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看不惯他》池君不觉碧山暮

4、四

　　路炆现在看的这本书，是一本讲述世界各地美景的书。他其实很羡慕这些人，在短暂的生命里去了那么多秀丽壮阔的地方，而他拥有永恒的生命，却丝毫不能把他们浪费在欣赏沿途的风景里。
　　究其根本，就是他有责任，与他能力不相符的责任，在父亲没死前他必须是忠心耿耿的儿子，等父亲“逝去”后他还要帮父亲完成他没做完的事业。
　　你看每个人都有存在于世上的任务，这一点似乎是无法选择的。
　　他总是习惯想很多，从书上的一个字符想到他前半生的坎坷，从花瓣的枯萎联想到自己以后悲惨的命运。
　　“你知道血族吗？”路炆轻声说，纤长的手指划过书页上玻利维亚的美景，他在问白谨黎话。
　　“你是说吸血鬼吗？”白谨黎咽下口里的牛奶，回答道，他倒是没反讽刚才路炆说的没耐心减少之类的话，“但那不是小说里面的虚幻存在，或者是古代对于疾病恐惧所产生出来的幻想？”
　　称呼血族为吸血鬼是一种十分不礼貌的挑衅行为，在人类的观念里，有许多概念都是模糊不清的，比如，血族的始祖是该隐，他在被上帝赐罪前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而蝙蝠被视为不详的象征，两只除了饮食爱好方面就没什么必然联系了，可是人们认为血族就是吸血鬼，是蝙蝠成精了。
　　尽管有的时候可以拟态的血族还是喜欢变成蝙蝠的样子，比如莉莉。
　　“现在我要告诉你，血族是真正存在的，没什么别的理由，就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路炆一边看书一边说，“你昏迷的现场有五名七代与一个六代被谋杀，哦，还外加一个人类，你最好用剩下的时间去回想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炆这一番话称得上是干净简洁，没什么废话，但是对于白谨黎理解来说，就有些吃力。先不谈他如何相信血族是如何存在的，单单是他那些七代六代他都不知道在讲什么。
　　白谨黎垂直头，纤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样遮住了他的视线，现在的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原来的制服在他踏进这里时就被换掉了，血族大部分成员都是深度洁癖患者，绝症那种级别的。这样把刚刚醒来的他，衬托地，这么说呢，秀色可餐？
　　他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常人经历了这种事情大多都惊慌失措又或者崩溃了，白谨黎显出的冷静不禁让路炆刮目相看。
　　路炆看人一向是很准的，他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有问题，从他出现的时间到他卷入的事件，除非是这个人太倒霉了，否则他不会碰巧就那么出现在那里了。
　　“我可以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吗？”白谨黎在沉默许久后开口。
　　他躺在一个中世纪风格的房间的柔软大床上，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有一种活在过去的感觉，应该是窗户的地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由于房间里只点了若干只蜡烛，让所有东西都像蒙上了一层纱布，昏暗不堪。
　　“好问题，我不想告诉你。”路炆干净利落地回到。他不想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白谨黎目前不知道这个地方，绝对是最好的。
　　这里是罗□□亚大城堡，坐落于魔鬼山脉，相当于是教廷的梵蒂冈，血族的圣地。如果白谨黎知道了这个地方，他只有三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成为血族，二是留在这里作为血奴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三就是死亡。
　　白谨黎从路炆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可以感觉出这个瓷娃娃并不是在逗他，调侃他，而是他问的问题有他不应该知道的结果。识时务者为俊杰，白谨黎没继续追问，而是放松身体缓缓躺下，他觉得太疲劳了。不谈伤口已经被李辰巳治好了，他缺失了大量鲜血可不会那么容易补回来，困倦是正常的，不过路炆不会好心地告诉他。

　　门口传来敲门声。
　　路炆：“请进。”
　　由莉莉领头，带进来了五六个血奴，他们大多手捧着衣服。
　　莉莉：“审判要开始了，族长们宣告这个小可爱，我的天，他闻起来真香，还好我聪明地带的是血奴。”
　　路炆：有吗？
　　白谨黎：感觉并不是什么好话。
　　“你是谁？要干什么？”白谨黎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往后缩了一点。
　　路炆：刚才不是还挺镇定自若的吗……
　　莉莉对于他这样子很受用，表现地温柔起来，“我们只是来帮你换个衣服，你现在看起来太落魄了，放心，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不会伤着你。”
　　路炆把手里的书递给向他走来的血奴，起身理了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皱褶，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看了眼正在被人协助换衣服的白谨黎。
　　他的身材比例完美，倒三角型，腰部纤细，与他猜想的不同，这个曾经的富家少爷还有腹肌。从他肩膀开始有一道浅浅的刀痕，曾经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如今只剩下一条粉红色的线。
　　路炆也没有爱好继续看别人换好衣服，而是推开门走了。实际上今天晚上的这场审判，恩格斯家族的决策权在他手上。

　　“他怎么样了？”拉格尔抿着嘴唇，问了句刚落座在自己身侧的路炆。
　　“好得很，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审判上，说不定你就浪费了自己宝贵的鲜血。”路炆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找到了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姿势后才回答拉格尔。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他并没有做危害恩格斯的事情。”拉格尔显得有些恼怒。
　　路炆转过头看着自己年轻的族长，对啊你的小情人还没危害到恩格斯，可是他也涉及了布莱恩家族的惨案，这个打击够他们恢复个几百年了，可是谁又能肯定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呢？“我觉得你似乎搞错了，我只是恩格斯的长老而已，参加审判的一共有97位血族高层，如果你想要保住你的小情人，单单说服我是没用的，不如抓紧时间去说服其他的95个家伙，看看你炽热的爱情能不能感动他们。”
　　路炆毫不留情面地嘲讽着拉格尔，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再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这家伙了，并且他也只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从来就不知道感恩。
　　“我不希望他死，”拉格尔反常地没有像平时与路炆争吵起来，而是死死地盯着他，让路炆有一种感觉，想要答应他的感觉，“我也不会让他死的。”
　　“够了，别在这里暴露你的能力，”路炆压低声音，有些生气，每个血族都会有一项特别的异能，并且与其家族有一定联系，拉格尔的能力与他的父亲的一模一样，他们可以通过声音和眼睛控制比自己弱小的人，而对于比自己强大的人，则有一定的暗示作用。莉莉的能力是拟态变成各种动物昆虫，卡德拉的能力是对未来的预知，虽然迷迷糊糊但总是准确的。除非自己足够强大，否则很少有人会当众使用自己的能力。“安静点，你是一位族长而不是毛头小子，与其在这里用不入门的手段不如提升自己成为强者，让其他四大家族臣服。”
　　这话很嚣张，当众讲肯定是会引起家族战争的，可是路炆还是这么对拉格尔说了，这是他和罗希斯对于拉格尔的期盼，齐次是现在这里还没有什么人。
　　拉格尔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还是闭了嘴。
　　“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的。”
　　良久他开口，声音格外的坚毅。
　　路炆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蓝颜祸水。他现在就好像个古时候的忠臣，告诉自己的帝王太过于宠爱自己的妃子会导致国家的灭亡，而那个色迷心窍的帝王一心只想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老家伙拖出去斩了。

　　白谨黎被人蒙住双眼，左右被人架着，他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了，只觉得自己是一直下楼梯，黑暗中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而身边的两人和死人一样，哦，应该称他们为血族。白谨黎嘲讽地勾起最，只觉得自己倒霉牵扯进这样的事情，唯一值得幸运的是他还活着，而他的同事已经冰冷了。
　　过了很久，他的眼前才有了光亮，眼罩被人扯下来，过了很久他才适应了光线，这是个巨大的审判地，巨大得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数不清的黑袍人坐在陪审席上。这应该是地下，在天花板上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上面刻着无数的骷髅头和恶魔。
　　他被带上一个站台，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大多是惊艳。身为人类，白谨黎的相貌都不逊色与血族，加上他身上那股迷人的香气，让人把持不住想把牙齿插入他的脖颈。
　　在白谨黎面前是一排呈扇形张开的高椅，上面只坐了八个人，期中有他认识的，老板摩西，莫名其妙的搭讪者卡德拉，似乎是爱上他了的李辰巳，和一开始出现在房间里的瓷娃娃。这些人是当权者和昨日在场的目击者。
　　“审判开始。”八人中年纪最大的莫里安族族长伊万出声，“人类，你可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白谨黎看上去十分迷茫，眼睛湿润着如同美丽的黑珍珠，“我只记得我被领班叫去送酒，进入房间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那段记忆迷迷糊糊怎么也不明了。
　　看着这些熟人，白谨黎感觉这一切是不是被预谋好的事情，为了把他引入这个圈套，可是为了什么，这些人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你还记得什么，全部说出来。”这次看看的是个颧骨极高的男人，看上去十分刻薄。
　　“我，我只记得，我去房间的时候，有人在里面打架，有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还有……还有和神父一样的人……”
　　“教廷。”卡德拉说出这个令人厌恶的词。
　　陪审团上响起了大大小小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在讨论。
　　没错了，除了教廷，没有其他人会下狠手。
　　“肃静！”莫里安族长说。
　　“你还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你的同伴死了而你还活着？”路炆开口。众所周知，教廷是不会对人类动手的。
　　“我，我还看见，一双……一双”白谨黎咬着嘴唇，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豆粒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一双金色的眼睛。”
　　“巨大……巨大的翅膀……”他拼命回想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却像是被什么剪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看上去参与的不止是教廷。”
　　“可是他们一定是主犯。”
　　“这个人类怎么处理。”
　　“杀了他，卡尔死了他却还活在，让他一起陪葬。”
　　“不，让他活着，教廷放过他一定是有理由的，也许他是特殊的。”说话的是拉格尔。
　　“说不定他是教廷派来的探子！”
　　“他一定知道什么！”
　　“……”
　　耳边仿佛有许多人争吵，白谨黎却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愈发重了。
　　“肃静。”路炆缓缓开口，“老规矩，投票表决，是杀了还是放过这个也许是特殊的人类。”
　　拉格尔看了他一眼，表情阴晴不定。

　　参与审判的应该有97位血族，而族长一人有两票。
　　在经过公平的投票后，十一人弃权，生与死的票数分别是48与53。
　　所有人看向那个还没有做决定的人。
　　“路炆，你怎么选？”拉格尔开口。
　　“看上去我这一票也不是什么决定性的一票。”路炆懒散地说，接下来他用只有他和身边拉格尔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别轻举妄动，也别异想天开地去救你的小情人，就你旁边四个族长都能轻易把你撕成碎片。”
　　拉格尔仿佛听不进去，路炆也知道自己的话说了等于白讲，下一刻，他似乎就会飞下去带着那个快要昏迷的人类接受全血族的追杀。
　　莫里安族长：“既然这样，我宣布结果……”
　　“等一下，我还没投票呢。”路炆不慌不忙开口，他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了刚准备起身的拉格尔，并把他死死锢在椅子上。
　　“你的那一票并不会起什么决定性的作用，炆路亲王，”莫里安族长是个典型的日耳曼人，他对于中文毫无了解，所以在念路炆的名字时也显得十分别扭。这个人在年龄上与他相差无几，他们曾一度以为他会是恩格斯家族的继承人，最后也为他感到惋惜不已。
　　“别那么肯定啊，”路炆笑着，用空着的那只手拉出脖颈深处的项链，坠在那里的是一枚仿佛有生命一样的戒指。
　　“魂戒！”在大多数血族还在猜测那是什么时，年龄最大的莫里安族长已经认出来了。
　　不少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为血族，没有人会不知道它们。
　　“没错，身为血族十三圣器之一的拥有者，我有额外的五票，您瞧，这不就是决定性的了吗，”路炆松开拉格尔，对方也停止了挣扎，“我相信这个人类身上还有许多未解的谜团，这导致为什么教廷没有杀他，还是说身为高贵的血族，你们现在开始害怕一个弱小的人类了？”
　　路炆站起身，对着所有人说，“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我将亲自监管这个人类，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好好回复教廷的挑衅吧。”
　　莫里安族长在路炆脸上看了良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54对53，这个人类将在炆路亲王的监管下活下去。”
　　路炆把戒指塞回胸前，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