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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百花过尽绿阴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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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内,琉璃瓦,朱红壁,游檐金龙徐不走。御书房里的小太监执了拂尘正要困的打哈欠,寻思那个等着说事的主子什么时候走,却有人忽地开了门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皇宫内总领执事大太监张沐,小太监不用脑子也知道后头是谁,下跪行礼,头也不敢再高抬。
“万岁。”
没听见皇帝闵柘靖那声沉稳的“起吧”,一个轻巧音线坠出来,抛破屋内沉郁气闷,“皇兄,你这御书房和父皇在的时候竟是一个样呢……”
一个小脑袋从皇帝身后探出来,闵柘许继续打量着屋内。
“朕习惯这里了,父皇在的时候也总来的,你看那屏风,刺了仙鹤的,当年朕就在那后头听父皇和臣子议事的。”闵柘靖携了幼弟的手一路进来一边说道。
“臣司马郢彻恭迎圣上,安睿郡王。”
闵柘许未瞧见诺大个御书房里竟跪了个人,直的唬了吸一口气,听皇兄道:“快起吧,司马,可是等的久了?”
只见那人一身深色朱红官袍在身,端的是压了风韵一片,袖口滚边是银线牵了暗黑的珠子,抹去三分张扬,御书房不比皇宫里其他的地方,亮澄澄的金色少了许多,也是肃穆色调浓的很,摆设都是实心暗金的金兽,也是有烙着青花的大瓷器,着了朱色的袍子的人怎么也该是醒目无比,一目尽然,偏生这个人在青石花纹地当中默默一跪,生生似没有一般,他听闵柘靖说了起来,便缓缓站了起来,理好衣襟谢礼,“下官并没有等多久,倒是吃了陛下一钟好茶。”青色墨纱官帽稳稳压住额前发丝,一张俊颜这才露了出来,眉平而不失坚毅,白玉似的额头本应是映了身上袍子的枫红色,却是依旧清淡,面容单一个“淡”字就说的出,却不是淡然无味,只是君子如水的淡,手臂没有因为长袍的袖子下垂感而低着,只是轻轻抬着,面清目秀,英气凛凛然却不逼人,压人的气度不是没有,好像只是被收敛了。如果不去注意这个人,仿佛就可以轻易的忽略他。仔细看来,却着实是丰姿英伟,气宇轩昂。步履端详,循规蹈矩。言语遵孔孟,礼貌体周文。
只是君子。
“哦,你也觉得这茶不错?”闵柘靖唤了随侍的宫女去再上新茶,一面让司马郢彻坐了书房右边首座。
闵柘许拽拽皇兄的袖子,“你们说话,我在这屋里随便看看。”闵柘靖瞧他还是个孩子心性,忽地笑了,“怎么还这般不知礼,那人是谁你可知道?”
司马郢彻刚落了座,听皇上说话间又站了起来,一眼瞥过去望向对面的闵柘许,也笑了,“安睿郡王为先皇守陵三年,不曾过问朝堂之事,不知臣下原也是正常的。”
闵柘许被他这一望,如活生生被人把心给撞了一下,根本没想到那双眼睛若是这般认真的看人的话竟是这样的摄人心神。那不是一双黑眸,是一潭暗黑的湖,不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而是黑宝石一样的清澈,波光荡开的时候,能敛住它们看的人的一切,正视人的时候它们会倾听人的心。
秋光漾然无似水。目明心灵多一窍。
“你是右丞相司马郢彻,本王当然知道你。”
“看来陆先生和你说的事都没被扔掉啊。”闵柘靖道。
闵柘许回看着司马,脸上露出点顽皮色彩,眸子里灵动起来,“就算没听陆先生的话也不可能不知道哥哥开国重臣吧。”
司马郢彻出了御书房,张沐一路送出大殿,“司马大人,奴才就送到这里了。”
“谢过了。”司马转过身,“敢问张公公,安睿郡王何时从皇陵回宫的?”
“圣上才亲从南门接回来呢,这不让大人在御书房等了那么久么。”
“郡王可是有十六了?”
“可不快了,年岁过的快了,下月初七就是小郡王好日子呢。”
“多劳公公送到这,司马这就回府了。”
“司马大人请。”
伍北在皇宫外瞧见自家主子出来,回头先把车马安置好,复接了司马郢彻上车,“主子今儿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皇上又说要紧事了?”
“要紧事倒没有,就是……”司马黑色眼眸中流光一闪,脸上淡然被一时涌出的一抹光彩遮住,“就是碰见一只小猫,可爱的很。”
“哪位后宫的娘娘养的?这么有意思么?”
伍北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伍北,你去备份礼,下月初七我要用,好好预备着。”
“主子可难着伍北了,下月初七不是节,也不是哪位皇亲大臣的生辰,伍北是忘了什么要紧的?主子总得说这礼是送谁的场面吧。”
“安睿郡王,乔迁之喜。”
司马熙泠很多时候习惯了一个人,即使是哥哥在家。幼年失去父母并没有让他过多的依赖哥哥司马郢彻。
她喜欢一个人静坐在府里小馨湖畔,初夏的淡热也未拦住雅兴。
“还搁这儿坐着呢,今儿又读了什么好诗?”
回头去看,正是哥哥司马。官袍未除,想是才下朝回府。“古人只说‘天然去雕饰’,你的字却不是那样,可人们就是喜欢,你说这是为什么?”
司马郢彻微微的笑:“你在取笑我么?”
熙泠一张美人脸笑的灿烂,眉蹙春山,目敛秋水,盈盈灼灼,婷婷袅袅。“不敢取笑哥哥大人,可是在朝上站的累了?许儿,影儿,还不给你们主子奉茶。”
“我要喝你泡的,碧螺春。”
“你这嘴这般的刁,将来不知什么样的嫂子能治了你去呢。”
“再胡说,小心我去街上给你招一个上门夫婿。”
熙泠羞红了脸,黑眸里氤氲了气,深深的色潮汹涌。“影儿和我去,少听他在这乱语胡言。”
司马郢彻笑着见妹妹往青石小路上去了,就坐在她刚才坐的软垫上,“许儿,名字是谁取的?”
“回主子的话,是小姐取的。说是一句诗里的话,奴婢被买来的时候和影儿一般大,都没名没姓的,后来大了伺候小姐,是小姐翻了书集册子给挑的字儿呢。”
“可记得是哪句话?”
“就是爷后来房里挂的那副字。”
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
司马郢彻轻轻一叹,“原是这两个字,你们小姐会挑呢,去了空留了影,还要个许字。”
小丫头不知道司马郢彻说什么,就只是静立在一旁。
“改个字吧,以后你就叫做‘畅儿’,是那句话里最末一个字的谐音。长长久久,是个影儿也便好的。”后半句最后还是憋在了心里。
不是所有人,都当的起那个字的。
许,信也。许国为首,许己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