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燕》椛四

7、表露

　　“舅舅。”
　　白晋检查完药箱，正要去义诊，迎面看到自己外甥满面风霜地疾步走来。
　　“清疏，你这是怎么了，面色如此之差，可是病了？”白金说着，便要去拉容卿的手腕给他把脉。
　　“舅舅，我没事。只是思虑重罢了。”
　　白晋伸出去的手停住，似乎有些明白这个外甥的来意了。
　　“哦，可是有舅舅能帮的地方？”
　　容卿点点头，有些沉重地说：“我听说，梅英自尽那日，舅舅也去了迟府。”
　　听到他提梅英，白晋有些意外，看他面色沉重，知道必有什么大事。
　　“不错，他的死也是我决定的。”
　　这句话听上去颇为奇怪，容卿一脸震惊，“舅舅，你的意思是……”
　　白晋不答反问：“先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吧。”
　　容卿自小便十分信赖敬仰这个舅舅，本来还要介绍辛长歌给舅舅认识……当下也不犹豫，把到了丞淮以来发生的事情巨细靡遗地同白晋说了。
　　“舅舅，容卿愿以性命担保，师父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是被陷害的。”
　　白晋捋着胡子沉思了一会，道：“你们与梅英或是宋寄洲有什么过节？”
　　“这一节，外甥也想不通，进迟府那段时间，师父几乎足不出院，我也不曾见过梅英，至于宋老板，更是毫无交集……”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一件被他抛在脑后的事情，“宋寄洲特地去拜访过师父，只是当时我不在府里，师父在闭关，他并每一见到我们。”
　　白晋听着他讲，脑中始终盘桓着“师徒”两个字，忽然像是抓到了什么，面上凝重了几分：“清疏，你老实告诉舅舅，你与那辛长歌到底是什么关系？”
　　容卿面上先是一红，接着又是一白，有些尴尬：“舅舅，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吧。”
　　白晋摇摇头，“你可知我为何比约定的日期晚了几日才到丞淮？皆因路上被一个少年缠住了。”
　　容卿听舅舅这样说，灵光一闪：“难道？”
　　“不错，就是梅英。不晓得他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行踪，找到我后，同我讨要假死之药。这等诓骗于人的东西我怎么会随便给他？这个少年小小年纪倒也是个有恒心的，一直有办法出现在我面前，我便说，若他能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我便给他配制假死药。”
　　梅英犹豫再三还是赌了白氏的医者仁心，将兄妹二人的遭遇悉数说了。赌赢了，便可一劳永逸地摆脱天音阁的阴影，赌输了，至少柳儿也被他藏起来了。
　　容卿听完白晋的讲述，也是满心震惊。他没见过万逢，却也是曾听江湖朋友提过的，只没想到那梅氏兄妹小小年纪命途多舛，有那样一个师父……
　　容卿忽然身子一僵，转瞬明白了白晋那句问话的意思，脑中一霎闪过他送辛长歌胭脂“相思”那日两人后来的对话，若是叫人听见……
　　白晋看到容卿煞白的脸色心中也是一惊，“清疏，难道你们真的？”
　　“不是的，舅舅，那梅英恐怕是误会了……”容卿声音有些颤抖，“舅舅，你说你给了梅英假死药，他没死对不对？我去找他解释，叫他翻供……”
　　白晋叹气：“药效还要两日才过，也不知这个梅英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只怕远水解不了近火……”他脑中闪过一个瘦小的身影，眼睛一亮，“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扭转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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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寄洲盼着官府赶紧给辛长歌定罪，自己便可高枕无忧了，没想到迟府才死了人，第二天的商会会议，迟煜竟然来了。更叫他措手不及的是，那些商会的管事、成员，竟然都赞成迟煜接任会长。那一刻，宋寄洲才体会了什么叫做搬石砸脚。
　　宋寄洲顾此失彼，焦头烂额，迟煜不动如山，春风满面。
　　马上就是梅英自绝的第三日，迟府却丝毫发丧的动静都没有。而这边，白晋，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梅柳，你来了。”
　　来的人正是化名做一一，打扮成小乞丐模样的梅柳。当初进入丞淮之前，梅英梅柳两人就知道丞淮有天音阁的弟子。梅英的办法是梅柳先诈死，他扮作卖身葬妹的样子接近宋寄洲，让宋寄洲确认过梅柳已死后，再见机行事，最好能在天音阁派来的人面前假死，如此，他二人就可一劳永逸地摆脱天音阁的追捕，从此天高海阔，天涯为家。
　　只是没想到，梅氏兄妹竟然与迟煜死去的夫人方若的模样极为相似。宋寄洲便生出了利用知心。在他心里，可惜梅柳已死，不然梅柳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梅英再像终究是个男孩子，迟煜此前从未收藏过男宠，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迟煜竟然还是上钩了。
　　梅英假意答应宋寄洲，实际上却是半点不相信他的。果然没过多久，宋寄洲就用天音阁内传递消息的办法告诉他，天音阁的人不知从何处听到了风声，欲到丞淮来捉人。
　　好一个不知从何处。
　　两人原本约定事成之后，宋寄洲会再安排一个与迟夫人相似的女人，让迟煜见到，按照惯例，迟煜便会将梅英送出府，甚至还可以迟煜之手给梅英假造一个新的身份。
　　只是梅英从未相信宋寄洲，何谈按计划行事。宋寄洲算计他，他又何曾没有算计宋寄洲。
　　只是辛长歌是个意外。
　　“明日便是第三日了，白先生，请你帮帮阿英。”
　　梅柳一张看不出原貌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明亮而坚定。这个戒备心那般强的小姑娘，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来求他帮忙。恐怕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孤注一掷了吧。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白晋有些于心不忍，他是赌她的良心，但事实更像索取代价，像残忍的要挟。
　　只是没等他开口，梅英已经平静地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我可以救千机子。”
　　“你若这么做了，梅英所做的一切可就都付之东流前功尽弃了。”
　　梅柳露出一个笑容，虽看不清她的样貌，却让白晋感觉到那是一个凄凉的笑。
　　“白先生，被迟煜锁起来与被阿英锁起来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已经再也不是兄妹了，从十五岁那天开始。”
　　看出白晋的迟疑，她又补上一句：“我相信迟煜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还活着的，你说呢，白先生。”
　　白晋似乎已经被她说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若是梅英醒来问起你呢？”
　　过了好久，梅柳才轻轻地答：“就说我去了塞外了吧，我以前经常说想去塞外，他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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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府。
　　迟煜阴郁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状似随意地翻看着铺子里掌柜的送来的消息。
　　线已经放下去了，宋寄洲，你有胆子掳虎须，最好也有本事承担老虎的怒火。
　　“公子，有个自称梅柳的姑娘求见。”
　　“你说谁？”
　　迟煜狭长的凤目陡然眯起，手中的纸叫他捏成了一团。
　　迟胜没想到主子反应这么大，恭谨地抬高了些声音重复了一遍：“她自称梅柳。”
　　“带进来！”
　　“是。”
　　当不再是乞丐模样的梅柳一身淡粉衣裙出现在迟煜面前的时候，迟煜猛地站起来，打翻了茶碗污了精致的衣袍也不自觉，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情不自禁地喃喃不停：“若儿，若儿……”
　　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冷冰冰地屈膝行礼，眼神之中没有半点对他的依恋。他奔过去抱住那瘦弱的肩头，却感觉到她本能的抗拒，他不管，只是收拢双臂将她搂的更紧，她身上很凉，却没有再抗拒他。
　　若儿，你终于回来看我了吗？
　　“看来迟公子对梅柳很满意，那么梅柳是不是可以提些条件了？”
　　毫无感情的声音炸雷一般在迟煜耳边响开。
　　她说什么？什么梅柳？这是他的若儿啊！
　　“迟公子，货您已经验过了，总要银货两讫了才好为所欲为的道理，想必您这个商人比小妇人要清楚得多。”
　　迟煜似乎终于清醒了些，慢慢才松开怀里的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癫狂地笑起来。
　　“是啊，你不是她，你不是……你是梅柳，你果然没死，梅英也没死对不对？”
　　“迟公子，倘若你需要一个替代品，想必梅柳比梅英更合适。”
　　迟煜仍旧处在半狂半醒之间，有些语无伦次：“不错，不错……你像极了，若儿……你就是若儿。”他定住，直直地看她，“条件？”
　　“放了梅英和千机子。辛姑娘什么也没做。”
　　迟煜的眸子渐渐清明，她的条件他一点儿也不意外，想通了白晋定然与梅英认识之后，他就知道白晋极有可能用假死这件事与他作交换他那外甥的亲亲师父。
　　他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你好像不如梅英喜欢你那般喜欢他，为什么呢？”
　　梅柳眼神落在迟煜身后那块只有姓名的牌位上，平淡的反问：“你的夫人似乎也不似公子爱她那般爱你，为什么呢？”
　　她眼前一闪，下一刻，纤细的脖子已经被迟煜冰凉的长指掐住。
　　“小姑娘，你很有胆量，你的条件，本公子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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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嗷，某椛深深的觉得自己不适合搞阴谋诡计……
“你满身都是破绽！”
跪倒……
原先手稿的两章劈成了三章_(:з)∠)_……
还有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