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惊雷 第一部 旧梦》叶孟

25、第 25 章

　　广州总统府

　　“相信我，只要你肯对校长认个错，我保证你明天就能出去。”身穿高级军装的杨庸翻着文件给沈复做思想工作，“上边是想提拔你，你看看你，受罚还这么好的待遇，给你开小灶。不容易。”
　　沈复不自在的耸肩膀，“不这样，难免以后不会被人抓住把柄，总要给自己留条出路吧。”
　　杨庸好奇的问沈复，“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举报你，你告诉哥，我明天就帮你去把那人给收拾了。”
　　“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沈复轻笑道，“你掺合进来，保不住上头给我扣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到底是谁？哥们你做事向来稳，被人一本参到政治部啊，等于是背后捅一刀子，多险，我就怕你被人再补一刀，赶紧过来拦着继续举报的人，可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那民国日报，跟着瞎报道，都是些落井下石的人。”杨庸不忿道。
　　“举报人，是我自己。”沈复无奈道。
　　杨庸惊讶的看他，“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错不了。这次不把我自个举报，总有人会趁机来一刀，本来我哥这事就容易找麻烦，索性自己先把麻烦解决。”沈复道：“我一次把罪状列齐，让别人无法下手。”
　　“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校长拧掉你的脑袋。”
　　“我怕就不会这个节骨眼来，抓的就是现在上下都乱，中间没人管的时机。”沈复琢磨着，“最多一个星期，我的处罚就要下来。”
　　“估计你得回家做生意了。政治立场不坚定，你也敢说。”杨庸笑话他。
　　“没那么严重，估计就是公开批评，下降一级，继续在广州市政府干事。”沈复猜测。
　　“打赌？”杨庸笑道。
　　“不赌，怕你输。”沈复正和他说笑着，外边有人敲门，说是时间到了，杨将军该回去了。
　　杨庸感叹道：“这时间过的挺快的，也行，你慢慢住着，我就等你的消息，一个星期以后，你要是去了市政府办公厅，我……我送你一副字画。”
　　沈复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下个礼拜办公厅见。”
　　杨庸嘿嘿的笑了两下，指着沈复笑骂道：“臭小子！”
　　前边杨庸出去，后边李淮就从后门偷偷摸摸溜了进去，沈复察觉到后边有人进来时，赶紧的拿枪出来，李淮身手利索的捂住他的嘴，把他的身体一抱，然后迅速扣住他的手，让他没有拔枪的机会。
　　“唔！”
　　沈复一看是李淮，立刻松了一口气，李淮问道：“有没有上刑？”
　　沈复立刻摇头，李淮松开他的嘴，沈复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淮关心道：“我不放心，怕你出事。”
　　“我能有什么事，要真是大刑，早就公布了，就是小惩小罚，才让人禁足。”沈复看看外边问道，“你来这里也不怕被人发现。”
　　“是少爷买通了这里的人。”李淮正要说话，外边响起来口哨，沈复道：“你快出去，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李淮点点头，“你自己保重，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别再来了，我很快就会出去。”沈复笑道，李淮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听着脚步越来越近，他只得赶紧翻窗出去。
　　门被打开，屋外进来一人。
　　意气风发的宋上爻缓缓绕过屏风，他脸上满是笑意，不等沈复开口，宋上爻便笑道：“沈少爷，这住处幽静，是个静思的好地方。”
　　沈复呵呵一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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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到流花湖，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
　　流花湖畔，有一处僻静的小屋，那里常常是行人避雨的地方。
　　陈鹭打着雨伞在泥泞的路上寻着人。
　　直到看见那屋檐下站着一个人，陈鹭才停止了搜索的目光，径直向那人走去。
　　身穿一身黑色洋装的青年脸上有几道疤痕，每一道伤口都很深，他看着湖面，脸上没有表情。
　　陈鹭举着伞来到他身边，两人目光相撞，陈鹭惊喜的笑道：“知行，真的是你。”
　　知行的目光里并没有多少温度，他只是看了陈鹭一眼。
　　察觉到知行的异样，陈鹭不由得走的更近了。
　　“你是不是知行？”陈鹭小心翼翼的问着。
　　知行回答，“我是不是，你不是很清楚吗。”
　　陈鹭慢慢的收起伞，知行继续平静的看他，“你到底打算骗我多久？”
　　“我……”陈鹭静静的看着他。
　　知行冷漠的问道：“陈鹭，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为什么不说话？”知行问他。
　　陈鹭微微笑了，“你要见我，我怎么会不来。”
　　知行的眼里露出一丝惊讶，而后变为嘲讽，“他们说的时候，我不信。看来都是真的了，你真的对一个傻子动了真格。”
　　“不是傻子，你就是知行！”陈鹭肯定的说道。
　　知行顷刻间咬牙切齿，“我才不是那个傻子，陈鹭，我恨不得杀了你，怎么可能在你身边，你别做梦了。”
　　陈鹭闻言眼中有些伤心，他解释道：“不是因为你变傻了，我才把你留着。知行，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
　　知行听着耳边嘀嗒的雨声，还有陈鹭告白的话。
　　有些失神。
　　陈鹭低下头去，“不是因为你傻才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好，知行，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知行的眼眸里有些疑惑。
　　雨越下越大，陈鹭咬咬嘴唇，仰起头认真的问道：“知行，就算是我以前错了，我愿意改过自新，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给你一次机会……”知行喃喃细语。
　　耳边响起来陈鹭笑骂的声音，“你不是爱我吗！你说啊！你说啊！知行，你和她一样，都是骗子！”
　　知行渐渐的笑出了声，“陈鹭？我不爱你！我凭什么爱你！”
　　陈鹭眨眨眼，静静的看着知行。
　　知行看着陈鹭，道：“今天你不该来的。陈鹭，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你毁了我，害死了我哥哥，还霸占了雷家的家业，我恨不得杀了你！！”
　　知行突然哭出了声，“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陈鹭一把抱住知行，知行哭泣道：“为什么我要认识你！”
　　“知行，别哭……”陈鹭正在安慰知行。
　　“唔……啊……”
　　血一滴滴砸落到雨水里。
　　知行麻木的看着前方，眼睛里的泪水伴着雨水滑落。
　　“我说过，你不该来的！”
　　“你不该来的！”
　　“陈鹭，你真傻。”
　　“我不会每次都失手，你也不会总是那么好运！”
　　知行闭上眼，握紧手中的刀，加重力道，再入一分。
　　“陈鹭，你该死！”
　　陈鹭仰起头，他的手紧紧的抓在知行身上。
　　鹭鹭，你干嘛躲起来？
　　鹭鹭，你看，我抓到你了。
　　鹭鹭，你能不能只要我一个人。
　　知行……
　　傻知行，以后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陈鹭闭上眼，跪倒在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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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淮下车后，下人撑着伞来接李淮。
　　李淮笑着问：“雨这么大，不在屋子里候着，怕我饿着啊？”
　　“小李天天在外边跑，累着了。今个真是怪，小李你都回来了，少爷怎么还没回呢？”
　　李淮闻言点点头，不在意的问道：“少爷去哪儿了？”
　　“去流花湖了。”
　　李淮闻言有些疑惑，“他去流花湖干什么？”
　　“他去流花湖……我也不知道是干啥，好像是约了人。”
　　李淮也是觉得蹊跷，“下这么大雨，去流花湖又能看什么风景。先进屋去吧。”
　　李淮坐在沙发上擦着湿哒哒的头发，下人嘀咕道：“说了要回来吃饭，看来是赶不回来了。”
　　李淮问道：“他出去约会还回来吃饭？”
　　只是无心的话，下人却接了下句，“何止是做饭，他还说做丰盛点，本以为会把朋友带回家，结果自己也不回家。”
　　李淮一听有些不放心了，他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觉得眼皮跳的厉害。
　　“雨这么大，我看我还是去流花湖一趟，下雨天在湖边容易出事。”李淮说完就打着伞出门去了。
　　把车停在路上，李淮下车打着伞进了林子，顺着流花湖往前走，人越来越少，只能看到湖面砸起的涟漪。
　　李淮心里纳闷，陈鹭到底在哪约会去了。
　　看着远处有个屋子，李淮想他会不会是去那里避雨了。
　　往前走了一阵，雨水里渗透出一股李淮熟悉的味道。
　　李淮的全身开始警觉，他开始加快步伐，往前狂奔而去，有个人就躺在血泊里，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一身黑色的风衣外套，李淮丢掉伞奔赴过去。
　　血混合着雨水，已经浸透了陈鹭的风衣。
　　李淮颤抖着双手从泥泞中抱起陈鹭，浑身冰冷的陈鹭，早已没了气息，浑身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少爷！！少爷！！”
　　“你醒醒！！少爷！”
　　“我来了！～少爷”
　　但是冰冷的身体，没有丝毫回应。
　　他的脸在雨水中，甚至已经泡的发白。
　　陈鹭一贯嘲讽的唇角，和爱笑的眼睛，这一刻都变的格外安静。
　　在这大雨倾盆的世界里，他的安静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他要是再睁开眼笑一笑，骂一骂，才算是对的。
　　“为什么！！！”
　　李淮一遍遍质问自己！
　　为什么他才离开半天，就被人趁机得手。
　　“啊！！！！！！！”
　　李淮痛苦的大哭出声，他的哭声不似他一贯的沉稳，这一刻他内心的悲伤和震惊、遗憾已经远远超越了一切！
　　超越了他过去人生中所能经历的所有的痛苦。
　　虽然陈鹭已经把李淮交付给沈复，但是李淮从来没有想过真的离开他，从来都没有。
　　这一生他是心甘情愿为了陈鹭而活，是因为他心中认定了陈鹭值得。
　　他一直觉得这条路还很长，他还有很多的机会的去报答陈鹭，不仅仅是帮他杀人夺权。
　　他更想看陈鹭过上安稳的日子，和他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然而这一场梦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把脸埋入陈鹭怀里，除了哭却再也不能发出别的声音。
　　李淮用自己的双臂抱紧陈鹭，好像这样就可以温暖他的身体。
　　让他再站起来骂自己一顿。
　　让他狠狠地撒泼嘲讽自己。
　　让他傲慢的挑衅自己。
　　不管他是笑骂还是辱打，都好过这样冰冷冷没有回应。
　　他只要陈鹭对他说说话，怎样都好。
　　可是再也不会有了，而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早点回来。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是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我没有保护好你。”
　　李淮怀抱中的陈鹭，面容苍白，无喜无悲，他平静的脸，像是换了一个人，让人有些陌生，那个一向张扬好胜的陈少爷，总是藏着算计人的聪明，他的眼睛对着男人是倔强，对着女人则是挑逗。
　　而这一刻，所有的个性归于平静，不免让人有些失落，仿佛天地失了色彩，少了一丝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