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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投桃报李男儿意 ...


  •   新婚第二日,江烟波提了整整一大篮子糕点和沈二郎一起去上香。忧夏对上香这个事情不感兴趣,便没有跟二人同去。便说让蝶恋跟着江烟波去也被江烟波婉言谢绝了。
      二人走后不久,忧夏越想越是不对头。这沈二郎固是杀人放火样样拿手的强盗,就连江烟波也不是什么持斋念佛的主,这两人怎么会去寺庙上香,回味过来后不由大叫:“哎哟,只怕错过了好戏。”赶紧出门寻问江烟波的车子去了哪里,带着蝶恋一路追逐而去。
      京城之内的净慈观内,江烟波梵香礼拜,上了香油钱之后出门,把糕点分给观前的诸多乞儿,众乞儿围着江烟波你抢我夺。不一刻一篮子糕点就全不见了,江烟波笑着说:“我教你们个歌儿,谁唱的好,谁学的好,我便多给他些糕点。”
      众乞儿纷纷点头。
      江烟波唱了起来:“斩车山,陈日兴,环不藏,管教天火燃宝树。”
      忧夏先自不解,站在一旁思索江烟波这是所谓何来,江烟波平日里素来洁净,更没什么耐心跟一群孩子打什么交道,若她因为新婚大喜,前来上香也还好说,可是好好的教这些孩子唱这些儿歌,决不是江烟波的做派了。
      几句甚是浅显的俚语能有多难记,不一刻一群乞儿全都朗朗上口了,江烟波便又取了些糕点分给众乞儿。
      沈二郎看到藏在墙那边的忧夏,便对江烟波俯耳低言。
      江烟波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走了过来,忧夏还在愣神见,江烟波从忧夏身边走过时,低语:“你来干什么?没的惹祸上身。”说话时脚下不停地离了开去。
      忧夏不明所以地问向蝶恋:“蝶恋,这几句歌倒底是什么意思?”
      蝶恋更是茫然不知所以然。之后忧夏一路暗跟着江烟波,见江烟波又去了三四个道观,都是上香、布施、出门撒糕点,教诸乞儿唱歌。
      终于江烟波转回住处。忧夏扯着江烟波,非问那几句童谣的意思。
      江烟波无奈地说:“只是几个字迷,你猜一下不就猜出来了吗?”
      忧夏听了好胜心起,自行思索去了。
      这日后晌宋六郎又过来,与沈二郎等人相聚,见忧夏正在那里发愣,不由笑着说:“哟,这今天怎么跟被霜打了一样。”
      忧夏闻言回过神来,向宋六郎问:“问你个字迷,管教天火燃宝树是个什么字?”
      宋六郎闻言一怔,笑道:“按字面来说,这是个灾字。”
      忧夏闻言哼了一声说:“呸!还以为你多大本事,也不过跟我差不多罢了。我猜也是个灾字,不过肯定不对!”说罢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语:“可这岳阳王灾,又是个什么东西,肯定是哪里猜错了。”
      宋六郎闻言心中格登一声,口中则是笑着说:“这你这从哪听来的啊?”
      忧夏不耐烦地挥手:“去去,一边玩去。”
      宋六郎一侧头,看到边上的蝶恋正在那里忙活,招手叫过蝶恋寻问。
      蝶恋便把上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宋六郎说了。
      宋六郎闻言一笑,拍了拍忧夏说:“别想了,沈二嫂这是往王家身上泼脏水呢!”
      忧夏一听,立时抓了宋六郎刨根问底。
      宋六郎反是打趣:“你不是让我一边玩去吗,我找沈二哥去了。”
      忧夏哪里肯依,两人一路撕扯的进了屋去。
      两人方才在外面说话时,沈二郎和江烟波在屋里已然听到,江烟波早已给二人倒了茶水,笑着说:“宋公子真是慧眼如炬一叶知秋。”
      忧夏还在撕扯着宋六郎不住的逼问。
      宋六郎笑着说:“你前面的三个字谜倒是都猜对了,斩车山为岳,陈日兴为阳,环不藏为王。只是这最后一句,就不能按前面的思路来解了。我大宋以火德自喻,而宝树则为宋字,但这一句的意思,就是大宋朝就要有官兵自内做乱了。那么这个带岳做乱的人是谁呢?就是岳阳王家。”
      蝶恋端了茶点放在四人共饮的桌子上。
      忧夏有些明白地点点头,继而不解地问:“就岳阳那巴掌大的地方,不过有几个老弱病残的厢军,反的起来吗?”
      宋六郎哈哈一笑说:“所以我说这是沈二嫂是给王家泼脏水啊!”
      江烟波也笑了起来:“管他脏水还是清水,这一盆子下去,朝庭自会查个清楚。”
      宋六郎朝江烟波笑了起来:“沈二嫂这手玩的高,王家不死也要扒层皮了。”
      忧夏不解地问:“为什么?”
      宋六郎说:“净慈观出入的多是京城官宦家眷,这童谣不几日就会上达天听,到时无论真假,朝庭都要派人一查,这王家还能安生得了吗?更何况谁不知道穷文富武,王家又世代为将,如今摊上这等大事,到时上至钦差下至地方,王家哪里不得打点。”说话间宋六郎见沈二郎脸上还带着一抹别样的微笑,心中一动继而说:“以沈二哥的身手,沈二嫂的心计,如果再在王家查出点什么,那王家可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忧夏忿恨地怒骂:“一个个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肚子里全是卑鄙无耻的阴谋诡计。”
      宋六郎只管低头轻啜着手中的香茗。
      沈二郎闻言双眉一挑,正待开言,江烟波已是拉了他一下,轻笑着说:“昔日曾看过孙子兵法,书上曾言,兵者诡道也。”
      忧夏撇嘴说:“那是两军对阵对敌人,可你现在是对保卫国家守护黎民自己家人暗下黑手。”
      江烟波微微一哂:“谁跟他自己人了,他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
      忧夏冷笑:“有私仇,你光明正大地杀上门去跟他去当面斗个输赢啊,暗地用这种下三滥法子算什么东西!”
      江烟波嫣然一笑:“古往今来用这种法子的人多了去了。陈平献计高祖时也未念与韩信同殿为臣和韩信破楚立汉之功!”
      忧夏想说同殿之臣算个什么,古往今来今来倒在自己人手里的名将倒比死在战场上的多多了。可再一想与江烟波的争执之初,这话便说不出来。
      宋六郎见忧夏犹自难平,微微一笑说:“好了,你也别钻牛角尖了。朝庭的军饷,百姓的税赋也不是为将军们打发私仇用的。更何况,王祖佑身为岳阳团练使,剿匪不力,反纵使洞庭湖水匪做大,那他不是尸餐素位就是通匪,落这么一个结果,也算活该。”
      忧夏闻言恍然,宋六郎这个说辞,比江烟波的要让她容易接受的多。

      沈二郎就要与江烟波一同离开,于是置了酒菜与宋六郎尽兴而饮,不多时宋六郎白玉一般的脸上若桃花漫春朝霞满天。
      沈二郎虽不比宋六郎喝的少,但他必竟酒量也远较宋六郎为大,倒也不如何,忧夏则和江烟波一同饮茶,倒没喝多少酒。
      沈二郎酒饱饭足,起身与宋六郎做别。
      宋六郎要去送他,但方才坐着的时候不显,此时一起身,才知他脚步蹒跚早已走不稳了。
      忧夏见了连忙叫蝶恋扶了宋六郎,口中说:“好了,好了,你就别送他了,我替你去送就行了。”
      宋六郎一把甩开蝶恋执意要去送沈二郎。
      沈二郞忍不住笑着说:“送什么送,你们多走几步,我还不是一样。再说又不是不碰面了,有什么事找人跟我送个信,我不就来了吗!”、
      宋六郎一拍案说:“对!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
      沈二郞笑着说:“既然知道,那还送什么送。忧夏你还是留下来看着他点吧!”说罢沈二郎便携了江烟波离了开去。
      可宋六郎说什么也要去送沈二郎,忧夏再怎么说沈二郎已经走了,宋六郎也是不听,倒底自己挣扎着来至门边。忧夏想不到这个一向随性温和的少年固执起来竟是这么的难缠,只得扶了宋六郞去门口,见沈二郎刚扶了江烟波上车。
      见他们三人出来,沈二郎点头一笑,便乘车而去。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宋六郎说:“我为他放纵一次,他便为我束缚一道,真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
      忧夏明白宋六郎是指宋六郎为沈二郎盗取奏折,沈二郎便许了折扇为信传令的诺言,于是说:“那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都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是从不轻欠人情的沈二郎呢!”
      宋六郎迷迷糊糊的说:“也罢!我现在的处境还能结识这样的伟男儿,也算老天待我不差。”
      忧夏听了忍不住的说:“什么叫你现在的处境结识到他也能算老天待你不差,我也没见那些生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人家的孩子都指天骂地的。”
      宋六郎醉哼一声:“你说的不错,有钱的确是挺好的,可问题是我没钱,一文钱都没有。”
      忧夏一边扶他回房,一边说:“好好好,你一文钱都没有,可我看把你身上这身皮扒下当了,也都够人家小户人家过上一辈子了。”
      宋六郎醉眼迷离的说:“那你就扒下来去当了呗!”
      忧夏原本正扶着宋六郎,听了这话脸上猛然一红,不由推了他一下,呸了一声:“胡说什么呢!”
      宋六郎脚下不稳便向一边跌倒,蝶恋力弱哪里扶得住他。忧夏见此连忙又去拽他,可心慌意乱之下,反倒三人一同跌倒在地。忧夏跌在宋六郎身上闻着那浓郁的酒香和着他身上原本淡淡的龙延香,耳边听着宋六郎喘着酒气温和地问:“摔着哪里了?”口中大大咧咧的说:“我自幼跟我爹习武,摔这一跤算什么!”
      直到最下面的蝶恋叫出声来,忧夏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起身,又拉起了宋六郎。宋六郎并不起身,只挣扎着坐在一侧地上,指着还躺在那里的蝶恋对忧夏说:“你先看看她,她在下面,应该摔的最狠。”
      忧夏直到此刻才反映过来,方才宋六郎那句:摔着哪里了。其实不是对自己说的,脸上不由一阵火辣辣的红云烧过,急忙向蝶恋问:“摔哪了?”
      蝶恋吸着冷气,坐了起来,犹疑地说:“腿,腰,胳膊,手,哪都疼。”
      宋六郎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说:“伤哪了?我看看!”
      蝶恋连忙又改口:“也不是太狠,我歇一会就好。能不能让小姐一个人扶你回房?”问罢也不待宋六郎答话,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开去。一年的青楼生涯,早已让蝶恋对每一个男子都冲满了戒心,哪怕是这个刚救他出火坑的恩人。
      忧夏忍不住低头偷笑,拉了宋六郎起来笑着打趣:“瞧你把人家给吓的,差点就成惊弓之鸟了。来吧,我扶你回去。”
      宋六郎口齿不清地说:“什么惊弓之鸟,我又没招惹她,再说那不是你的丫头吗!要吓也是你把人家给吓着了。”
      忧夏扶着宋六郎回去,嘴上说:“那是你出钱买的人,怎么这会成我的丫头了。”
      宋六郎毫不示弱地回嘴:“要不是你跟人打起来,我可拦不住。”
      蝶恋看着两人远去的背景,揉揉脑袋,都说英雄救美人,才子会佳人,可这回她的救命恩人有点多。最初替她打架的是忧夏这个大小姐,接着救场的是这位宋公子,出钱的则是那位刚刚离开的沈二爷,最后带她离开青楼的是那位韩三爷。最终她该算是谁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
      忧夏扶着宋六郎好不容易才回到房中躺下。忧夏说:“你睡一会吧!”
      宋六郎应了一声而后说:“酉时之前一定要把我叫醒,不然我的麻烦就大了。”
      忧夏吃吃一笑:“怕被你爹知道你偷跑出来喝酒,把你给打个屁股开花啊!”
      宋六郎笑的有点凄凉:“要是我爹的话,那估计就是脑袋开花了。小时候有一次我什么事也没干,就有个家人打了我的旗号,不小心惹了我爹,他就想杀我,还好被我家另一个家人给拦住了。呵!是不是很可笑啊!”
      忧夏听他这样说话,不似做伪,可若是真的,又绝无可能,只得说:“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宋六郎苦笑一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醉话?告诉你,我根本没醉,这会我脑子清楚的很,从来没有过的清楚。”
      忧夏年岁虽不大,但早已见过无数嘴里一遍遍强调自己没有喝醉的醉鬼了,不想而今宋六郎也是如此,只得顺着他的话:“是,你没喝醉,你脑子清楚的很。”
      宋六郎瞪着醉眼盯着床顶上的帐子缓缓说:“还有我娘,从小我娘就待我很严厉,没有半点温情,哪怕她只有我这么一个独生儿子。我从小就很怕她,怕她训我,怕她罚我,更怕我让她失望。她这一生吃过很多的苦,这两年更是因为形势所迫,脾性难免更加暴了一些。我知道她喜欢乖乖的孩子,因而我一直都很乖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无论怎么按她的意思去做,她对我始终都没有半点满意和笑容,因为她总觉得我还不够乖,不够让她放心。”
      忧夏闻言立时大起知已之感说:“就是,就是,我娘也常说我太疯太野,都没个女孩子样了。以前我爹在家时还好一些,自去年我爹左迁独身赴任后,我娘都恨不得把我拿个绳子拴屋子里,不许出房门半步。要不是我爹交待我在家要好好听我娘的话,不许我惹我娘生气,我早跟我娘吵了起来。前些日子她又骂我,我便从家里偷跑出来了。”说罢咯咯笑个不止。
      宋六郎吐着酒气说:“我没得跑,只能忍,只能熬,只能扛。”他似乎在自己说话间,又回到了自己那个纷扰不止的家中,眉头频了起来,渐渐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忧夏见宋六郎睡去,将薄被给他盖上。不想被宋六郎一把抓住了手,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大娘、娘,你别讨厌孩儿,孩儿不敢也决不会跟你争的。”
      忧夏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又是大娘又是娘的,敢情宋六郞不是正室夫人生的啊!她自幼习武力气较寻常男子要大的多,更何况一个醉酒中的文弱公子,可是看着宋六郞眉间那抹受伤的孤独与隐忍,以及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的祈望,忧夏终是没有挣开,反是把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眉间,口中调侃地说:“乖儿子,好好睡吧,我不走。”
      宋六郎这才沉沉睡去,手中仍是不放开忧夏,忧夏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坐在床边自嘲的一笑,怎么一下子就冒出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来寻求母爱来了。
      宋六郎一觉醒来,觉得自己握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先是一惊,急忙放了开来,急急问:“什么时辰了?”
      忧夏醒过了神来,跑去看日头。
      宋六郎四下打量了一下,低矮的房子中到处一片红绸彩缎,这才想起自己是与沈二郎饮酒喝醉,睡在了这里,立时松了口气。
      这时忧夏回来说:“还不到酉时。”
      宋六郎松了口气说:“还好,今日麻烦你了,我要回家了。”
      忧夏脸上红了一红说:“也没什么了。”
      宋六郎起身穿了靴子后整了整衣冠,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忧夏抬眼望着屋顶的红绸,阴阳怪气的笑道:“除了叫了我娘,就没有了。”
      宋六郎脸上猛然一红,说了一声:“别胡说八道,多有打扰,后会有期。”便离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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