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聿倾城》林然子

21、难公主（一）

　　皇苍和慕容訾议年纪差不多，狡诈得很。
　　慕容訾议挑了挑眉，两国联姻有利有弊。
　　利者，一旦复萧与巳签联姻，日后征战纳降小国，也好有个照应。
　　只是，他蒙苍果真有胆子在众君面前与他说起这联姻之事。
　　迟疑一阵，“哦，是哪位公主？”
　　蒙苍说起倒是颇自豪，“嫡公主，臧。”
　　“小女自两年前见过公子璨（慕容袀闵）一面，一直念念不忘，灾病不断，复萧皇还看在小女一片赤诚之心，远了她的念想。”
　　慕容珣轻抿起唇，扭头看慕容千德，“那臧是个什么？”
　　今年十五，那她两年前见皇兄时才十三。
　　如此‘痴心’，真是难得。
　　慕容千德静静思索，她幼时曾与王妃进宫见过那入朝的宦臧，只是那时两人还都是奶娃，无甚记忆，只得与她道，“巳签嫡公主。”
　　慕容珣点点头，想来她也是不悉。
　　相较两个小女儿家的闲事，慕容訾议则是复杂许多，迅速在脑中过滤了一遍，“不知，令姝中意哪位皇子？”
　　“儿女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苍看了一眼慕容袀闵，目光倒是赞赏，“公子璨一表人才，行事得体，且文韬武略……是位佳婿。”
　　慕容袀闵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果台下的手拽了拽慕容珣的袖子。
　　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他，小声说道，“子璨好事将近啊……”
　　慕容袀闵只是他的小字，慕容袀闵名璨。
　　说罢腰肢便被他狠狠掐了掐，吃痛的躲了躲，皱着眉嘶了声，正要还回去……
　　慕容璨表情忽地转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她，眼中一闪一闪的，好看得很，“阿珣，不要打……”
　　那模样真是可怜的很。
　　也不好再动作，慕容珣掀起眼，谨慎的盯着他。
　　身子却不动痕迹的往慕容千德身边，眯起眼。
　　从小他们就一起作，高度养成的默契让他们互相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他这样，当是准没好事。
　　慕容璨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正要开口……
　　却听得慕容訾议一声，令他脸上笑容当场凝固。
　　“甚好，”他雄厚的声线响起，“朕便在想，复萧若与巳签联姻，当真是亲上加亲了。”
　　所谓亲，蒙苍生母便是慕容訾议姑母。
　　若非皇家，他应叫蒙苍一声表兄也未尝不可。
　　“复萧皇果真爽快，小女能与公子璨结百年之好，实为她殊荣……”稍顿一顿，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将喜日，定在下月初六。”
　　慕容訾议心中轻嗤， “朕有意让他二人订亲前见上一面，一来成亲之前也好先熟络，二来，两国联姻干系重大，朕还需着实安排一下。”
　　蒙苍道，“自然，有劳复萧皇了。”
　　慕容璨闻言却是大怒，正要起身——
　　“皇兄不可。”慕容珣眼疾手快，连忙摁住了要起来的慕容璨。
　　他这才反应过来，此刻是祭祀大典，他若公然抗旨，必会令父皇大怒。
　　那时，他再想抗拒就难了。
　　慢慢坐回，轻拍了拍她的手，点点头。
　　他这妹妹真真是愈发伶俐了。
　　慕容珣这才安下心。

　　一进寝宫便倒在榻上，慕容珣累得不想再动。
　　可偏偏有人不让她安稳——
　　“别睡了。”床边一声吓得她立马坐起来。
　　不必想，她也知宫中还有谁敢进她的大殿。
　　日后，这绯烟宫定要加派人手。
　　灯渐渐亮了，床头的人影还是有些许模糊。
　　待看清后，敛了敛眉，“我便早知你要来。”
　　慕容璨叹息一声，道，“今日你生辰，这些闲事本不该叨扰你，只是……”
　　“你我兄妹，无甚叨扰不叨扰。”慕容珣看着他，他眉中的失落竟是如此扎眼。
　　“训儿，你懂皇兄……”他期盼的看着她，“那巳签公主，不是我的心上人。”
　　顿了顿，道，“若真是娶了那我不爱的女子，我便是负了她一生。”
　　慕容珣点点头，他的心思，她不是不知，“皇兄想要我做什么？”
　　慕容璨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慕容珣淡笑了笑，“求人办事，若是这等为难，岂不……”
　　“待事成，随你开口。”
　　“帮我把那天偷听的人……”
　　……
　　光阴如梭，转眼已是浅秋。
　　“母后，近些日子怎的宫中人来人往？”慕容珣趁着天气凉爽，到凤栖宫请安。
　　皇后轻点了下她的头，埋怨道，“也亏的你，今日是你皇兄与巳签公主订婚之日。”
　　慕容珣脑中轻转，“母后，当真要？”
　　“净说些傻话……如今看来，此事就是定下了。”
　　“毫无回转？”
　　“毫无回转。”
　　正还要与她道些甚么，一旁的寺人急急从外面来，道，“皇后娘娘，三殿下，巳签公主到姑苏城了。”
　　皇后抬起头，“清训，赶快好生去梳妆打扮，你是大祭司，莫要折了复萧的脸面。”
　　慕容珣轻笑，“原来母后也是虚荣之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少的胡说，快去。”皇后紧催着。
　　慕容珣站起身，行了一礼，道，“儿臣告退。”

　　慕容珣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腰间是镀金的宽玉带，银丝却只束了一个玉冠，画上上挑的眼妆，红唇轻勾。
　　举手投足，宛若天人。
　　挑了挑眉，走了进去。
　　熠玟殿中，金玉满殿，珠宝相映，金光映到台阁上，又反射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金光。
　　台内两侧都有寺人，宫婢，还有退在暗处的武士。
　　身后跟了数十个宫婢，个个垂着头，跟着她。
　　看得出，她是最晚到的——
　　慕容訾议和苏澈坐在高台上，蒙苍与他的皇后在高台另一侧。
　　底下坐着数位皇子，还有各王爷。
　　另一侧是公主，郡主等宫中贵女。
　　还有一个，也着红色衣裳，面容也算姣好，可与慕容珣一比，顿时无所遁形。
　　一见她走近，脸更羞得红了起。
　　宦臧生在皇家，巳签皇宫自然是无人敢与她的说法相反，因是皇后生的嫡公主，自幼她便受尽了众人爱戴，对她的容貌也自然是百般夸耀，本以为她便是世上绝色，没想到今日竟……
　　这走进的女孩，当真世间无二。
　　饱满精致的额头，深凸的眉骨，纤细的柳眉，上挑的深凹碧眼，高挺的鼻梁。最惹火的那头银发此时只有一个云冠禁锢着，发梢如妖魔般毫无束缚的披散在她肩上，腰间。
　　慕容珣眼角瞥到她，高傲地抬起下颌，吝啬的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径自走到高台前，只福了福身，“父皇，母后。”
　　宦臧惊讶，她竟不用行大礼。
　　慕容訾议对这个女儿则是能宠便宠，自幼就是惯得无法无天，也不在乎这些小事，“免礼，赐上座。”
　　慕容珣却是一口回绝了，“父皇，位有尊卑，那便恐有不妥。”
　　顿了顿，斜睨着看向宦臧，“……儿臣，还是坐在这里的好。”
　　宦臧被她看的心一跳，强装着镇定，牵着唇角笑了声，道，“好，那就坐在这吧。”
　　她但凡是聪明一点，此刻就不会说出这话。
　　慕容珣正愁找她辫子，这一举，还是帮了她——
　　“公主这可说笑了，这里，好像是我姑苏吧……”慕容珣不屑看向她，眸中满是敌意。
　　可宦臧却看到了一丝不易显现的——杀机。
　　求助又似找到靠山的看向蒙苍。
　　蒙苍面上尴尬一阵，也只好撑着脸面，道，“都快要是一家人的，何必针锋相对……”
　　巳签国力不比复萧，何况这嫡公主又是深得皇心，他自然不敢得罪。
　　宦臧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现在看蒙苍都不为她出头，她如何的能咽下这口气。
　　容不得她想，慕容珣轻嗤，“高看淮慈了，针锋相对倒是谈不上……至于这一家人么，可是要还未有定数之事。”
　　慕容訾议眉心一跳，忽然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苏澈轻向他摇了摇头。
　　慕容珣想干的事，越是拦她，她就越势必要做到。
　　宦臧一听她居然对自己父皇无礼，不假思索的就站起来道，“孤即将嫁为皇妃，是你的皇嫂，你怎可……如此无礼！”
　　慕容珣也是怒了，从小到大谁敢这么与她说话，站起身，高扬着下巴，碧眼藐视的看着她，缓缓道，“是吗，那孤可得好好恭喜，只是不知，何来皇妃一说？”
　　“你！”一提到这，宦臧忽地傲慢起来，“你难道还不知道，今日是孤与公子璨定婚之日。”
　　慕容珣倒是满不在乎，她喜欢让猎物在自己手上再扑腾一会儿……
　　而在殿中的人，竟也是在一旁看着她们胡闹。
　　好一阵——
　　“哦？”邪魅的挑了挑眉，“我复萧不似巳签，蛮夷之地，刁横无理……公主日后嫁到复萧宫中，定是要好生习这宫中礼仪呢。”
　　宦臧饶是再傻也明白了，气急道，“我巳签草木繁盛，人杰地灵，你怎敢说是蛮夷之地！”
　　台上的蒙苍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慕容珣嘴角始终挂着不屑的笑，往一边递了个眼神——
　　慕容千德闲闲的站起，责怪慕容珣似的，“看看，今日的好日子，怎的被你如此胡闹。”
　　看似怪罪，实则是在配合她。
　　“本宫听闻，公主善歌舞，不知都……喜些什么？”
　　宦臧倒是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比起那为难她的嫡公主，倒是更有善意，“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孤听闻复萧歌舞精美绝伦，哪日定要好好细赏一番。”
　　“复萧歌舞，大多用于祭祀鬼神，不知你日后嫁过来……”慕容珣挑衅的看着她，“是扮神，还是扮鬼？哈哈——”
　　大殿随即传出一声声哄笑，宦臧怒瞪着笑开的那些人，“你们——好生大胆，竟敢对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