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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陵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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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瑶寻摸望去,偌大的宫殿之中,留下的,皆是女眷,而男子,唯有方才周王座位边的一位而已,钟瑶知道,那位子,也是皇子的位置。
那男子若不是因为人群渐疏,也难以被钟瑶发现,在这宫中,优秀的男子太多。
若太子赵璧为日,敦亲王赵瑁为月,那其他皇子便有如万千星辰,颇有众星拱抬日月之势。
那男子剑眉星眸,鹰鼻玉唇,头饰青玉束发玉环,白玉云纹发簪,身着水绿色云波纹长袍。一身素雅,在这满堂华服之中,虽是不大起眼,但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与另外几位皇子不同,这位皇子眉宇间看不出皇家气概,眸子中也没有那种步步为营的谋略。但凭样貌,若不是在这深宫之中,定也能成潘安宋玉,名扬宇内。
若不是坐在皇子的位置上,钟瑶还以为此人山野书院中的教书先生,终日与山石鸟兽为伴,才能有这股子文弱却又坚硬之气。
“怎么,琮儿无事?”在台上的皇太后四下扫视了一遍,也才发现正静静坐着,低头不语的那人。
“回皇祖母,琮不比太子与敦亲王,琮只想多在皇祖母宫中,体会体会这热闹的滋味。”赵琮抬起头看着皇太后,明明每句话每个字都仿佛从心里流出,但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
“琮儿,也难为你了,你父皇政事繁忙,瑁儿与珙儿又得日夜与前朝打交道,而你母妃却又……可真是苦了你了。”皇太后缓缓说道,眼中不禁温润起来。
皇六子赵琮,温美人所出,绥和二年生于温波苑。绥和十六年,温美人因对大行皇后言语有失,对赵帝不尊。盛怒之下,赵帝连发三道圣旨,将温美人由原本的惠妃之位,被褫夺封号,被降为美人,并罚去先帝景陵守陵,至今未归。而因此,赵帝亦迁怒于赵琮,在封王之时,选了“陵”字作为其封号,多少有些讽刺之意。
“回皇祖母,琮不觉辛苦,琮生于帝王家,有些事是必须经历的,琮只想安安分分的祈求皇祖母与父皇身体康健,我大赵江山永固,别无他想。”赵琮目不斜视,直视台上。
钟瑶盯着赵琮不禁出了神,未曾想到有如此经历的男子如今却也如此不卑不亢,若是换了自己,想必会在长信宫前跪求赵帝开恩吧。
钟瑶正出神,突觉裙角被微微拽动。钟瑶回了神,往身旁看去,钟夫人左手正拽着自己的裙角,眼神直盯着自己。
“母亲可是有什么吩咐?”钟瑶微微向钟夫人身侧靠去,低声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注意,陛下不喜爱的,我们也不能多靠近,明白吗?”钟夫人轻声说道,老练的眼神中布满血丝,那些血丝仿佛与古树的年轮一样,代表着经验。
“母亲多虑了,瑶儿只是在想待会儿回府吃些什么罢了。”钟瑶莞尔一笑,顿时使气氛轻松了许多。
钟夫人见钟瑶眉目之间皆是欢喜,便也眉头舒展,表情轻松不少。
“皇帝朝政繁忙,先行回宫,留下满宫后妃女眷,琮儿,唯有你一男而已。”太后四顾,打趣说道。
“琮自小得皇祖母佑护,这长乐宫自然是琮的内家,琮不觉如何。”赵琮淡然说着,脸上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陵王还真是喜欢长乐宫呢,陵王也真是长大了,幼时本宫记得还抱过陵王,如今竟也到了该娶妃的年纪了呢。”禧贵妃眼角上扬,艳丽赤唇微微颤动。
“嗯,禧贵妃这么一说,哀家倒觉得是该给琮儿选一个王妃了不是。璧儿,瑁儿都成了家,这琮儿也不小了,也该心有所属了罢。”太后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四下一扫,目光落到了钟瑶这边。
顺着太后的目光,赵琮也看向了钟瑶这里。钟瑶一抬头,正对着太后的目光,连忙收回,而眼神一转又对上了赵琮的目光。
那赵琮的目光十分深邃,钟瑶看着赵琮,仿佛泥牛入海,却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钟家二女儿,哀家记得,你还未曾许配人家吧。”太后温和的说道,但对钟瑶来说,却仿佛一座大山,从中裂开,山上巨石轰然塌下,砸向她自己。
“回太后,小女性子顽劣,难入大家闺房,所以至今未曾为其寻摸夫家。”看着目光已经石化的钟瑶,钟夫人连忙起身说道。
“如此甚好,正是青春年华,风貌正佳,女子怎么由着性子胡来,到了年纪也该探寻一个归宿之所,你看我这琮儿是否可以当的上瑶儿夫君呢?哀家是否能做个婆家呢?”太后的话像在毒药中浸泡过的银针,根根向钟瑶扎来,每一根都刺在钟瑶的心口上,渗进血液发了黑。
“承蒙太后抬爱我钟氏一族,长女配与太子殿下已经是莫大的殊荣,如今小女又要配与陵王殿下,这天大的恩赐,老身可受不起啊。”钟夫人果然是老练,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与太后打起了太极。但钟夫人明白,太后之言已等同懿旨,不过未正式传旨,故仍有翻盘之机。
“钟夫人何必谦虚,太后难得赐婚,况且二人又是年岁面貌正好相当,门户倒也相对,钟夫人可别寒了太后的一片热心啊。”禧贵妃在一旁用袖子掩住嘴说道。
“太后!钟瑶与陵王殿下素不相识,无心与陵王殿下结白发之好!”
还未等钟夫人反应过来,钟瑶便突然起身,说了这么一句。声音高亢,整个大殿顿时肃静,谁也未曾想到,一个没有露过面的小女子竟敢驳太后的脸面。
而此时坐在对面的陵王也十分惊讶,但也还是面不改色,饶有兴致的注视着红了脸的钟瑶。此时的陵王好像一个看客,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着钟瑶憋的通红的面颊,已经湿了的眼眸,钟夫人顿觉不妙,连忙起身,拽着钟瑶来到大殿中央,面朝太后,弯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
“请太后恕罪,小女打小便被宠惯了,没规没矩,误了太后的好意,实乃老身不教之责,恳请太后降旨责罚。”行完大礼之后,钟夫人抬起头,一双雕刻着年月的眸子注目台上,满是期盼。
“钟夫人啊,你可知太后所言为何?乃懿旨是也。陛下圣旨不可违难道懿旨就可违吗?今日太后答应,本宫也不答应,这分明是藐视皇室!况且这婚姻之事哪有什么情投意合,还不是全凭父母之意,媒妁之言么。”禧贵妃先是瞪着眼睛对着钟夫人说着这般话,又转过身,放低声音道:“太后便是平时太过仁慈了,以便于他们不将长乐宫放在眼里,今日之事,太后应拿出姿态,让他们明白,这宫中也该有个规矩,这大赵国母的懿旨亦是天命。”
明眼人也都明白,禧贵妃这些话也皆是因太子妃钟慕才说。禧贵妃之子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而钟慕又是太子妃,所以对禧贵妃来说,钟氏一族便也是喉中之骨,肉中之刺。
“太后……”钟夫人听罢禧贵妃的话,心中也已经知道结果,太后一般不问世事,而如今提出陵王与钟瑶一事,虽可能是心血来潮,但如今也已是板上钉钉了。
而此时的钟瑶已经无力的跪在钟夫人身边,她转过头,怒狠狠的瞪着正看着他的男子。她原本大好青春可以自己享受,如今却也任人拿捏,这一切皆拜他所赐。
虽然被钟瑶瞪着,但陵王却依旧是那副不关心的样子,甚至嘴角还露出了微笑。
“禧贵妃虽过于言重,但却还是带点道理。哀家感于琮儿无妻无子,而恰巧钟瑶也无婚配,二人年龄、相貌皆相当,也可算得上门当户对。放眼望去,我大赵女子哪个是顺着自己心意寻夫的,夫妻感情都是婚嫁之后滋长。青容,去长信宫找皇帝请旨吧。”太后闭上了眼。
数十载的风风雨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使这位历经两朝的妇人动容的,但庶出始终是她心口上的一根刺。虽然陵王不受赵帝待见,但是对她来说,却是一个有着和她一样的经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