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渡》狂奔的羊驼驼

6、6

　　我以为这世上只要努力便能有所收获，我初到北京的时候爬了居庸关的长城，也是我唯一一次爬长城的经历，我十分的畏高，就是凭着一种凭什么我上不去的信念爬到了顶，那时候我拿着手机录了音，我说只要有信念，只要咬着牙坚持，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随着年岁渐长，我发觉，其实还是有很多事情，就算你努力了也不见得会改变什么，有些事情，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改变，有些事情，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的改变了。
　　刘小阳是个被命运眷顾着的孩子，我在羡慕她的同时越来越不喜欢她了，人与人一相处起来才发觉，谁都不是表面上的那副样子。
　　开销售部门会议的时候，刘小阳无缘无故的迟到了五分钟，我坐在刘得龙的边上，一脸严肃的盯着正要坐下来的她。
　　“人到齐了，开会吧。”刘得龙轻描淡写的说道，对刘小阳的迟到有视无睹。
　　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刘得龙不时的看上刘小阳两眼，刘小阳把头埋的低低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刘得龙不说话，也没有人发言，会议室忽然陷入了迷的尴尬。
　　我翻开会议记录，把上个月未达标的计划圈点了一下，推到了刘得龙的面前，刘得龙理所当然的继续起来他的滔滔大论，我不得不承认，刘得龙的口才是很优秀的，说得好听往往比做的好看更引人注意。
　　我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刘小阳的手，她才抬起头，急忙的整理刘得龙的会议内容，刘得龙看了眼刘小阳，笑的似有若无的，我不喜欢刘得龙这种秀气的长相，总觉得少了些阳刚的感觉，说起话来也轻飘飘的，难怪尤易北说他镇不住场面。
　　刘得龙不喜欢别人反驳他的观点或者意见，虽然那些想法真的毫无价值可言，如果在古代，他应当是个昏君，倒不是个暴君，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所以会议结束的很快，散会的时候刘得龙叫住了刘小阳，我本以为没我什么事儿了，没想到也把我留下了。
　　“刘小阳今天迟到了。”刘得龙当着刘晓阳的面对我说，我显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责怪我。
　　“你怎么管教的新人？”他继续责问我，应了子不教父之过那句古话，我应该说对不起么？刘得龙看看刘小阳，再看看我，仍旧把话扎在我身上：“我觉得在带新人这方面没花多大心思，怕带好了抢了你的位置？”刘得龙挑着眉，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向南姐对我挺好的……”刘小阳怯懦的说，声音软软的，让人有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刘得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种眼神带着喜爱与欣赏，转向我的时候瞬间变成了冷淡和鄙夷：“可能是给你的活儿太多了，你忙不过来，这样吧，把协助售后服务的活儿先给小阳做，我觉得她应该能做的挺好。”
　　我说：“好。”
　　售后服务是很关键的一个环节，做得好了就会拥有一个庞大的客户网，但也存在着相当高的风险，一个结扣出现了问题，这张网就会变成一张破网，原有的资源都会流失掉，我的职责告诉我不该把这种事情交给一个没有主见的新人来做，可是我心里自私的那部分就是想看着刘小阳是怎么搞坏这一切的。
　　我又不是圣母，干嘛要那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近几天业务繁忙，我忙着忙着就忘了尤易北有好几天都没有和我联系了，庄璧也因为月考一直在学校里审核卷子，我闲下来的时候，才忽然觉得有些冷清了。
　　给尤易北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处于忙音，我随口骂了句混账，再给庄璧打电话他的手机直接就是关机了，我想了半天不知道骂他什么，也不好意思给他学校打电话，所以就一个人无聊的摆弄起手机来。
　　我刷了几遍微博，头条还是那几个头条，话题榜也就还是那个话题榜，实在是无聊了，不知道刘小阳每天捧着手机在玩些什么，手机本来是用来排解寂寞的东西，可是现在太多人因为手机而变得寂寞。
　　这个时候来个客户的电话也好啊，估计这时候客户们也都在享受自己的周末，等了许久，还是没来电话，却有人敲了我的门，我兴奋的连拖鞋都没有穿就下地跳着去趴猫眼。
　　“有人吗？周小姐？”房东那张硕大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我开了门，把早就准备好的这个季度的租金给了他。
　　“周小姐，您也知道，最近这物价越来越高了……”房东是个胖子，说话的时候脸两边的肉一抖一抖的，松弛的肉像蜡一样往下淌，要是他不是我的房东也许并没有这么可憎。
　　“这样啊，涨了多少？”我也摆着一张死鱼脸。
　　“周小姐爽快，看您在我这儿也住了两个季度了，我就也别涨太多了，原有基础上一季度加上两千吧。”
　　你不如去抢好了，我尽量保持笑容和不进屋拿刀的冲动：“大哥这一下子涨得有点多吧。”
　　“你在周边问问，就算我涨了也是这片便宜的了，要是您觉得不成，就去看看别家房儿吧。”
　　我盘算了一下，决定先交一个月的租金，看看能不能这个月再找个新的住的地方，可我一说先交一个月的，他立马把月租金上调了一千。
　　“大哥您这是成心赶人吧，我做销售的这物价涨的快也没您这么快啊。”我在心里念了几遍我佛慈悲才压住回屋拿刀的想法。
　　“那你做销售的也肯定知道，单品涨价，多买打折啊。”房东还一副煞有其事的严肃感是怎么回事。
　　我最终没有选择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所以我被勒令在三天内搬出他的房子。
　　我给庄璧打了电话，还是关机状态，倒是尤易北的电话打通了。
　　“呦，想我了？”尤易北本想着不给我打电话，我总得先找他，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越等越生气，认定了我是有异性没人性的畜生，今天就给茶餐厅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我就给撞上了，他挂断了电话之后见我半天都没打过去，心急的很，什么也不做了就是捧着手机，终于等到我的电话。
　　“你认不认识租便宜房子的朋友？”我不想找他帮忙，这次实在是有点急。
　　“你要租房？你不是已经租了一个？性生活放荡被房东撵出来了？”尤易北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让人有隔着电话抽他的冲动。
　　“租金谈不拢，我不租了，房东让我三天内搬走。”我悻悻的抱着腿坐在沙发上。
　　“也好，你那个破东南房，我看不惯很久了。”尤易北就是那张破嘴，什么时候都没一句好话。
　　“你给想个办法嘛。”其实之前我要租房子，尤易北就总吵吵着要给我找，我自己能搞定的事情不想麻烦别人，就让他消停的了，就是这次有点搞不定了，三环的房子都住不了了，下一步要往郊区发展了，我怕在下一步我起床的时候就能看到河北移动给我发的欢迎短信了。
　　“要不你先来我家住？”
　　“男女授受不亲，不要。”
　　“又不是没住过，小婊砸，还想立贞节牌坊。”
　　我一朋友，也不算是朋友，就是一个特别自来熟的同学，来北京玩，一下子就找到我了，好说歹说的赖在我家了，还带着男朋友，我租的房子本来不大，三个人在一块实在是尴尬，我就把房门钥匙给她了，兜着我的存折和银行卡在尤易北家留宿了两天，做了两天的全职保姆，还睡的是沙发，理由是我是难民，有沙发睡就不错了。
　　有了那次经历，就算是花钱住旁边的快捷酒店也不会住他家了。
　　“不是我住的这儿，我还有个房儿，离得不远，但是不大，我也没住过多久，刚回北京时候买的。”尤易北一直想卖了这房，但是看着房价一路飙升，总想等着再多赚一些。
　　“你知道房价为什么一直居高不下吗？就是你们这种人搞得。”
　　“给你猖狂的。”尤易北早就想把这房儿给我住，就是我脾气倔，总觉得自己什么事儿都能搞定偏不让他插手。
　　“别挂电话，我就事论事，咱好好说话哈。”我觉得他一定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翻白眼他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了，他对此十分骄傲。
　　“我今儿带你看看房去？”尤易北对我的能屈能伸十分受用，虽然我通常屈的多，伸的少。
　　“我去找你房东大人。”我兴奋异常的跑到卧室翻衣服，势要今天出门给他涨点面子。
　　“我接你吧，挤地铁一身汗臭味儿。”尤易北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桃子放到水池里，撒了点盐。
　　“现在不是上下班时间，我去找你哈。”我匆匆挂断了电话，在衣柜里翻找着衣服，衣服就是不穿的时候到处都是，穿得时候才觉得没一件能穿的，我找了条黑白色的裙子，我一直不是很喜欢穿裙子，总觉得两条腿空荡荡的没有安全感，也不如牛仔裤耐脏。
　　倒了两班车之后还要在走一段才能到尤易北的公寓，我走到公寓附近的时候看见一个身影，有点像刘小阳，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我敲开了尤易北的门，他像变戏法一样给我变出了一个硕大的桃子，我以为我在他家再也看不到桃子了，这确实让我欣喜的一把，今天的尤易北，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讨人喜欢的劲儿。
　　“你这么一穿，就跟我家的东西一样。”尤易北打量着我，他也是个挺矛盾的人，又想看到精致的我，又觉得糟乱的我才更熟悉。
　　“我和他们哪儿一样。”我咬了一大口桃子，倍儿甜。
　　“也是，你没这么贵。”尤易北看着我。
　　“让你一个桃就给打发了，我真得给你看看我高冷的一面。”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尤易北自己并不吃桃子，打上次吃伤了之后，他连水蜜桃味儿的东西都吃过。
　　我把满手的桃汁抹在他的真皮沙发上，惹得他一阵惊呼，要不是那豪华的落地窗打不开，他肯定毫不迟疑的把我从十七楼扔了下去。
　　和他呆在一起，比和庄璧在一起轻松的多了，所以我宁愿和他这么打闹着，或许这就是尤易北自信的把我甩给庄璧的原因，他觉得，我不会走。
　　我们中午大老远的跑到庆丰包子铺吃了包子，用我的话说就是紧跟领导步伐，尤易北不能吃多，所以就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胡吃海塞，诅咒我赶紧得肠胃炎，好跟他共患难。
　　下午尤易北领着我看了房子，比我想象中的大了许多，已经装修好了，位置也很好，坐两站地铁就到公司了，这种房子租出去必然价格不菲，尤易北说只收我现在租的那套房的房租钱，卖我个人情。
　　我其实是想在这里住一阵等找到房子就搬走的，没想到尤易北提供了全方位服务，包括搬家，家具翻新，水电费全免，让我不得不考虑在这里安享晚年。
　　我是个居心不良贪小便宜的人，只要是让自己舒坦的就不问缘由不想后果的收纳着，就像庄璧，就像尤易北租给我的这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