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day/炸贱]absurdity》坂田巴菲

1、上

　　他睁开眼，红色的花瓣在他面前飞舞着，就像是有什么漩涡要从中形成一样，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

　　温柔的像是情人间的喃语，带着甜蜜的味道传递到对方心底。

　　可他，听不清。
　　明明是自己的名字，他却想不起来。

　　他想，这到底是谁呢？

　　他向着声源转过头去。

　　模糊的人影向他举起手臂，打招呼一样，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感受得到，那个人在朝他笑，笑容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心潮澎湃，心脏加速鼓动着。

　　鬼使神差的，他向着那个人影看了看，想要迈过步子去他面前。

　　然后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动不了。

　　红色的花瓣突然有了几分触感，纷纷落在他身上，就像是雨滴，他回过头。

　　眼前是一片红色。

　　然后是耀眼的白光，灼伤双眼，世界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他在凌晨两点半惊醒。
　　心脏嘭嘭做响，无法忽略。

　　细密的冷汗汇聚到鼻尖，因过重而坠落到紧紧攥住被单的手背上。
　　他紧皱着眉，惶恐的情绪让他无法冷静。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回忆着，咀嚼着梦里的细节。

　　红色的，依稀的人影。

　　不对，人影是苍白的，红色的是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

　　深呼吸。
　　他反复做着深呼吸，吐气，吸气。

　　时间还很早。

　　他倒在床上，让脑勺回归枕头的怀抱。
　　一夜清梦。

　　早上是被闹钟唤醒的。

　　展正希一如既往按着良好规律起床，抓了抓他那头如同刺猬一样的头发。很柔软，但还是有点硬，他摸着摸着感觉有点奇怪，好像也触摸过别人的头发，比自己的更加柔软，非常柔软。
　　“哥哥，你还没起床吗？”
　　门外传来妹妹的催促，展正希才发现自己在发呆，应了一声之后他开始套上校服。

　　穿了一半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是高中开学的第二天啊…他看着自己身上初中的校服，意识里有点恋恋不舍，还是手脚麻利换上了高中的校服。黑色的外套让他看起来十分正经。

　　洗漱时他抬头，看见自己眼底的微青。

　　没有多想，摇了摇头，漱口完毕。

　　妹妹和老妈坐在餐桌边上，他的那份整齐的跟摆在属于他的空位上。
　　老爸那盘已经解决了，估计人已经去上班了。

　　没有多问，他拉开椅子坐上去，刚坐好，妹妹就凑上来，盯着他的双眼看了半天。

　　他拿起面包撕了一块放进嘴里，看了一眼妹妹。

　　“怎么了？”

　　“哥哥，你没睡好吗？”

　　“还好啊，不用担心我。”

　　“哦…”

　　展正希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女孩，今年已经是初一的姑娘了。

　　他抬手放在妹妹头上，揉了揉她的脑袋。

　　很柔软，发丝细细暖暖的传来了体温。

　　手感不错。

　　他想着。

　　却又无端生出了一种还是比不上……的念头。

　　“哥哥？哥哥？”

　　“啊？”

　　展正希被呼唤着回过神来，老妈和妹妹的目光一同射向自己。

　　“哥哥，你怎么又在发呆啊？快点吃完早餐，一会要迟到了哦？”

　　“啊，我快点吃。”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手里半块面包，用叉子叉起荷包蛋，咬着薄薄的蛋清一路吃到蛋黄，还有一条香肠，一杯牛奶。

　　一边往嘴里灌着牛奶，他吃下一半的香肠，例行公事般他用纸巾包起这半块香肠，美名其曰下课说不定就饿了会吃，实则是要喂给学校后操场仓库角落里那只经常出现的米黄色的猫。

　　准备完毕。
　　他拿着书包，等妹妹换好鞋，下楼去解开自行车的锁，等着妹妹晚来一步坐上车的后座。

　　他抬起头，打量着早晨的未散的余霞，只有那么一丁点，模糊到让人认不出来，后座上一重。他转头看了一眼，踏上踩板规律的一下一下运动着，向着同路的初中和高中方向驶去。

　　本来初中和高中离得不远，但是离家还是有点距离。

　　虽然自己家周围治安很好，学校附近也有独立的保安系统，但是同一所学校的人小区里只有两三个孩子，而且不是同一个年级，展母有些担心，但是那已经是离家最近的初中，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展正希已经把她的表情记在心里。

　　刚过春节，展正希拿攒了五个月的钱和一半的压岁钱买了这辆自行车，想要自发的带着妹妹上下学。

　　展母夸奖他的懂事，真有做哥哥的风范，他没说什么，任着妹妹扑到自己怀里撒娇。

　　是他妹妹。

　　可是他总觉得他想带着那个人用这辆自行车游过大街小巷。

　　这种奇怪的想法，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今天的天气很好，清晨的空气清新的让人心情愉快起来。

　　后座的妹妹哼着歌，抱着自己的腰，仰起头看着林间树叶群缝隙中撒下斑驳的光影。

　　微风暖阳，妹妹今天哼的歌难得没有跑掉，一切都很美好。

　　他突然无意识地闪过脑海中的片段。

　　他好像看见了后座上坐着跟自己穿着同样校服的男孩子，修长的身材跟自己差不多高，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一点。

　　他不像妹妹这样只是抱着自己的腰，轻轻的攥住衣角，看着周围的风景，而是紧紧地把自己贴在他的后背上，脸也贴了一半，还带着一脸有点点猥琐的窃笑。

　　本应是让他厌恶的身体接触，他却意外的觉得，那样也不错。

　　又是一个拐弯处，从这里开始就进入了街道，没有让他可以胡思乱想和冒出奇怪念头的空隙了。

　　他握紧车柄，将思绪调动起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下坡的时候小心地控制力度和速度。

　　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后座上还有妹妹呢。

　　再过了几个街道，已经可以看见穿着初中校服的人，正在往学校的方向走。

　　那些白色的校服，黄色和黑色的缝边标志像极了自己的青春，他有些纳闷，明明高中也是青春。

　　他好像听见有什么人在嘲笑他这想法。

　　因为人多，还都是初中生，经不起磕磕碰碰。他只好更加小心起来，不要碰到人，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行驶。

　　终于到了站，妹妹灵活地从车上跳下来，嘱咐着午饭要好好吃，要跟新同学好好相处，不要跟人打架之类的。跑向教学楼还不忘跟自己说再见。

　　他觉得有点奇怪，自己虽然看上去有点沉默寡言不好相处，打架倒是从没有过吧。

　　“在你变强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

　　稚嫩的童音使他心头一怔。

　　这句话，他好像说过。

　　但是忘记，是对谁说了。

　　他没再多想，行驶着自行车向着高中的路线驶去。

　　高中的路上人就很少了，因为他走的是学校的后门。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那天与那只米黄色的猫相遇的原因。

　　扬手跟门卫打了个招呼，他驶进仓库附近的自行车停靠棚，把车筐里的锁头拿出来，锁上了自行车。

　　他从书包里翻出那半截用纸巾包好的香肠，往仓库后面走了两步，果不其然，那只米黄色的猫趴在那里，听到脚步声竖起了耳朵，茶色的双眼看向是展正希之后凑了过来。

　　展正希也蹲了下来，打开纸巾放在它面前。

　　然后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还够。

　　他干脆靠着墙坐下来，看着流云缓缓飘过。等着猫吃完再跟它玩一会，他拿出一根特意买来的逗猫草，等着猫吃完。

　　他闭上眼睛，毕竟眼底的微青对他来说不是一丁点影响都没有。

　　那个人抢走了他的逗猫草，逗弄着还没吃完早餐的猫。

　　猫随着那个人拿着逗猫草晃着一边往后跳的动作前进，发出有点贱贱的笑声。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

　　只有他觉得有点不耐烦，看了一眼时间之后说，别玩了，要去上课了。

　　那个人连忙放下逗猫草，站起来。

　　他有点不满地捡起逗猫草放回书包，瞥了一眼那个人的傻笑，转身走出了仓库的范围，向着教学楼走去。

　　果不其然，身后那个人发出大叫“等等我！！”

　　他皱起眉，他明明听见那个人喊了他的名字，好像是取了名字中的一字做昵称，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他刚刚喊了什么。

　　他转过头想去问个明白，刚要开口：“我不是说了你……”身后空荡荡的，除了仓库，什么都没有。

　　他惊醒了。

　　米黄色的猫在他脚边亲昵地蹭着，见他醒了发出咪咪的声音，他眉头缓和了一下，伸出手来挠了挠猫的下巴，看了眼表。

　　过去了七分钟。

　　他摸了摸猫的脑袋，轻轻的拍了一下头顶，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尘，大步流星向教学楼走去。

　　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和初中时老师没来的早晨一样，乱哄哄闹腾腾的。
　　他不是很喜欢，所以总是喜欢掐准了时间进入教室。

　　比迟到和老师早一步，比同学晚一步。

　　屋里的人似乎都很健谈，这也说不定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的后桌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有点活泼，他入座时候就戳了戳他的后背找他聊天，聊的无非是家住在哪，考试的成绩如何，叫什么名字。

　　他都一一带着礼貌的气息回答了，未免有点疏离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后桌的男孩总是有事没事找他聊一句。

　　好像是初中的同学吧？
　　想不起来了。

　　“展同学？展同学？你怎么了？”

　　他再次回过神来，后桌的女孩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小声的询问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有些犯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正巧老师从前门走了进来，全班安静下来，他得以转过身子去。

　　这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来给开一次晨会。

　　他安静的听着，公式化的语句不免让他开始走神。

　　初中的时候他出过一次车祸，奇迹的是，只是把他的脑袋磕碰了一下，醒来之后什么事也没有。

　　他翻阅自己之前的作业本和笔记本，发现自己的学习原来这么好。

　　于是他继续努力下去，考上了这所高中。

　　但是那上面有几页让他很在意。

　　有些不是他的字迹，也有些不是他一下就看懂了的解题方式，还有一些根本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可能那几天手抽筋了吧。

　　他这么给出了定义。

　　公式化的班会讲完了，班上全员因为那句，高中，让我们好好相处吧而鼓掌，真情假意不论，他也跟着鼓了鼓掌。

　　然后是一上午不算宽松的课程学习，他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听着老师讲的课。下课的时候后桌的妹子问他早上有没有事，他摇了摇头道了谢。

　　吃完午饭之后他一个人回到班里，男生们在楼下的操场打篮球，女孩们围在后面小声的谈论着乱七八糟的爱好。

　　这并不是熟识，只是合群的他们想要加快合群的步伐，在跟众人磨合着。

　　展正希也懂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懒得去跟别人主动搭话，不如说，他没有想跟人搭话熟起来的欲望。

　　自己的朋友，好像很少啊？

　　他摸了摸后脑勺，将额前的刘海一下梳在脑后，殊不知有些女孩已经偷偷将目光送给他。

　　在桌上趴了一会，他直起身来，打开课本和笔记补充一下今天学到的内容。

　　他一边写一边又走了神。
　　他记得某个午后他拼命地补着作业，那时候他很沉迷游戏机，一到手上就不愿意放开，一不小心玩到了半夜，因为太晚了只写了一半。

　　好像有谁提醒他，记得改一下语序，不然老师会发现的。

　　他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猛写。

　　而他现在，轻叹了口气，合上了笔。

　　下午的课程依旧毫不放松，没办法，身为高中生怎么能跟初中时期的课程相比，好在老师们都愿意认真讲解下不容易懂的细节。

　　放学。

　　他去仓库附近取车的时候，猫咪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他取出逗猫棒逗了它一阵，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对这只猫产生一丝要让它远离的想法。

　　但是，妹妹应该也放学了。

　　他还是骑上了车，离开了学校。

　　果不其然，到了门口就看见妹妹赌气般地盯着他，谴责他为什么来的这么晚，让她一个人等了好久。

　　他没有辩解，只是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下车亲自把这位大小姐扶上自行车的后座，到家附近下车去买了妹妹爱吃的零食和雪糕。

　　早晚都要爬上他自行车后座的大小姐自然而然消了气。

　　妹妹有些害羞的拉着他问，哥哥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啊？怎么这么会哄女孩子？

　　他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套是怎么学到的，只知道自己好像经常这么哄人。

　　哄谁？

　　还是想不起来。

　　怎么这么多想不起来！

　　他有些懊恼地把自己的书包摔在床上。

　　妹妹被他如此举动吓了一跳，带着哆嗦地往门口退了两步。

　　“你…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咯，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然后跑回自己屋子里了。

　　剩他一个人。

　　又剩他一个人。

　　他有些手足无措，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妹妹的房门，想去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过身来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一个在床上躺了一会，爬起来打开书包写起了今天的作业。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发现妹妹从双马尾梳成了单马尾，粗粗长长的马尾辫在脑后束成一缕，虽然没有昨天的发型可爱，但是给她增添了几分精神气。

　　她早饭时盯着展正希半天，直到上车的时候才问他。
　　“哥哥！我这个发型好不好看啦？”

　　“……”
　　展正希有点无奈，女孩子这些事情他向来是不怎么太在意的，自家妹妹的改变虽然说知道是改变，但是在评价这件事上，他还是太过生疏。

　　他本身就不是特别花心思在穿着身上的人，自己的衣服都是老妈逛商场的时候买的，唯一两件是他特别喜欢的游戏大作的周边，一件偶尔会穿，一件还是全新的，舍不得穿压在衣柜里，连封都没拆。

　　“哥哥？”

　　“嗯……好不好看……呢？”
　　展正希一边敷衍着，一边踩动了踏板，向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今天的天气和昨天的一比稍微有些凉意，但也只是清爽的程度。他轻车熟路载着妹妹向高中的方向驶去，思绪也不小心飞驰起来。

　　又是那个男孩子，腻在他背后。
　　吵吵嚷嚷的说着晚上放学去什么什么餐馆吃东西，很好吃哦，喂，一起去嘛，你不回话就是说好了哦？

　　他忍耐着聒噪的话语和后座噪音机一样的人，心情没有办法缓和的烦躁起来，驾驶着自行车左拐右拐。终于在一个人少车也少的路口忍不了了，回过头来大吼一句你好烦啊，给我闭嘴！

　　然后他如愿以偿的看见了那人被吼的样子，然后噘着嘴不说话了。

　　妹妹跟路过的女同学打了个招呼，女同学也热情的回应着她。
　　真不错啊，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吗？

　　换成他的话…说不定还要费一番功夫啊。

　　到站，他的好哥哥护送任务结束了，妹妹和赶上来的女同学牵着手走进教学楼，有说有笑的说着什么。

　　他瞥了一眼，刚要离开的时候他发现了什么，不顾一切一样冲上去。
　　就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拽住了一个鹅黄色短发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自行车此时倒地，孤零零的摔在路边。

　　周围人的视线全都向他投注过来，他又羞又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冲动。

　　他松开手又道了歉，然后扶起自行车骑上去。

　　离开了初中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