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花朝》半笠江南

3、转·一

　　江南的春天，温度恐怕比冬天还低上一些。
　　桌前的女孩子踩一双毛绒拖鞋，缩在毛毯里盯着电脑，露出毛毯的部分唯独她一双正在飞速蹂躏着键盘的手。电脑屏幕上的文档里随着她手下键盘“噼里啪啦”的脆响堆积上一行行文字，蚂蚁似的黑乎乎的爬满了大半个屏幕，她满足地呼了一口气，捧起大号马克杯毫不讲究地搅了搅里头掺了大半杯牛奶的咖啡。
　　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驻足于窗棂投射出的阴影里，衣角在冬日熹微阳光下有些飘忽，整个身形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女孩仍然没有察觉他的存在，放下马克杯伸了个懒腰，再次专注于屏幕上的文字，任由他在原地站了足有五六分钟。
　　他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电脑前的人拔下耳机，插回插口里。
　　他抱着胳膊，又轻咳了一声。
　　——电脑前的人一键退出文档，点进任务管理器查看，最后准备重启电脑。
　　被一只手按住了。
　　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轻柔地制止了她对无辜电脑的摧残。
　　她吓了一跳，猛地坐直了。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入眼是一套十分奇异的衣裳，然后是一张俊秀好看的脸。
　　青年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也露出一点笑。分明是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诡异陌生人，偏生对他生出了无条件的信任。
　　“云——云天青？”她盯着不速之客，“你……你不是……”
　　“嗯……”云天青摸了摸下巴，道，“根据我的猜测，我应该正是姑娘所想的那个人。”
　　作者姑娘震惊了半晌没能反应过来，此时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重点不是那个，你是怎么出现的？你不是游戏里的npc吗？”
　　她特别强调了“游戏里”三个字。
　　“这个嘛……很难解释，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在鬼界时……”云天青皱皱眉头，试图将事情描述清楚，可因为事件过于离奇，难以言表。最终，他决定放弃长篇大论，指指爬满字的电脑屏幕，“简而言之，我原本所在的世界，也就是你所说的‘游戏’，和姑娘所书写的故事像是被连接在了一起，我通过轮回井就到了这里。”
　　他摸着下巴，煞有其事：“你是不是觉得有时候难以控制剧情走向，就算想好了下文如何下笔，却始终无法继续下去？”
　　那姑娘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卡文难道跟与你们那个世界联系上有关？我有这么厉害的吗？”
　　“嗯、嗯，我是这么猜测的。”云天青道，“你想，原本你的故事世界是任由你主宰支配，一旦跟我们那里关联之后，你的意志就无法再完全主宰这篇故事。纵然你想要让故事最后有一个好的结局，不同人物的性格还是会将它指向原本的方向。”
　　“就是说，我们都能够塑造出笔下世界，可以左右自己笔下人物的意志，可是仙四琼华派是仙四团队——也就是与我同一个层级的人所创作的内容，我无法改变与我同等层级的人所创作的内容，只能续写？”她琢磨着，“你离开了我的笔下世界，我岂不是没办法把你写进去了？这个故事出了问题，你们是不是也会出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云天青笑道，旋即敛了神情，严肃起来，“后面一个问题，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她反应仍然有些迟缓，或者说是受到了过大的冲击已经分不清重点在哪里，“游戏里的人物通过自己的同人文来到了现实世界”这种不现实的事情都已经发生，比起那个，好像万事皆有可能。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这篇文我原来想写都市日常，自以为没穿越结果到最后才想起来的你，坚定认为你就是他所认识‘云天青’的穿越来的玄霄，最后相忘于江湖的……是不是我写了你们穿越回本来的世界你们就能回去？”
　　云天青闻言当真思索起来，道：“这个想法很独到，我认为你可以尝试一下。”
　　“那我是不是还要尽力拯救你们一下，大家一起和和满满happy ending？——我应该怎么写？”
　　“琼华之事已成定局，木已成舟，你无法改变同一个世界生物的意志，但是你这篇故事中新写的一切都是由你决定。”云天青看她皱起眉头，解释道，“若我们在这世界停留时间过长，与那个世界联系一旦断掉，就无法再回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将消散于世间不说，更甚者，会对我的、这故事里的、以及你们这个世界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速战速决？可我们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
　　“这嘛……”云天青忽然思索起来，他沉吟片刻，道，“我在原本的地方跳入轮回井之前，感觉到轮回井中有一种陌生的气息，但转瞬即逝。那时候我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可以把调查重点放在轮回井上。”
　　作者姑娘应了一声，忽然问道：“我们写文难免OOC，这个对文中世界是不是也有很大影响？况且如果我不让玄霄OOC了，他根本不会根据这篇文的思维行动。”
　　云天青道：“我自然会从中周旋，尽力将他拐上正轨。OOC是什么？”
　　忽然来到这网络太过发达的年代，纵然是思维开阔接受力强如云天青，依然对这个时代一套套的新名词一头雾水。
　　作者姑娘给他简单做了解释，他皱眉道：“恐怕不能硬来，野小子——我是说天河跟我说过，他在冰中生魂已是十分虚弱，更别说现在他的肉身沉在东海旋涡之底，徐徐观之吧。”
　　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怎么能骗不那么OOC的玄霄去做各种事情，只能认同他的“徐徐观之”。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她忽然道，“轮回井是否是两个世界的连接口并不重要，我才是《花朝》的作者，我赋予它这个设定，不就可以了吗？”
　　云天青看着她，大笑道：“可以呀，怪我以前看轻你了。你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吧，急于求成反而适得其反。——我刚刚与你商谈之事，还得劳你写在你的故事之中。”
　　他话说完就化一缕烟尘飘散了，留着电脑前的人看着电脑显示屏上的“《花朝》By夙莘”瞠目结舌。
　　“他什么时候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