂着卫妗坐起来，看了眼一旁脸色有些发青的容陌，眼底带着笑意的对着卫妗道“你就是这么尊师重道的？嗯~”
卫妗低垂着头，两条秀气的眉毛紧紧的蹙在了一起，半响没有说话。
北山墨见她不说话，有些诧异她的反应。
这是……生气了？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意外的看见了她有些发白的嘴唇和一脸忍痛的神色。
北山墨心头一沉，赶紧将她搂到自己怀里坐着，手在碰到她的手时，眉头也紧紧的蹙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卫妗摇了摇头，此刻只觉得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身体里流失，小腹原本的隐痛竟然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势。
北山墨被她隐忍的神色吓到，赶紧替她把了把脉。
“妗儿怎么呢？”容陌自然也注意到卫妗的不正常，赶紧过来询问。
北山墨的神情先是有点疑惑，继而又变得有些古怪。
他有丝不自然的看着容陌道“近处可有干净的房间和……已婚的妇人？”
容陌愣了一下，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但他晓得北山墨怎么也不至于伤害卫妗，于是答道“附近有一处容家的别院，家慈正在此处静养。”
“带路吧~”
北山墨将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卫妗打横抱起来，这时容陌才看到他白色的锦袍上，卫妗坐过的那个位置——那抹嫣红的血迹。
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依旧有些挪不开眼，直到北山墨略带冷漠的目光扫过来……
他有些晃神，那是他的女孩，成长的标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六计葵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