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怨》谢若滢

7、第 7 章

　　皇帝原本温柔含笑倾听的神色在炜提到他娘时有一刹阴影掠过，却立时又放开了，微笑着道：“炜儿错了，炜儿怎会是一个人，你还有父皇啊！”不待炜答话，敛容正色道：“你只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怎么就不知道假终究是假不能成真的道理？是非即便囿于一时，又如何瞒人一世？上致将相王侯，下致庶民百姓，史书上那一笔，又有谁是逃得过的？”
　　太子炳如有所感，磕下头去，沉声应道“是！”
　　炜也低了头，这才轻声把适才的事故始末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太大曲折，炜不巧在路上遇着太子等人，这几个借口他挡了路，恣意生事，平白挨了一□□打。
　　皇帝静静听完，俯首看向长跪不起的炳等人，淡淡问道：“你们又有什么话说？”
　　炳仰起脸，神色犹豫迟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其他人见太子不开口，自也不肯多言惹事。却独独焕杖着平日帝后与生母淑妃的宠爱，依旧不忿，“谁教那小子这么拽，见了太子哥哥礼也不行，只低头当作不见，我们看不过去才去教训他！”
　　“住口！”一旁的夏淑妃脸色已有些白了，“你四弟即便有什么不是，这里还有陛下皇后，你是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人！”
　　皇帝恍如不闻，泠泠秋风吹起他的袍袖猎猎作舞，人却如渊停岳峙，只俯首凝视着炳，不语不动。
　　在凛冽的秋风中，这样的凝视下，炳的额上已见汗珠渗出，猛地咬了咬牙，大声道“是我存了心和炜过不去，找个借口打他一顿的，父皇，三弟他们只是要帮着我，你饶了他们，就罚我一个吧，孩儿知错了！”
　　有几丝笑意染上他稍嫌清冷的眼，多了些许暖意，“好…...敢作敢当，这才是朕的太子。”说罢，亲手将太子扶了起来。“只不过该罚的，朕也不能饶过，炳儿你明白么？”
　　该罚的绝不会止太子一人，炳的眼神暗了暗，低声应道“孩儿明白”
　　也是到了这一刻，皇后苍白的脸上才慢慢有了血色，相对于其他嫔妃的忐忑惶恐，她的一缕浅笑愈发显得雍容娴雅。
　　即便太子受了重罚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太子在皇帝的心中毕竟是跟其他皇子公主不一样的。只要储君的地位未变，受到皇帝的重视未变，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忍不住暗暗看向一并站在帝王身边的兄弟两人。一个衣衫华贵光鲜，脸上虽有挫败之色却依旧气宇轩昂；一个身上血迹斑斑，衣衫褴褛破碎，头脸上也是青青资紫，能看的就只一双清撤见底的眸子。
　　象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那双眸子忽地也向我望了过来。须臾恍惚中，我整个心神都似被这双眸子牵引了过去，再顾不得其它。只觉其间竞似有无穷无尽的苦楚，孤独与凄凉，虽不曾有片言只字，却又好似有千言万语已述。
　　不由地怔了怔，待收回心神，正好看见皇帝轻轻一笑，瞧向众人的目光也不知怎的竟有了种狠酷意味。我的心蓦地一跳，来不及多想，淡淡的语声已飘上耳边“不知劝谏，反纵主为恶，要你们此等人何用？来人，将这些刁奴拿下，庭杖毙了！”
　　霎时间惨呼哭泣求饶声四起。君威难测，谁又能料到只是看一个失势的皇子的热闹，竟会招致杀身之祸？
　　天子之怒，血流成河！我霍然抬头，瞧着他俊美无俦冷漠更胜冰雪的容颜容颜，再没有比此刻更能真切体会到站在眼前的男子是一个可生杀予夺的帝王。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绝了十数条人性命去！