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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二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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纾翊吞了口唾沫三两步跨下车,冲着常轩雩咧开嘴就道:“别来无恙。”
旁边车上的常家小姐此时也在小丫头的搀扶下细步下了车,对着纾翊福了一福后,就挪身到了常轩雩的身后。
“小王爷倒是几日不见越发地风流倜傥了。”红衣少年昂了昂下巴,笑得如冬天里的梅花。惟独眼里不见半分笑意。
纾翊摇着扇子扬起嘴角。“为何常公子不邀纾翊入府一叙呢?站着说话总不是个理儿,您说是吧?”
那边的常轩雩眼色变了变,直起身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常小姐一把扯住袖口。
“还务必请小王爷入府一坐。”
“多谢常小姐,纾翊有礼了。”
见妹妹已将话抛了出去,常轩雩只得抿了抿唇,翻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常家的大门儿,纾翊还是第一次踏足。常府离皇帝老子的宫殿不远,也就隔了那么几条街。地理环境还算优越,左右邻居都是大户人家。府院虽然不大,却精致有序。庭院内小桥流水、假山亭榭,别有一番风味。
常轩雩领着纾翊直入大厅,常小姐则识趣地在半路向二人告退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冬儿,给小王爷上茶。”一个小丫头应声端了温润的玉杯子过来,眼也不敢抬地递到了纾翊手里。
“蒙顶石花,请小王爷慢用。”说完,小丫头福了福身,便也退下了。
整个厅堂里只剩得二人。常轩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瞌着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纾翊先开口。纾翊则掀开茶杯的盖头品了品——香气高爽,味醇甘鲜,汤黄微碧,清澈明亮。实属难得一见的好茶。
“屈指算来,常公子来我南方也已近三年。”纾翊搁下杯子淡淡地道,“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奉你为贵客,故送行的排场也是不可从简的。我这次来,便是想问问常公子的意见,好让我回去禀明陛下。”
“轩雩并无他求。”
“常公子是还不习惯我南方的繁文缛节罢?”
“倒也不是。”
纾翊也相信不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得知自己当人质三年即将刑满释放快跑还来不及,哪里还管是以什么方式跑的——至于和监狱头子叙叙旧伤伤情就更可不必了。
“不如这样。今儿个我先回了,过两天再来拜访。如若到时常公子还是别无他求,那便按陛下的意思办了。”
“就依小王爷所言,轩雩定会好好斟酌。”
话已至此多说无用。这凳子还没坐热,纾翊便不得不站起身来由轩雩领着出了府门。
目送着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常轩雩沉吟了片刻,便吩咐丫头去把小姐给请到花厅里来。
要说这常雪,是最近才来的南方。常家在北方也是家世显赫,当家的常桓是当朝的开国元勋,世袭爵位。这常雪和常轩雩是一个娘养的,故从小起就比跟别的兄妹更亲些。当初常轩雩被送来南方的时候,常雪哭得是肝肠寸断,不思茶饭好几日,整个人愣是瘦得跟骷髅似的。当爹的看不下去,只得应了在三年期满之时让她亲自去迎哥哥回来,才算是息事宁人。这不,常家小姐才在南国住了没几日,一出门便被调戏了。
“雪儿见过哥哥。”
常轩雩从茶杯上抬起视线,默默地打量起了自己的妹妹。恩……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口如含珠丹,纤纤作细步。横看竖看都不失为一大家闺秀,怎的就……
常雪估摸着被常轩雩看得有些发毛,弱弱地开口道:“哥哥找雪儿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常轩雩转开视线,对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机灵得像是他肚子里的虫儿,三两下赶走了左右服侍着的下人,顺带还把门给捎上了。“那么我就直接说了,你对小王爷是怎样的看法?”
常雪大概是没料到哥哥会如此直接,红着脸嚅嗫了半晌才拼出个完整的句子来:“觉着……觉着还成……”
常轩雩哭笑不得。这“还成”就够你人还没下车,眼已粘别人身上不说,还自动把人请进自家府院。要改日来了个“挺好的”,你不就直接把自己贴上黄金送给人家了么。
“真的只是‘还成’么?”
“还、还不错吧……”脸上的红霞又明显了几分。常雪垂着头站那儿绞着自个儿的衣角,活像个受了婆婆气的小媳妇。
“都说我们北方的女子性格刚烈敢爱敢恨,怎么几年不见你就成这样啦?我看倒似是南国的姑娘。”
“哥哥!”常雪咬了咬嘴唇,整张脸蛋跟火烧云似的。“你明明知道了就别再使坏拿雪儿开心了!”
“好好好。”常轩雩赶紧起身摸了摸妹妹的头,“这才像是常家的姑娘嘛。想到什么就说出来,憋着多不好。”
“前几年哥哥都不在雪儿身边,不知不觉就养成了把什么事儿都藏肚子里的习惯……”
“这样对身体不好哦?”
常雪抬头望进常轩雩的眼里。来南国几日,第一次见到眼底带着浅薄笑意的哥哥。曾经在北国跟自己一起抓蝴蝶打雪仗的哥哥已经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雪儿如果有这份心,我便替你向小王爷说说。”
“什么?”
常轩雩刮一下她的鼻子,道:“你不是也到年龄该谈婚论嫁了吗?”
“哥!人家小王爷可是一点也没……”
“雪儿,你知道自己是谁么?常家的姑娘。常家是什么家世?今天有我被送来这里做人质,你就能保证你明天不会被送来这里做联姻对象了?”见常雪瞪着眼睛没反映,常轩雩狠狠心继续说道,“一样是联姻,嫁个人品样貌皆为人中之龙的小王爷,也比嫁给个半只脚入土的老皇帝好。他要是一蹬腿,你年纪轻轻就给他守寡去?”
常雪越过常轩雩的肩,去看挂在墙上的横匾。上头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儿:碧血丹心。
“就身份来说,是逃不过的事。妹妹不如看开些,也算嫁得个如意郎君,两全其美。”
“只望小王爷能理解雪儿的一片痴心。”
常雪呀常雪。到底应了名字里的那个雪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冰雪聪明得紧。
“改明儿他过来的时候,我就去替你说。”顿了顿,又道,“其实这沈纾翊,倒真是不坏。”
此时此刻那不坏的沈纾翊正颠在回府的路上。小车跑出大街刚转了个弯,便被人硬生生地给拦下了。纾翊的脸皮有点挂不住,谁敢当街拦沈小王爷的马车?结果掀开帘子一看,不由得立马摆出职业性笑容。
“卿云兄这是打哪儿来上哪儿去呀?莫非是想借我的马车顺个风?”
“岂敢岂敢,卿云只是闲来无聊上街买些文房四宝,怎敢搭小王爷的顺风车?”陆卿云立在窗口边笑得温文尔雅,说罢还指了指身后捧着东西的小厮。意思是,老子确实是出来买东西而不是守在这儿截你道的。
纾翊自然是知道他歪的哪根肠子。我颠我的小马车,你走你的一字步,何苦跳出来拦我一车。这既然拦了,必定是听到些个什么风声,想来问个明白的。
“我刚从常府回来。这常轩雩也快回国了,皇上盘算着给他办个酒宴之类的。皇上一贯民主,便是要我来问问常轩雩的意向的。”
“那么,问出来了吗?”
“你我也算是同窗,他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那就这么无功而返了?可不像是小王爷的作风。”
“所以我明天会再走一趟——卿云兄的话可问完了?”纾翊说着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回府。”
马车毫不顾忌地从卿云身边撒了蹄子跑远了,扬了他一身尘土。
“这、这小王爷也太欺人太甚了!咳咳!”身边的小厮边用袖子死命地掸灰边道,“少爷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没见过对少爷这么嚣张的!”
卿云擦擦脸,嘴角抽了抽。“小顺,回府。明儿个咱等着看戏。”
到了这第二天,卿云大摇大摆地走进东街区的一家窑子。喊了几个上好的姑娘,左拥右抱好不暇意。几个常被点名的姑娘也察觉出今天这爷心情似乎好得紧,有个胆大的便问:“今日陆公子看来春风得意,可是得了什么喜事?”
卿云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惹来娇喘连连。“这喜不喜我还不知道。但这戏,爷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