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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计 初次交锋(下) ...

  •   “胡闹。”容陌双手抱拳,正待说话,一声并不威严,甚至连语气转折都没有的声音却从大殿之外传来成功的打断了他。

      卫妗笑意一哽,显然已经听出了来人是谁。

      传说中已有千岁“高龄”有着仙界第一人称号的逸隐仙君,此时正从殿外逆光走来,那浑身上下散发的让人不敢直视的仙气,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让殿中许多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老臣,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唯恐自己的眼神亵渎了这尊天地间唯一看得见、摸得着的活神仙。

      仙君微皱的眉头看着御座上“不懂事”的爱徒,而他的身后却站着想拦不敢拦,想通报又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小太监。

      皇宫中的规矩礼仪,从来都是用来约束凡尘中的凡夫俗子的,至于见了神仙该怎么反应、行什么礼节,大概里面是没有记载的,所以一直等到北山墨走进来在殿中站定,大殿里都是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似被施了定身术,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后还是卫妗拿出帝王的气势,快步走到北山墨面前按照帝师的礼节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师父圣安!”

      众大臣见皇帝都弯腰行礼了,自己哪还有还站着不动的道理,忙跟着腰行了大礼,齐声道“仙君圣安!”

      北山墨淡淡的眼波扫了一眼周围,目光在落到从他进来就一脸漠然的容陌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转过去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对卫妗道“为师教你凡事须得以理服人,实在行不通时方可动用其他手段,此时韩先生虽不同意,但也不是无法可想,你怎可此时就胡搅蛮缠随意动用帝王权势!这不是胡闹么?”

      他此番话一说,殿中之人都沉默了,此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教训”他们尊贵的陛下,按理来说是犯了大不敬的死罪,但念及他的身份……

      他们也只有沉默了。

      而韩云听得本山墨一番话,只觉心头一阵感动,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虽然他的话细细回味一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就此时他的处境而言,能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在他这边,无疑就是等于和当今圣上作对,这份情谊、这份恩惠实在无法让他不动容。

      卫妗见周围的人都没反应,只得委委屈屈的道“徒儿知错。”

      “尊座,此言差矣”容陌分别看了一眼卫妗和北山墨,然后转身对着跪着的韩云淡漠道“韩学士学富五车,自然知道天、地、君、亲、师的这五字,这‘亲’犹排‘君’之后,如今陛下不过是要你修整仪容而已,怎称得上胡闹,你怎可搬出双亲加以威胁?”

      容陌这一番话虽然是对着韩云说的,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矛头对准的是谁,且不说这天下五洲十三国谁见了北山墨不都得尊称一声“仙君”或是“天尊”,以示对他全天下独一份的尊敬,可容陌一声这普天之下但凡开宗立庙占山为王都可以称呼的“尊座”就将他打发了,就单说这天、地、君、亲、师,这“师”犹排在“亲”的后头,故而方才他教训韩云的那番话放在此处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虽然在场的不少人对这位向来“识相”的丞相大人,此时如此“不识相”感到诧异,但仍旧有很多人在心中默默的佩服他。

      这可是活了一千来岁的活神仙啊!这天下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王…咳咳…万年的树木常见,可是能活千年的人,这全天下可就见着了他一人!

      虽说与传说中的诸天神佛相比,逸隐仙君他也算不得什么顶厉害的人物,但传说毕竟是传说,那些神佛他们可一个也没人见着,是否真的存在还有待查证,而这逸隐仙君可是活生生站在这面前的啊!

      所以寻常人见了他没有立即跪地烧香,就算他还有几分定力,怎么还敢得罪他!

      所以这丞相,也忒不是寻常人了。

      “微臣不敢。”韩云虽为一代儒学宗师,素来有“书囊”的美誉,但对于这人世间的各种道道,他却少了几分敏锐。譬如此刻,他全然不知殿中众人各怀着心思,只听见这丞相一顶“威胁君王”的帽子扣下来,已是冷汗夹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罪。“微臣无状,冒犯了君上,还请君上恕罪!”

      卫妗的心思无非是不想另请帝师,又见韩云执意不肯剃须才拿此做文章,想借韩云的手断了众人逼她请帝师的念头,而如今韩云这一认罪,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容陌瞟了一眼眉头微皱的北山墨,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知道此役他已经胜了,于是对着卫妗拱手道“韩学士满腹经纶,必然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如今既然已经想通,还望君上以礼代之。”

      卫妗看了一眼已经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去了的师父,也只有泄气道“如此,韩大人明日便来紫未宫授学吧。”

      “微臣领命。”韩云擦拭着额上的冷汗,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卫妗正张口欲言,容陌已经抓住时机堵了她的话,躬身行了一礼道“微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妗清了清喉咙道“丞相乃大邺肱骨之臣,有事但说无妨。”

      容陌如针的目光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猛地射向了北山墨,突然发难道“紫央宫向来是历代皇后的居所,虽说陛下现下尚且年幼并无君后,而之前逸隐仙君又身负重伤,住在那里也是权宜之计,臣无可厚非。但如今观仙君体态,自然是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如若再居住在紫央宫就不免容易招惹小人的口舌了。”

      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号,北山墨终于回过了神,但也只是凝目看着卫妗而已,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

      反而是卫妗悄悄的勾了勾唇角,打了个哈哈道“丞相说的很有道理嘛~其实此事孤早已想过了,师父待孤有养育和教育的双重恩情,大邺一向提倡孝道,所以孤已决定特封师父为大邺国的国师,诸位可有意见?”

      让这天下第一人…哦不,是第一神的逸隐仙君给他们大邺国当国师?

      群臣面面相觑后都忍不住的扬起了唇角,迸发出一股自豪之情来。

      还有什么意见!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想当年,据说是九百二十三年前,那可是有史料记载的!秦国的国君北山宇峰胸怀一统天下的大志,在听闻逸隐仙君有撒豆成兵的本领后竟以国君之尊,亲自徒步登上玉苍山请北山墨出山任国师一职,甚至愿割半壁江山为礼,可惜的是据说当时他连仙君本人的面都没见着。

      所以这是属于大邺的时代要到来了吗?仙君是特地来助他们一统天下的吗?

      此时殿中的大臣们无不感动的热泪盈眶的看着北山墨,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庆幸感--还好他们生在了大邺,一个正待强大的大邺!

      以卫妗的智慧是怎么也想不出她的臣子们为何突然用如此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师父,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国师这一职位实在是听着名声最好听,俸禄拿的也最高,还是最不用办实事的一个职位,所以师父大概是遭到大家的嫉妒了吧!

      这实在是能说明她的眼光很不错,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位置,所以此刻群臣的目光对于她来说很是受用。

      略有些得意的帝王咳嗽了几声,拼命抑制住不断想往上翘的唇角,然后故作深沉道“至于住所嘛…丞相说的对,一直住在紫央宫确有不妥。所以孤已命人修建了神庙,以后国师就住神庙里。不过此时神庙尚未修好……这个国师的身体嘛也还是很虚弱,实在不宜挪动!”说着她用力的瞪了一眼殿中显然才回过神的某人。

      北山墨被她瞪的微怔了一下,随即才将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卫妗见状立马“担忧”的跑过来扶住他,“焦急”道“看嘛看嘛!孤说什么来着!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能搬到其他地方去嘛!”

      说着她瞪了身后的小太监一眼,假意怒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去请太医!”

      容陌面无表情的看着此刻卫妗关切北山墨的神情,宽大袖袍中的手却忍不住紧紧的握了起来。

      这一役究竟是谁胜谁负已经很难说的清了。

      最后,卫妗百忙之中回过头来对着一干大臣道“好了,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了,大家都请回吧!”她伸手挥退了众人,殷切的扶着“虚弱”的北山墨进了后殿。

      ******

      “怎么样师父,徒儿今日的表现还行吧!我就说嘛,这事儿你必须得露个面才成的了!”

      北山墨收回出神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正惬意的躺在床上来回打着滚的小徒弟。

      “今天的事能成也还多亏了容哥哥,唉~他和我还是那么默契,那么恰到好处的提出来师父的安置问题,省得我说显得刻意!”卫妗仍旧沉浸在可以和师父“长相厮守”的快乐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人神色的变化。

      “妗儿,你的那位容哥哥和你究竟有什么牵扯,怎么为师感觉他……”北山墨皱了皱眉,试图描绘自己心头的感觉“他看我的目光似乎不太友善?”

      卫妗停住滚动的身子,支起身子拖着腮努力回想着“不会吧,容哥哥是天下气度最好的人,除非师父你真的把他惹惨了,不然一般的小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惹惨了么?”北山墨看着卫妗可爱的小脸蛋,突然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卫妗翻着白眼,鼓着腮帮道“我以为师父应当不会恶劣至此才对,这才回来几天啊,你就把容哥哥得罪了。”

      北山墨挑了挑眉“那你先说说你这个容哥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师心里也好有个底。”

      卫妗笑得眉眼弯了弯,顺势又倒在了床上,一双嫩白的藕臂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左右滚动着,怀念道“容哥哥他啊……”

      丞相府

      院旁一个大榕树下容陌负手而立,他凝神看着院中正将一杆红缨枪舞的赫赫生风容绯,紧蹙的眉头却始终没能松开。

      贴身的侍从阿宝早就从别处打听出来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不由劝道“公子,为何您不顺了陛下的意就任了那帝师一职,何必便宜了韩云那小子?”

      容陌没有回答,但眉间的褶皱却更深了。

      阳光透过榕树枝叶间的缝隙洒在他白皙的面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有了一丝鲜活的味道,然而他却紧抿了嘴唇,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坚韧的目光望着远方,容陌握紧了袖中的荷包,仿佛要自己说服自己一般,他在心中近乎催眠一般不断重复的说着“妗儿,既然我不认同你和你师父的关系,那么就定然无法将自己也推到那个位置去,哪怕那个位置靠你靠的再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四计 初次交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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