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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何枝可栖覆巢卵,何故不见伊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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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何镜初站在书房门口微笑着问她昨晚睡得可还好。苏梦阮轻笑着说:“昨晚一宿没睡,怎么会睡好?”
在何镜初脸上他看到了震惊的表情,有些事情,是该说清楚了。
她夜半回到山庄时,听到清儿的哭声,跑过去却发现何镜初不在屋内,清儿被宠惯了,大概是突然醒来发现爹爹不见了才放声大哭。
有些事情,想瞒都瞒不住。她也没有打算瞒她,毕竟,云梦山庄现在的掌门,是何镜初。而她,誓与云梦山庄共存亡。爹爹自从五年前被那人所伤,身体一直不好,如今,已是行将就木。元亨元贞二兄弟早就下山离开了。这个山庄,真正能顶事的,所剩无几。
“昨晚,我去见那个人了。”苏梦阮轻轻道,大概白日里他也是看见了那块玉佩吧,依旧从容地往下说:“云梦山庄和唐门的恩怨你也是知道的,他又是那样一个人,绝不可能放下这件事情过一辈子。就是今天晚上了。山庄的弟子,我不想让无辜受累,昨晚看他的剑法,比当年又胜几分,弟子们愿意离开的,就好好安抚让下山去吧。清儿,你也一并带走吧。”
“那你呢?”他本来一直静静听她讲话,忽然出声问道。
她轻轻一笑:“你们安全就好。”
看着眼前的女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有红色的血丝,眼神却是淡漠而倔强的。
在他面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淡漠的罢。
结婚五年,他从来没有勉强过她。新婚之夜,他喝得不省人事,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虽然那个人,是他自己。他从来都是愿她幸福的。宿醉一晚,第二日醒来的他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见她躺在他身边,锦被中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香肩。后来,他们便一直分居。
这样冷淡而疏离的气质,始终萦绕在她身上,横亘在他们之间。
如果可以护得她们母子周全,哪怕牺牲整个云梦山庄,他也,在所不惜。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好,都听你的。我会照顾好清儿的。”他亦是淡然的笑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安排,你昨晚没睡,好好休息。”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苏梦阮看着那一袭白衣穿过走廊,决然远去。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谦谦君子,在她面前,从来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这样,也好。
一天很快就过去,晚间,苏梦阮站在大堂前,看着台阶下的院子,道路,两边全部悬起了明灯,那些弟子,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已走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些他们二人收留的,无家可归的。这些弟子虽然不知道庄主夫人为何突然遣走他们,但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一切的一切,和五年前是多么的像啊!只是这一次,她一定不会手软。生不能同寝,便死同穴吧。
何镜初已经带着父亲、清儿借口去一位友人家游玩走了。转眼间,偌大的山庄,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何夫人果然守约”,忽然有声音自遥远的山下传来。苏梦阮抬头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楼阁之下,山道之中,一个人影渐渐近了。
这一句话传了数里远,尾声还在山峦间回荡,不绝于耳。
那个黑色的身影从楼顶掠过,眼看就要落在院中,忽然,那人身形一顿,手中剑猛然出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苏梦阮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见那一袭黑衣从空中迅速坠下。
“南枫!”
她惊呼他的名字,飞身扑上去。
却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从院子的侧门一冲而出,黑色的剑直直削过去,向着还在坠落的那个人。
眼前火光一闪,苏梦阮后退数步,却看到何镜初倒在地上。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在这儿!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已经看见一道青碧色的光芒冲天而出,一剑带着凌厉的气势,正是那坠落在地的人手中发出。
“小心!”苏梦阮落在原地,乍见剑尖指向何镜初,想也不想地飞身向他扑去。
后背有个地方有种凉凉的感觉,胸前也是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粘粘的,粘在她和他身前,然后是痛,贯穿骨髓的痛,她能感到自己脸上的震惊,而眼前的何镜初也是同样的表情,他的身后,一把剑闪着寒芒,青碧色的剑尖微微颤抖。她愕然回头,看到一张面具,即使隔着面具,她还是能想到多年前那张脸的样子,眉目俊朗,眉宇间尽是洗不脱的桀骜之气。
而现在,那张盖着面具的脸缓缓地倒下了。
她又感到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吧。只是可惜啊,南枫,不是和你一起。
“阮儿,你怎么这么傻!”
面前的人看着他,含泪道。
“你不也一样,为什么还要回来,暴雨梨花针都不会使,”她说着,轻笑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与此同时流下来的,还有嘴角抑制不住地鲜血。
被苏梦阮指配到院子后面的弟子方赶过来,提剑冲向倒在地下的那袭黑衣。
“住手,不要伤害他。”苏梦阮缓缓道,声音不大,却有力。“告诉他,老庄主和清儿在醉客堂,让他好好照顾清儿。如果,她还能醒来的话”说道最后,她的声音蓦地变小。
“暴雨梨花针,几乎全被他用剑打落了,他只是受伤之后又强行用力,催动暗器入体暂时陷入昏迷。”何镜初扶着苏梦阮,缓缓道:“快把这个人抬到后面好生照顾,吴秋声,就交给你了。记得通知老庄主来处理山庄事务”他看着一名弟子。那是他从山下收留的弟子,办事有力,平日很得自己信任。
“是!”那个不明所以的弟子含泪应道。
“阮儿,我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何镜初看着面前的容颜,那是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追逐却遥不可及的梦想啊。生不能同寝,死可同穴亦好。他在心里想到。身体上的血好像流尽了,这一生,也走到尽头了。对面的阮儿,亦已闭上了眼睛。
真好啊!可以和你一同死去。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